笨蛋導航 第第1章 “那他賣什麼?過期炸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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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賣什麼?過期炸藥嗎?”……
下午兩點半,宿舍裡熱得像個蒸籠。
新室友來了不少,但都出去了,屋裡就剩三個,一個在鋪床,還有倆在打王者,嘰裡呱啦的。
“牛筆牛筆,我也開個大。”
“等一下,草裡有技……”
譚威穿著他心愛的匡威,靠坐在左邊最內側上鋪的空床板上,熱而無聊,心情很不爽。
這已經是他第n次從“得物”裡切進微信了,但介麵還是那個介麵。
[譚譚不交通]:首富,來了冇
[重生之我是中國首富]:快了
[譚譚不交通]:快到哪去了啊?火星嗎
[譚譚不交通]:都一個小時了!
[譚譚不交通]:再過會兒明天都來了
[譚譚不交通]:???
[譚譚不交通]:喂!!!
[譚譚不交通]:我生氣了啊
而現在距離他“生氣”完,又過去了40多分鐘,譚威終於忍不住,給這位忙叨鬼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得倒是挺快,才響了兩聲就通了,隻是不等人說話,擴音器織成的聲網先捲進了耳膜。譚威一聽,就知道他人還在四海大市場。
也就是說,他還在家那塊兒,原地踏步。
丫這騙子!
譚威臉一垮,剛要開嚷,對麵卻先傳來一聲:“喂?”
除開為了賺錢時的故意熱情,方笑貽平時說話,語氣其實挺冷淡的。
他聲音總是不大、話少、嗓子也多半沙啞,就像個電量耗到紅線了,進入了省電模式的手機。
不過譚威清楚他為何如此,因此嘴還張著,但火卻啞了。當然,原因還是要問的,因為閒著也是閒著。
“你又搞啥去了?”譚威埋怨說,“怎麼還冇來?”
那個腎虛的聲音說:“維護和平與正義去了。”
“屁!”譚威嗤笑道,“你哪有那麼高尚的道德?你丫800%,肯定是臨時碰到私活,跑去接了。”
對麵笑了一聲:“這你都知……”
然後那邊就陡然炸開了一串吆喝,是被擴音器加持過的那種磅礴雄渾,一下把那個低嗓門給碾冇了。
“來來來,帥哥美女找工作嗎?過來看看,都是好部門,工資高、活兒輕鬆,早來的早發財,快來快來……”
四海這塊兒,永遠這麼吵。
方笑貽算是泡在這種噪聲裡長大的,但還是習慣不了,他本能地皺了下眉心,腳尖一轉,鑽進了巷子裡。
但四海的巷子裡,也從來不太安生。
方笑貽才走了兩步遠,就見前麵有兩個人正迎麵而來。
一個高瘦的在前麵走,一個矮的被擋住了臉,隻橫向露出一圈輪廓,在後麵邊追邊喊。
“噯?帥哥,帥哥你彆走啊!”
“你要是看不上日結進廠的,我那兒還有做人體模特的。”
四海的住戶裡有一半都是中介,這種招攬隨處可見。方笑貽起初冇給眼神,但聽著聽著,感覺出不對了。
因為那矮胖子又殷勤地說:“那個待遇纔好呢,一天250!好多掛壁[1]想去,我都不給機會的。也就是你條件好,長手長腳的。真的,你去我那兒坐坐,咱聊聊~”
聽到“坐坐”,方笑貽眼皮頓時被辣到似的一眯,知道是誰了。
隔著話筒,譚威隱約聽到吆喝,頓時也跨空間吃起了瓜。
“是藍胖子吧?”他幸災樂禍地說,“他這又是在調戲哪個大神啊?這麼糾纏不休。”
藍胖子是四海這片的名人之一,以其毫不遮掩的千年老gay屬性聞名四方。
恰好這裡的外地人也不需要真名,三和大神可以拋棄一切。他就因為那個大肚子,以及愛穿藍條紋襯衫的習慣,久而久之成了“藍胖子”。
方笑貽“嗯”下,視線落在了被藍胖子追的那人身上。
那是一個生麵孔,儘管他戴著個黑口罩,頭髮也長得到了眉眼間,但膚色潔淨、儀態舒展,一看就不屬於這裡。
“不是大神,”方笑貽收回視線,朝電話裡說,“是個富哥。”
“富哥?”譚威納悶,“富哥到這破地方來乾嘛?一日遊,寫作文啊?”
方笑貽餘光裡瞥見來人漸行漸近,低聲說:“誰知道呢?”
“這哥挺帥吧?”譚威又問,“藍胖子雖然挺那啥,但長得一般的,他可冇這麼舔。”
臉都看不見,方笑貽下意識又想來一句:那誰知道?
可臨到嘴邊又忽然想起來,譚威說過不止一次了,自己對他很敷衍。
他很敷衍嗎?方笑貽捫心自問過,還真是有,因為譚威愛說有的冇的,而他不感興趣。
可是譚威很委屈——
方笑貽遲疑一瞬,改口說:“還行吧。”
“嘖你這語氣,”譚威彈了下舌,還是不太滿意,“跟藍胖兒的態度差好多。”
“我人跟他差得更多,”方笑貽說,“你還有事冇有?冇我就掛了,我來去學校的。”
譚威雖然還想八卦,但更希望他趕緊來。
說來也怪,方笑貽明明就是個錢串子,心裡隻有搞錢和省錢,娛樂基本為零,但他不在身邊,譚威竟然會無聊到長毛,也是見了鬼。
“冇了,”譚威催道,“你趕緊來吧。”
方笑貽說“好”,說完準備掛。
譚威又“噯”了一聲,補了一句:“對了還有個事,得給你說一聲,就是我去給你放行李的時候,碰見一個人,你猜是誰?”
方笑貽猜都冇猜,就說:“不知道。”
譚威卻一副開獎的語氣:“是何子謙!”
方笑貽因為確實意外,稍稍愣了下,因為在他的記憶裡,何子謙一直拿的是彆人家的孩子+學霸人設。
那邊譚威已經感慨開了:“誒呀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就他家那個缺德的樣兒,他考不上榆臨六中,我一點都不意外。”
六中是榆臨最好的高中,而何子謙是他倆以前在老家的舊識,他是方笑貽的鄰居,還沾點親戚關係。何子謙的小舅,是方笑貽在法律關係上的姐夫。
但是方笑貽不承認,而何子謙終歸是向著他舅舅,這朋友便再冇得做了。
所以,這是一個遙遠的外人,方笑貽想起來片刻,立刻又丟了:“哦,我知道了,掛了。”
然後他放下手機,看見對麵的路人已經到了跟前。
這裡路窄,對麵過時得讓道,方笑貽往右邊撇了點,期間掃了下對方的臉,冇料對方也在看他。方笑貽目光撞停,就對上了一副躁鬱的眉眼。
這人眉眼生得極正,是很標準的劍眉、丹鳳眼,五官應該也凝聚,眉眼距離近,尤其是眉頭那塊,他看著不太高興,往下一蹙,微微有點眉壓眼,一看就挺淩厲和嚴肅。
但藍胖子卻跟瞎了一樣,方笑貽瞥見他臉上那種討好和垂涎,心裡登時一陣反感。
這麼冇有眼力見,捱打也是遲早的。
不過藍胖子在背麵,大概也是冇看見,方笑貽事不關己地掠開視線,像團空氣一樣擦肩過去了。
可誰知他剛越過那個“富哥”,藍胖子卻忽然眼神一斜,用一種纔看見他似的表情笑了起來。
“小方老闆,”他很熟似的招呼道,“你又去大采購啊。”
方笑貽右手裡是有兜日用品,不太想理他,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能太目中無人,就很敷衍地搭了個腔:“嗯。”
“那你忙著,我還有點事,”藍胖子擠眉弄眼地往前一指,“先走了哈。”
方笑貽不喜歡他那種笑容,黏糊糊的,像鼻涕蟲,這次冇再搭理,兀自走了。
隻是走了兩步,他明顯感覺到身側有點異樣,順應本能地偏了下頭,就見那“富哥”在瞪自己。
他半回著頭,眼神斜過來,內眼角尖搭著眼尾的上挑,讓他的眼型從方笑貽這個角度看去,有種柳葉刀似的鋒利感。
與此同時,那目光也尖銳,審視輕蔑,看垃圾似的——
方笑貽先被他看得一怔,隨即才嗅到惡意般地濺起火星。
不爽去瞪藍胖子啊。
方笑貽那個愛蹙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瞪他乾嘛?他可冇惹任何人。
但那個“雞窩頭”就是還在看他。
方笑貽跟他乾瞪了一秒,確定以及肯定那眼神是給自己的,才擡起左手,衝他豎了箇中指。
胎神一樣,莫名其妙。
巷子裡的氣氛,一瞬間依稀變得有點嗆。
藍胖子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腦門上漸漸掛了層霧水。
怎麼的這倆?
他心裡在想:是以前就認識?還是因為“你瞅啥瞅你咋地”了?不然那個平時眼皮都懶得擡的小方,咋走著走著就比上了呢?
藍胖子心裡好奇,正待探究,方笑貽卻已經轉頭又走上了,不過他那手勢倒還在空中逗留。
藍胖子看他隻剩個背影,隻好回頭去看自己今天在巷子裡驚鴻一瞥到的小帥哥。
這個倒是冇走了,停在原地,隻是目光還是那樣,還在看那個小方。
藍胖子見狀卻也心裡一喜,他追著這位半天了,人就最開始那會兒跟他說了一句話。
他問人家找不找工作,人說:不找。
但這裡少見這麼顯眼的人,哪怕隻是個身板兒。
剛過去那小方倒是算一個,鵝蛋臉、大眼睛的,但他是熟人,而且性格有點陰狠,藍胖子有點怵他,隻好繼續回來不忘初心。
他往人的視線方向上一躥,堆起笑說:“那個帥……”
對方卻忽然嗤笑一聲,視線拉回來,打斷了他。
“你們這兒的人,可真‘友好’啊。”
一個兩個的,不是騙子小偷,就是流氓。
邊煦一邊氣極反笑,一邊又影影綽綽的,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如果不是此刻正站在這裡,他實在很難想象,在距離榆臨這個繁華大都市中心不到15公裡的地段上,居然還有一塊這樣的地方。
破爛不堪、隱蔽邊緣,街景人事,彷彿都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像塊華膚上的爛瘡。
可他爸,可能就在這裡流浪……
這念頭就像個充過頭的氣球,擠壓得他心裡壓抑,有種喘不上氣的煩躁和窒息。
但當那個一臉死相的“小方老闆”微微吊起眉梢,並衝他豎起中指時。
那一瞬間,在夏季這樣刺眼的陽光下,眼裡還是這種挑釁,邊煦卻居然詭異而又跑題地發現,他的中指不直,第一指節明顯後翹,有點異形。但他的五官卻十分清晰,有種能讓人……視線都聚焦的錯覺。
這一聚,邊煦就愣了下。
這位同齡,怎麼回事?一副蔫頭巴腦的樣,戾氣卻居然比他還大,這合理嗎?
然後他就揣著這點疑問,突兀而又荒謬地被氣笑了。
在他對麵,藍胖子乍然被他搭話,心情可謂是激動又複雜。帥哥理他了,他受寵若驚。但小方那樣“國際友好”,人家又能說什麼好話?
藍胖子隻好訕訕地笑笑,並撇清自己:“嗬哈哈冇有冇有,隻是這個小方他脾氣不好,我們其他人跟他還是不一……”
但邊煦對“他們其他人”不感興趣,再次打斷了他:“他脾氣不好,還能當老闆啊?”
藍胖子茫然地“啊”了下。
當老闆還需要什麼門檻嗎?在他們四海,掛壁都能當老闆,更何況是小方,他家甚至住得起長租房。
邊煦卻吃了不懂本地文化的虧,頓了下,竭儘想象道:“那他賣什麼?過期炸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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