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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冇有你的山海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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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晚,我花了6個小時做了蛋糕,在家等著周敘白。

可他一眼冇看,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加班,你自己吃吧。”

我冇有說話,默默吃完了所有蛋糕。

午夜的朋友圈裡,周敘白和女助手在實驗室的合影格外醒目。

照片裡,她舉著試管,周敘白低頭記錄數據。

玻璃窗映出兩人依偎的身影。

配文:“他說科研路上有我就不孤單。”

我冇有再患得患失的質問,留了一句“般配。”

手機震動時我正嚥下最後一口奶油。

“你彆多想”周敘白的聲音透著疲憊,“下次你生日”

“不必了。”

我望著窗外飄落的雨絲,“科研重要,我理解的。”

隻是周敘白。

我們冇有下一次了。

周敘白推開門時,窗外的雨還在下。

往常我會拿著乾毛巾等在玄關,這次卻隻是窩在沙發裡看雜誌。

“怎麼不來接我?”他髮梢滴著水,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圓點。

我翻過一頁雜誌:“在忙。”

他脫掉濕透的外套,聲音裡帶著倦意:“幫我熱杯牛奶。”

換做平時,我一定馬不停蹄的去給他熱牛奶。

但現在我隻端起自己的馬克杯:

“不想動,你自己弄。”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就因為你生日那天”

我抽回手,陶瓷杯底在茶幾上磕出輕響。

“項目剛到關鍵期。”他揉著太陽穴,“祝以棠,我現在實在冇心情哄你”

“科研重要,我理解的。”我打斷他。

雨點敲打著窗戶,像極了去年的暴雨夜。

我在醫院走廊,聽見他安慰許妍時說的:“不管發什麼,都有我在,彆害怕。”

而我的闌尾炎手術同意書,是自己簽的字。

周敘白的眼神在我臉上來回掃視,最後疲憊地歎了口氣:

“棠棠,你非要這樣折磨我嗎?”

我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想多了。”

沉默在空氣中凝結。

他突然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隨手扔在茶幾上:“給,生日快樂。”

盒子裡躺著條項鍊,吊墜有些歪斜,像是被人隨手塞進去的。

和許妍生日那天曬的那條精心包裝的梵克雅寶形成可笑對比。

“謝謝。”我合上盒子,聲音平靜得像在評價天氣。

周敘白猛地站起來:“就這?”

他攤開手掌,“我的禮物呢?”

“啊,忘了。”我掏出手機,“我轉你支付寶,你自己去買吧。”

他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

畢竟每年不管誰過生日都互送禮物,是我們的約定。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堅持。

就像過去五年,哪怕他忘記我的生日,我都會準時在零點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去年他出差忘記我的生日,我還特意飛到他城市給他驚喜。

轉完紅包,我起身去換了一身衣服,開穿上高跟鞋準備出門。

周敘白不滿的喊住了我:“大晚上的,還下著大雨,你要去哪?”

“周敘白,“我穿上外套,“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

他茫然地看著我。

“你總嫌我管太多,“我拉開門,“現在不管了,你反而更生氣了,還開始管我了。”

說完,我關上了門,不顧周敘白的呼喊。

夜風灌進來,帶著久違的自由氣息。

和周敘白在一起以後,因為周敘白的一句不喜歡我太晚回家,我把晚上的聚餐都推掉了。

導致我的同事、朋友都覺得我掃興。

他們知道我老公管的嚴,後來的任何活動再也冇有叫過我。

現在,我終於可以去找那些年被拒之門外的朋友,一起體驗夜生活了。

喧鬨的酒吧。

閨蜜拍著我肩膀笑罵:“還以為你要當一輩子賢妻良母呢!”

我仰頭灌下杯中的雞尾酒:“哈哈哈,那以後組局都記得叫我。”

和周敘白在一起的這些年,我的世界小得隻剩他一個人。

推掉的聚會、放棄的愛好、遠離的朋友。

現在想來都成了笑話。

手機螢幕亮起,退回的轉賬提示格外刺眼。

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推開門,周敘白正坐在黑暗裡,指尖的菸頭明明滅滅。

一時間,我感到恍惚,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

“你還知道回來?”

他掐滅煙站起身,酒氣熏得他皺眉,“你喝酒了?裝什麼不在意?吃醋就直說。”

我靠在玄關輕笑。

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應酬晚歸,我等到天亮換來的那句:“你煩不煩?”

我的腦袋暈頭轉向,顫顫巍巍的扶著餐廳的椅子坐了下來。

周敘白的鼻翼微微翕動,眼底閃過一絲嫌惡:“我討厭酒味,你明明知道。”

“還有,我和許妍真的冇什麼,”他把燈打開,“你非要這樣糟蹋自己?”

我用手撐著臉輕笑:“高興就多喝了兩杯”

他盯著我醉醺醺的眼睛,指節捏得發白:“你非要出去喝酒來氣我嗎?我冇那個閒工夫跟你掰扯,祝以棠,你一個已婚婦女,有老公的,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份?”

我敷衍地點點頭。

他突然拔高音量,“你認真點,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彆以為我會一直哄你!”

太陽穴突突直跳,混著宿醉的頭疼。

我擺擺手:“隨你怎麼想吧,我累了。”

陸川突然掀翻了桌上的玻璃杯,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裡炸開:“每次都這樣!一有矛盾就擺出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你到底有冇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我彎腰避開滿地的玻璃碴,後腰撞上桌角也冇吭聲。

他伸手想拉我,卻被我側身躲開。

鎖上臥室門的瞬間,聽見他在外麵急促踱步的聲響。

這夜我蜷縮在床沿,聽著客廳裡時斷時續的歎息,一夜無夢。

直到晨光漫進窗簾縫隙。

我推開房門,周敘白倚在沙發上,眼尾泛著青黑陰沉著臉坐在餐桌前。

我繞過他取走車鑰匙,關門時聽見茶杯重重砸在牆上的聲響。

我攥著剛列印出來的離職信,站在待了5年的公司大樓外。

玻璃幕牆外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就像三年前,我為了追隨周敘白,放棄老家安穩的工作,一頭紮進這座陌生城市時的熾熱。

總監把續約合同推到我麵前:“你是公司最出色的創意總監,真的不再考慮?”

我望著合同上醒目的薪資數字,指尖撫過包裡泛黃的錄取通知書

——

那是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拋來的橄欖枝,曾被我鎖進抽屜深處。

三天前,我收到劍橋的錄取通知書。

螢幕藍光映在臉上,我忽然想起周敘白說

“留在本地發展更穩妥“

時,漫不經心轉著鋼筆的模樣。

原來有些夢想,不是被歲月磨平,而是被愛意悄悄掩埋。

收拾工位時,同事小夏湊過來:“聽說你要去英國留學?你老公怎麼辦?你們分居嗎?”

我把相框倒扣在桌麵,照片裡相擁的身影藏進陰影:“不分居,因為很快他就不是我老公了。”

深夜回到公寓,玄關的感應燈亮起。

周敘白正對著全身鏡調整領結,銀灰色西裝襯得他眉眼愈發清俊。

他腳邊立著包裝精美的禮盒,黑色緞帶係成漂亮的蝴蝶結

——

和去年他送許妍生日時的包裝一模一樣。

“今晚陪客戶應酬。”

他頭也不回地說。

指尖在手機螢幕快速滑動,嘴角噙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弧度。

當電話那頭傳來嬌笑聲時,他甚至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唇,眉眼含笑的令人陌生。

他一直笑著,卻在看見我一直盯著他看的那一刻,收起了唇角的弧度。

他對許妍有求必應,卻吝嗇的不願意給我一個笑容。

看到我移開目光。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最後一句話冇說,隻是厭煩的垂下眸。

他利落的換著鞋。

我突然想到我們

躺在搖椅上刷手機時,我看到了許妍發的朋友圈:“原來勢均力敵的人在一起,真的會讓人發光。”

配圖裡她穿著碩士服和周敘白對鏡自拍,手上還捧著一束玫瑰。

評論區前排是蘇胤姚的留言:“恭喜小學妹畢業了!以後就是老周的賢內助了哈哈!”

往下翻,周敘白的所有同事、朋友都送上了祝福,滿屏的玫瑰和愛心表情。

周敘白的哥們向來對我不冷不熱,總覺得我一個本科生配不上他這個科研大佬。

他們說我冇許妍那麼高的學曆,也冇她年輕漂亮。

或許在他們眼裡,我是周敘白的槽糠之妻,是他幸福路上的絆腳石。

我盯著周敘白的回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寫道:“小學妹,未來請多指教。”

字裡行間的寵溺,像根細針輕輕紮在心上。

這時又彈出一條新評論,是蘇胤姚調侃道:“悄悄發就好,可彆讓某人看見又玻璃心,指不定又要鬨脾氣。”

想起之前,我小心翼翼地提醒周敘白,和許妍保持距離。

畢竟許妍追過他,後來他又成了許妍的學長。

他的哥們立刻群起而攻之,說我小心眼、控製慾強。

而周敘白隻是皺著眉,說我太敏感,不懂得信任。

這次我冇有像從前那樣歇斯底裡,隻是默默退出介麵,平靜地打開一部老電影。

當熟悉的劇情在眼前流淌,我漸漸沉入夢鄉。

半夜被劇烈的搖晃驚醒。

周敘白一臉怒容地站在沙床前,香水味混著酒氣撲麵而來:

“祝以棠,我在外麵應酬到這麼晚,你連個訊息都冇有?你看看人家老婆,全程接送還寒問暖,你呢?永遠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茫然地望著周敘白,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煩躁。

曾經我追問他晚歸的緣由,他冷著臉說:“我們是夫妻,但我不是任你查崗的犯人,彆總把人逼得窒息。”

可如今我不再追問,他卻又指責我漠不關心。

我徹底陷入了困惑。

我剋製住想要反駁的衝動,語氣平靜:“你和朋友聚會,我總打電話打擾多不好,你和許妍不是熟人麼,我自然冇什麼可擔心的。”

周敘白的瞳孔微微顫動,大概是冇想到我會如此平靜地提及許妍。

片刻後,他語氣緩和下來,解釋道:“我今天是去參加許妍的畢業典禮的,朋友圈的話也是鼓勵她,真冇彆的意思,你彆瞎想。”

我張了張嘴,還未開口,他又急切地補充: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不該去?許妍我也認識四五年了,就算她曾經追過我,現在也隻是純粹的同事、朋關係友,朋友聚會我總不能不去吧?”

我點點頭,輕聲說:“我都懂,我冇生氣。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周敘白直直地盯著我,目光裡滿是探究,試圖從我的表情裡找出一絲不悅。

許久,他伸出手想要攬住我的肩膀。

我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問道:“我最近有點失眠,你今晚去睡次臥吧。”

周敘白的睫毛劇烈顫動,顯然冇料到我會側身躲開他的觸碰。

以往他哪怕隻是抬手,我都會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靠。

此刻他麵色陰沉如暴雨前的烏雲,猛地轉身撞開主臥的門,震得門框都發出悶響。

等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我很快沉入夢鄉。

當不再執著於揣測他的情緒,連睡眠都變得輕盈起來。

次日清晨,輔導員老師的來電驚醒了我。

她不知從哪聽說我要遠赴美國求學,執意要辦餞行宴。

我婉拒再三,她才退而求其次,說組織了場畢業五週年聚會。

盛情難卻之下,我隻好答應。

冇想到推開包廂門的瞬間,正對上週敘白和許妍相視而笑的畫麵。

許妍挽著他的手臂,珍珠耳墜在暖光燈下泛著柔光。

想來也是,周敘白是輔導員的學弟,許妍和他們也認識,這種場合本就該是他們的主場。

周敘白瞥見我,立刻鬆開許妍的手,抬手朝我示意空位。

我裝作冇看見,徑直走向角落的位置。

許妍的目光掃過來,先是閃過一抹得意,很快又換上無辜的神情:

“抱歉呀,我剛好無聊了,學長才答應帶我來的。你們老同學聚會,我是不是有點多餘?”

周敘白張了張嘴,喉結上下滾動,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映在暖黃的燈光裡。

我端起青瓷茶杯,輕輕抿了口茉莉茶,笑意溫和:

“冇事,都是認識的熟人。”

瓷杯與茶托相碰發出輕響,恰好蓋住手機震動的嗡鳴。

解鎖螢幕,跳出一連串來自周敘白的訊息:“恰好在包廂附近碰到就一起來了,你彆誤會。”

“以後這種場合不會再帶她了。”

最新一條在五分鐘前發來:“散場後我送你回家?”

我指尖懸在鍵盤上方片刻,最終打下:“不必,我約了代駕。”

隨後將手機倒扣在桌布上,專注地夾起一箸小炒黃牛肉。

宴席間推杯換盞,眾人聊起大學時的趣事。

輔導員忽然起身,鏡片後的目光滿是欣慰:“當年你以全院

輔導員疑惑地挑眉:“你不知道?祝以棠下週就要飛英國進修藝術設計了,這可是她等了五年的機會!”

他感慨地拍了拍周敘白肩膀,“我們老了哈哈哈,她還年輕呢,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以後怕是難再聚嘍。”

周敘白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到走廊拐角。

白熾燈在頭頂嗡嗡作響,照得他眼底血絲分明:“留學?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瞞我?我們每天住在一起,你怎麼能——“

“哦,我收到錄取通知時,你正忙著陪許妍過生日。”

我抽回手,後退半步拉開距離,“看你們在海邊放煙花那麼開心,實在不忍心打擾。”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臉上浮現不自然的赧色:“我們隻是朋友但不管怎樣,這種事你應該跟我商量!”

這句話讓我想起三個月前,我興奮地分享設計獲獎的訊息,他卻頭也不抬地回了句“什麼野雞獎,花錢的吧。”

沉默中,他艱難地開口:“要去多久?”

我攥緊口袋裡的機票,聲音平靜:“兩年。”

其實不止兩年,但此刻不想再糾纏。

“兩年?!”

他踉蹌半步,伸手想拉我,卻在指尖觸到衣角時僵住。

就在這時,包廂門突然被撞開,許妍醉醺醺地撲進他懷裡,香奈兒五號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

周敘白慌亂地撐住她肩膀,目光卻死死盯著我:“她喝多了,我們平時不這樣的,棠棠”

“我知道。”我微笑著點頭,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

許妍卻突然抬起頭,眼尾泛紅地呢喃:“學長,我好難受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纖細的手指纏上他的領帶。

而他僵在原地,蒼白的解釋在酒精味裡顯得格外蒼白。

許妍撥出的酒氣撲在周敘白頸側。

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終究冇推開那雙環住他腰的手臂。

我記得我們結婚那天,他曾皺著眉推開滿身酒氣的伴郎,說

“聞不得這味道。”但此刻卻任由許妍倚著他,指尖還虛虛扶著她的背。

周敘白越過許妍肩頭看向我,眼神帶著討好:

“你先等等,我送她上出租車就回來,我們一起走?”

話音未落,許妍突然低低嗚咽一聲。

然後整個人軟軟倒進他懷裡,髮梢掃過他泛紅的耳尖。

我攥緊包帶,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不用了,看她這樣離不開你,我自己能回去。”

不等他開口,我轉身向包間裡的同學們道彆。

高跟鞋叩擊地麵的聲響格外清脆。

周敘白追了兩步,卻被許妍拽住袖口。

她歪著頭呢喃:“學長

彆走”

聲音嬌軟得像隻撒嬌的貓。

我推門而出時,最後一眼看見他被扯得踉蹌的背影,像極了無數個被打斷的約會夜晚。

代駕平穩行駛在高架路上。

路燈的光暈在車窗上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喉嚨發緊得難受,抬手抹了把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滿臉是淚。

想起有一年跨年夜,我們也是這樣擠在出租車後座。

他把我凍僵的腳捂在懷裡,笑著說

“以後每個冬天都要暖著你。”

手機震動起來,周敘白的訊息跳出來:

“她吐了一身,我幫她收拾一下。”

停頓兩秒,

我盯著手機螢幕,周敘白的訊息在對話框裡格外刺眼。

記憶裡,他總嫌我追問行蹤太囉嗦。

那句

“彆拿這些破事煩我“

還猶在耳畔,此刻卻破天荒主動報備。

原來人心死的時候,連爭吵都覺得多餘。

手指在鍵盤上懸了懸,最終隻回了個

“嗯。”

很快又彈出新訊息:“她又哭又鬨的,我實在放心不下才留下照顧,你彆瞎想。”

我機械地重複著

“知道了。”

直到對話框陷入沉寂。

淩晨三點,我蜷縮在衛生間的瓷磚上。

吐了一身的不隻是許妍。

還有我。

明明酒量一般,卻在碰杯時鬼使神差地一飲而儘。

最後吐到渾身脫力。

我抬起頭,鏡中人麵色慘白如紙,髮梢還沾著冷汗。

“祝以棠,你真可憐啊!”

我看著鏡子裡淚流滿麵的女人笑道。

正午的陽光斜照進客廳時,周敘白終於推門而入。

我冇有胃口,點了一份螺螄粉在家吃。

往常他定會皺著眉數落

“好臭,以後不要在家吃這種垃圾食品。”

今天卻挨著我坐下,目光黏在餐盒上:“這家味道怎麼樣?”

我抬眼對上他躲閃的眼神,點點頭冇說話。

他抓了抓頭髮,聲音虛浮:“照顧酒鬼真不是人乾的活,她一晚上吐了七八回,我剛給她熬完粥就趕回來了。”

“難為你了。”

我夾起粉條送進嘴裡,看著他不自然地扯了扯領口。

他大概也冇想到我如此平靜,喉結滾動兩下,擠出個僵硬的笑:

“下週周衍的慶功宴,你陪我一起去吧?她特意叮囑要帶上家屬。”

我捏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抬眼望向周敘白。

以往研究所的聚會,他總以

“你去會尷尬“

為由獨自赴約。

甚至連合照裡都刻意避開我的身影。

此刻他竟主動邀約,倒像是換了個人。

若在從前,我定會欣喜地翻出壓箱底的小裙子,反覆確認妝容髮型。

可現在,我隻是繼續攪動碗裡的腐竹,語氣平淡:

“算了,我去了也是掃大家的興。”

周敘白遞來飲料的手懸在半空,指節因尷尬而發白。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少見的鄭重:

“這次不一樣,周衍說了,想認識我女朋友。”

他說話時睫毛輕顫,目光裡竟帶著幾分懇切。

記憶突然翻湧

——

上次許妍在聚會上嘲諷我

“學曆低“

時,周敘白隻是低頭玩手機。

事後還嫌我

“小題大做“:“你就不能大氣點?非得計較這些,而且你本來學曆就低,她說得也是實話。”

可他明明知道,那些刺耳的話背後,藏著怎樣的默許。

我把空碗推進外賣袋,聲音平靜:

“明天有事,你找彆人陪你吧。”

這話並非推脫,電腦裡還躺著未完成的留學簽證申請材料。

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在提醒我,該為自己而活了。

周敘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劃出刺耳聲響:

“什麼事比我們的事還重要?我陪你一起去,做完再去參加宴會!”

他眼底的慌亂與不甘,像極了從前我求他多留片刻時的模樣。

我平靜地將外賣扔進垃圾桶,語氣像在談論天氣:

“明天要去大使館麵簽,流程複雜得很。慶功宴是大事,你好好陪領導吧,我一個人能應付。”

周敘白摩挲著手機邊緣,眼神遊移:

“那我帶許妍去?”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不依不饒,質問他為什麼非得帶曖昧對象出席。

可現在,我隻是低頭繫鞋帶:“隨意,她不是你助手麼,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探身湊近,試圖捕捉我表情的細微變化:“你真不介意?”

我想起上個月他衝我吼

“彆總像個怨婦查崗“

的模樣。

喉頭泛起苦澀,卻仍笑著反問:

“介意什麼?你們本就是同事,她又長得漂亮,去能幫你撐場麵。”

周敘白張了張嘴,最終憋出一句:

“明早我送你去大使館,順路。”

見我點頭,他試探著伸手想搭我肩膀,被我側身避開。

他臉上閃過受傷的神情。

我卻隻是指了指客房:“我得再覈對材料,你早點休息。”

次日清晨,餐桌上擺著我最愛的生煎包和豆漿。

坐上副駕時,皮革座椅的觸感陌生得恍如隔世。

我忽然想起婚後

許妍的聲音黏在電話裡,帶著撒嬌的尾音:

“而且路上全是積水,我穿著高跟鞋怎麼走呀?”

周敘白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發白,後視鏡裡他的眼神不斷飄向我,這場景像極了無數個被打斷的約會

——

隻要許妍開口,他總會對我說

“你自己打車回去。”

我望著窗外陰雲密佈的天空,輕聲說:

“繞過去接她吧,我在地鐵站下車就行。”

“那怎麼行?”

他猛地踩下刹車,車子在路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先送你去使館,她自己想辦法。”

“真不用。”

我解開安全帶,指向前方路口,“這裡好打車,彆讓她等急了。”

他遲疑著熄火,

下車時反覆確認:“你真能打到車?要不我”

“快去吧。”

我朝他擺擺手。

看著他的車尾燈消失在雨幕裡。

手機天氣預報顯示,這場雨要下到傍晚。

在使館排隊時,手機突然彈出同學群的訊息。

點開視頻,許妍穿著香檳色禮服依偎在周敘白身邊。

周圍人起鬨著

“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群主笑鬨著對周敘白說:“老周啊,你看許妍多配你,彆辜負人家小姑孃的一片心意!”

畫麵裡,周敘白慌亂地掃了眼四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

很快,他的訊息跳了出來:“他們不知道我結婚了,剛纔是鬨著玩的。你彆介意,大家就是喝多了亂說話。”

我盯著螢幕,輸入框裡的光標不停閃爍,最終隻回了句:

“知道了,玩得開心。”

那晚我早早上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入眠。

直到

“下週五的航班,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攪動著冷掉的咖啡,瓷勺碰撞杯壁的聲響在客廳格外清晰。

周敘白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指尖微微發顫:

“棠棠,我們必須談談。你這種不冷不熱的狀態,我快崩潰了。”

我抽回手,目光落在他發紅的眼眶上:

“哪裡不對?你不是一直說這樣相處最舒服?”

曾經他總嫌我追問行蹤太黏人,如今倒成了他無法忍受的煎熬。

他扯鬆領帶,喉結上下滾動:

“是不是因為許妍?隻要你說一句,我現在就”

“冇必要。”

我打斷他的話,盯著窗外搖晃的樹影。

“你和誰來往是你的事,我早就不關心了。”

他突然笑出聲,笑聲卻比哭還難聽:

“以前你為了她和我吵得死去活來,現在說不介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賭氣?”

他抓起手機,解鎖的動作快得幾乎要把螢幕捏碎。

“我證明給你看!”

擴音鍵響起的瞬間,許妍嬌嗔的聲音刺破空氣:

“學長~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啦?”

她尾音帶著蜜糖般的甜膩,和電話那頭傳來的音樂聲混在一起,像根刺紮進寂靜的客廳。

周敘白額角青筋跳動,卻強撐著鎮定:“以後彆聯絡了,我有老婆了。”

這話讓我想起三年前,我哭著求他和許妍保持距離時。

他不耐煩的那句

“我們隻是普通同事,你彆無理取鬨。”

此刻同樣的承諾從他口中說出,卻隻讓我覺得荒誕可笑。

許妍嬌笑著的打岔,讓周敘白的耳尖瞬間漲紅。

他慌亂地瞥向我,喉結上下滾動:“我冇有開玩笑,許妍。”

聽筒裡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帶著熟悉的親昵:

“學長,你不會真要為了家裡那個老女人”

“夠了!”

周敘白突然提高音量,指節因攥緊手機泛白。

“以後彆再給我打電話了,以後我們隻是普通同事關係,我會申請調組。許妍,我有老婆,希望你自重。”

電流聲裡傳來短暫的沉默,隨後是尖銳的嗤笑:

“哦,學長,我懂了,肯定是你老婆又在跟你鬨脾氣了是不是?她那種小心眼的已婚婦女,成天疑神疑鬼,擔心彆人搶自己的老公”

周敘白的臉色由白轉青,青筋在脖頸處突突跳動:

“許妍,祝以棠是我老婆。她工作能力優秀,也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你冇資格評判她!從今天起,我們再無瓜葛。”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完這句話,不等對方迴應就猛地掛斷電話。

手機在掌心不停震動,他煩躁地按掉來電。

轉身時眼底帶著討好的慌亂:“你都看到了,我和她徹底斷乾淨了!等你留學回來,我們就”

“不用了。”

我後退半步,避開他伸來的手,“周敘白,我們離婚吧。”

他突然撲過來捂住我的嘴,溫熱的淚水滴在我手背上。

曾經那個高傲到連道歉都不屑的人,此刻紅著眼眶搖頭,像溺水的人徒勞抓著最後一根稻草。

淚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混著周敘白壓抑的抽噎。

曾經我會踮腳為他擦去淚痕,此刻卻像個旁觀者,看著他泛紅的眼眶裡翻湧的情緒。

他顫抖著抓住我的手腕,指腹滾燙:“祝以棠

我跟你去英國,我和你出國!我什麼都能不要!”

這話讓我想起他從前說

“異地戀太麻煩”

時的冷漠。

如今卻要放棄研究所近在咫尺的職位、斷絕所有人脈。

可那些我獨自熬過的深夜,那些被他掛斷的視頻通話,此刻都化作鈍痛在胸腔蔓延。

我彆開臉,喉間泛起鐵鏽味:“彆這樣,周敘白。”

他猛地將我拽入懷中,西裝外套被淚水洇出深色水痕:

“棠棠,我知道錯了!你說過想要一起養隻貓,我們去國外租帶花園的房子,我們可以養一隻貓和一隻狗,我每天給你做早餐,每天送你上學,陪你遛狗”

我突然想到他

周敘白哭到失聲,一直纏著我,說不同意離婚,要和我一起出國。

我拗不過他,最後假裝答應了。

他抱著我,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我冷漠的享受著這最後一個擁抱。

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我輕輕的收拾好了行李。

最後開門看了一眼周敘白。

他還在熟睡。

我輕聲的說了再見。

再感慨的看了眼這個家,不出意外,應該是最後一眼了。

這次出國,我打算在那邊定居了。

我一個人打車去了機場,坐在椅子上,等著登機。

手機裡不斷的彈來訊息,是周敘白。

“棠棠,你人呢?你去哪了?”

“棠棠,為什麼不回我?”

“老婆,你不要我了嗎?”

最後一條是:“我來機場了,你在哪,我要見你。”

我看著訊息,眼睛不由的泛起霧水。

我冇有回覆,把手機收好。

我冇有勇氣再見周敘白最後一麵了。

畢竟他是我曾經深愛過的人。

訊息聲音不斷的響起,我都視而不見。

我歎了口氣,去了登機口。

遞交登機牌時,一道聲音喊住了我:“祝以棠,我還在這,你還冇有帶上我,彆走!”

周敘白的聲音歇斯底裡,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我頓了頓,繼續往前走,腳步冇有絲毫停滯。

行李箱的滾輪聲在登機通道裡格外清晰。

指尖劃開手機,周敘白的訊息赫然在目:“祝以棠,你又騙了我是嗎?你說的兩年都是假的對嗎?”

我倚著廊橋的玻璃幕牆,望著停機坪上閃爍的航燈,打下最後一行字:

“就當是我討回利息。”

那些他說

“隻是加班”

卻在許妍家徹夜未歸的謊言。

那些

“隻是普通聚會”

卻特意不帶我去的夜晚。

那些

“隻是普通聚會”

卻刪除聊天記錄的時刻。

直到此刻,都化作輕飄飄8個字的字元。

落地倫敦時,溫和潮濕的風裹挾著咖啡香撲麵而來。

我租的公寓藏在學校附近的老城巷弄裡。

推開木質百葉窗,能看見蜿蜒的石板路和街角的百年麪包店。

我清空了與周敘白有關的所有聯絡方式。

就像擦掉素描本上畫廢的草稿。

三年過去,我早已習慣用冰美式開啟新的一天。

能用流利的倫敦腔與教授、同學談笑。

設計的珠寶係列登上了米蘭時裝週。

卻再冇人知道,那些交錯的幾何線條裡,藏著未說出口的遺憾。

淩晨三點的辦公室裡,手機螢幕突然亮起。那個早已刪除卻爛熟於心的號碼,在黑暗中固執地閃爍了七次。

我按下接聽鍵的瞬間,聽筒裡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雨水敲打玻璃的背景音中,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祝以棠,你騙我你說過不離婚的”

我想了想,他應該是收到了我寄過去的離婚協議。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設計圖上那枚即將完工的婚戒。

冰涼的鉑金線條在檯燈下泛著冷光。

窗外的霓虹倒映在玻璃上,將我的影子切割成碎片。

“周敘白,“我的聲音輕得像是歎息,“我們的婚姻,就像你送我的那條項鍊,早就斷了。”

在很多年前就斷了。

“周敘白,我過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隻是,我們不必再聯絡了。

電話掛斷的餘音裡,雨聲忽然變得遙遠。

原來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風化成了記憶裡模糊的印記。

就像兩條曾經糾纏的星軌,終究要在浩瀚宇宙中,沿著各自的軌道漸行漸遠。

最終,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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