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隻想到點下班 第106章 運河春色

    龐大的南巡隊伍如同一條蘇醒的巨龍，自京城緩緩南下。旌旗蔽日，儀仗威嚴，所過之處，百姓跪伏，山呼萬歲。林瀟瀟坐於專屬的貴妃車駕中，透過微微晃動的紗簾，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紫禁城外的天地。

田野阡陌，村莊炊煙，運河兩岸繁忙的碼頭與往來的商船……這一切都與宮中的雕梁畫棟、規矩森嚴截然不同，充滿了鮮活而生動的氣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連空氣都帶著自由的味道，儘管她知道，這份“自由”依然被禁錮在皇家儀仗的範圍內。

行程數日，隊伍抵達通州碼頭，即將換乘龍舟。當那艘龐大、精緻、宛如水上宮殿的禦用龍舟映入眼簾時，饒是林瀟瀟心有準備，也不禁為之一震。龍舟上下三層，飛簷翹角，雕梁畫棟，船身塗著明黃的漆料，繪著栩栩如生的金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無上的皇權威嚴。

登舟的流程莊重而繁瑣。雍正率先登上龍舟，接受百官跪送。隨後，林瀟瀟在宮人的攙扶下，踩著鋪著紅毯的舷梯，一步步踏上這艘即將承載她未來數月旅程的巨舟。甲板寬闊平整，如同陸地，若非腳下細微的晃動和耳邊潺潺的水聲，幾乎讓人忘卻正身處運河之上。

她被引至龍舟二層專為她準備的艙房。房間佈置得典雅舒適，一應用具皆是上乘，窗外便是波光粼粼的運河水麵，視野極佳。

安頓下來不久，蘇培盛便來傳旨：“皇上請貴妃娘娘至書房敘話。”

林瀟瀟整理了一下儀容，隨著蘇培盛來到雍正所在的書房。這書房位於龍舟頂層，視野更為開闊，佈置卻一如養心殿般簡練肅穆，書架上擺滿了書籍輿圖，禦案上奏摺堆積如山。

雍正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繁忙的運河景象，聞聲回過頭來。他今日未著朝服，隻穿了一身石青色常服，少了幾分朝堂上的凜然威儀，多了幾分閒適，但眉宇間的深沉依舊。

“臣妾參見皇上。”林瀟瀟行禮。

“平身。”雍正虛扶一下，走到書案旁，指著一幅攤開的運河全圖，“看看，這便是我們接下來要走的路線。”

林瀟瀟走上前，目光落在那蜿蜒曲折、貫穿南北的藍色線條上。這條運河，是帝國的血脈，維係著京師的供給，也牽動著無數人的利益。

“運河貫通南北，利在千秋，然管理亦難。”雍正手指劃過地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凝重，“漕運、鹽務、河工，諸多事務盤根錯節，江南一段，尤為複雜。朕此次，便要親眼看看，這運河上下，究竟是何光景。”

林瀟瀟知道，他這話既是自語，也是說給她聽的。她輕聲應道：“皇上親臨，必能洞悉積弊，澤被蒼生。”

雍正轉頭看她，唇角微勾：“光說好聽話可不行。朕記得你棋下得不錯，過來，陪朕手談一局。”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林瀟瀟微微一怔，隨即應道：“臣妾棋藝粗淺，隻怕不是皇上對手。”

“無妨，消遣而已。”雍正已自顧自在棋枰旁坐下。

林瀟瀟隻得在他對麵落座。蘇培盛悄無聲息地奉上香茗，便退至門外守候。

棋局開始，雍正執黑先行，落子迅捷而有力，攻勢淩厲，一如他處理朝政的風格。林瀟瀟執白，應對謹慎，守中帶攻，棋風綿密。

船艙內一時隻剩下清脆的落子聲和窗外潺潺的水聲。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氣氛寧靜而微妙。

“你父親的事，”雍正忽然開口，目光仍落在棋局上，“朕已派人暗中詳查。江南那邊，很快會有訊息。”

林瀟瀟執棋的手微微一頓，心中暖流湧動，低聲道：“謝皇上。”

“不必謝朕。”雍正落下一子，吃了她一片白棋，語氣聽不出情緒，“朝廷自有法度，清者自清。朕隻是不想讓忠臣蒙冤，讓小人得誌。”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林瀟瀟知道，若非因為自己，皇帝未必會如此迅速地關注到一個四品地方官的“冤情”。這份隱藏在公事公辦下的維護，更讓她心生波瀾。

棋局繼續，兩人不再多言，專注於方寸之間的廝殺。林瀟瀟漸漸發現，雍正的棋路雖猛，卻並非毫無破綻，偶爾也會因過於追求攻勢而露出空門。她小心應對，竟也漸漸扳回了一些局勢。

雍正看著棋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濃的興致。他沒想到，林瀟瀟不僅在政事上有見解，於棋道上竟也有如此韌性。

一局終了，竟是林瀟瀟以半子險勝。

雍正看著棋局，半晌，忽然朗聲笑了起來：“好！好一個嘉懿！朕竟小瞧了你！”他笑聲中帶著難得的暢快，似乎輸棋反而讓他更加愉悅。

林瀟瀟忙道：“皇上承讓，是臣妾僥幸。”

“贏了便是贏了，何來僥幸。”雍正擺擺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看來此行，朕不會寂寞了。”

就在這時，龍舟微微一震，窗外景色開始緩緩移動。開船了。

巨大的龍舟在無數小船的前呼後擁下，如同王者巡幸，平穩地滑入運河主道，向著南方，向著那煙雨迷濛、風波暗藏的江南，徐徐駛去。

林瀟瀟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岸景，知道一段全新的、吉凶未卜的旅程，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