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在現代社會裡曆劫 荒山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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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醫院,氣氛凝滯死寂。
空氣中透著絲縷縷的涼霜冷意,空曠陰暗的走廊偶爾有護士匆匆走過沙沙的步伐。
爾予宸坐在病房中冇有開燈,整個房間隻有儀器發出短促而規律的滴答聲。
一切寂靜的可怕。
月光的清輝勾勒出他輪廓清晰的側影。
直挺的鼻梁分割明暗,光影在他臉上涇渭分明。
他眼中死寂,毫無光亮,就這樣安靜的沉在黑暗中,呆滯的任由時間流逝。
念玉扛著沉甸甸的電腦走進病房,就看到爾予宸孤單寥落的身影,莫名透著幾分被遺棄的可憐感。
“醒著怎麼不開燈?”念玉玉碎般清亮嗓音響起,爾予宸聽到聲音,恍若夢中回頭。
在看清念玉後,那雙茫然的眼瞳裡猛然泛滴光亮,漆黑的眸熱忱地倒映著念玉的身影。
他看著念玉坐在他床邊,眉眼揉著化不開的柔情。
她拿起板磚一樣沉重的電腦問他。
“你的編程能力是不是很好?”“還可以。
”爾予宸點點頭,念玉秒懂學霸的謙虛之言,還可以其實就是非常好的意思。
“幫我看看,這個代碼一直運轉不起來”念玉將電腦遞過去。
念玉學的是資源與環境專業,研究的是遙感方向,和爾予宸學的專業不同。
畢竟專業不同,會不會他也不太懂?果然,爾予宸接過電腦將代碼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後,就沉默半晌……“你用的卷積神經網絡
(n)?”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
“嗯。
”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
“沒關係,要是覺得不好改,就……”念玉剛想替他解圍。
“冇有,就是改起來比較複雜。
”爾予宸說完,指尖就熟練的敲起鍵盤,替她改代碼。
看著自己辛苦敲出來的大片代碼被他刪掉,念玉覺得自己的心痛的在滴血。
他將某些報錯的語句修正,一行行代碼從她眼前劃過,他幾乎在重新替她寫代碼。
念玉終於明白他剛纔為什麼沉默了,大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會把代碼寫的這麼爛。
她嘲笑自己杞人憂天,本碩雙9的大腦配置,自然是比她這個本非碩2的強。
天庭天機處的那幫神仙委實偏心。
她辛苦的下界曆劫,天機閣既不肯給她的大腦配個高階點兒的處理器,也不肯讓她有什麼一技之長。
學習水平更是平平無奇,鐵了心要讓她在這個人世窩窩囊囊的活一輩子。
於是乎,念玉目光久久不移看著傍邊默默替她敲代碼的爾予宸身上。
心中冷哼一聲。
看看啊!天機閣是多麼的厚此薄彼,是多麼的雙標!!爾予宸全身配置,多麼睿智的大腦,多麼沉穩的氣質。
加之這個殼子裡的靈魂是已經身居高位清冷高貴了許多年的神仙。
愈發襯得爾予宸像飄飄欲仙的謫仙,舉手投足間儘是從容與優雅。
念玉情緒狠狠不忿了一下。
爾予宸似乎察覺到了念玉不善的目光,停下了敲代碼的手。
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念玉,不知道她為什麼情緒驟然大變。
他自然不清楚,幾分鐘的時間,念玉又把這輩子的陳年舊賬過了一遍,並將天機處編命格的神仙痛罵了個遍。
“你的眼鏡呢?我記得醫生說你近視的度數好像不低。
”他這樣無辜又茫然的樣子,讓念玉覺得有氣使不出,想故意捉弄他。
他似有片刻恍惚,才慢半拍想起他在這個世界的近視度數確實不低。
因此從前的爾予宸時常戴著眼鏡。
他穿回到這個身體,並不習慣時時帶著眼鏡。
一時間,念玉這樣問起來,他下意識慌忙去找。
眼前的念玉會佛法,顯然已經恢複了部分前世記憶,他還不想讓她發覺。
病房裡空空如也,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匆匆忙忙地來找她,身上到底有冇有帶著眼鏡。
眼看他四處翻找無果,念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慢騰騰的走到病床旁放置的櫃子前,拉開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抽屜。
“在這兒呢!”念玉送爾予宸來的第一天,就將他隨身帶著的眼鏡收在了抽屜裡。
她拿起那副金框眼鏡下意識的折開,爾予宸下意識的前傾身體,念玉隨手給他戴上。
這個動作過於流暢,好似熟稔的做過千萬遍。
念玉有些怔忪,透過那層薄薄的鏡片,她能感應到那雙深邃的眼裡,蘊著怎樣翻滾如沸的熾熱與執著。
自己這一世利慾薰心,眼中隻有功名利祿,天機處偏偏就安排了一個各方麵都比自己強太多的人,還對自己予取予求、萬般寵溺縱容。
這是想要她的求道之路,折戟沉沙。
想到這裡念玉瞬間清醒,唇角一點一點沉下來,她不喜歡情感這種東西,感情會令人失智,會將人變得愚不可及。
她對自己幾近無情的苛刻,一直要求自己保持絕對的理智,渴望成為精密運轉的儀器,讓自己的人生有條不紊的走上理想的大道。
可情劫是所有求道者必須要過的一關,她想要悟道成聖、執掌天命就必須渡過情劫。
不動情,有哪裡來的劫?望著那雙深情的眼,念玉胸腔中那顆冰冷的心隱隱似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她收回目光,倚著床沿,看到桌子上擺著的破布娃娃。
“那個布娃娃今天顯形過嗎?”“冇有,可能還在修養吧。
”爾予宸順著她的眼神,將目光落到那個已經磨損到看不出原樣的娃娃上。
將布娃娃放在爾予宸身邊倒是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他周身的靈氣過於強盛,磁場霸道,是個鬼都不敢太近他的身。
可脆弱的魂體也無福消受過於強悍的靈氣。
待在爾予宸身邊,這個魂靈恢複的效果會慢很多。
念玉體質特殊,本身就是個靈氣逸散的漏罐子,時常招惹邪祟。
她在這個房間呆的久一點兒,有利於魂體吸收靈氣。
電腦的散熱風扇“呼呼”運轉,生平第一次有人能為自己兜底,念玉還覺得有些不適應。
她百無聊賴的看著爾予宸改代碼。
電腦的光屏映著他清絕的麵容,膚色清冷玉透。
突然覺得如果有這樣一個有錢、有顏、還深情的男友也還不錯。
人生或許會過成另一番景象。
不過,比起花前月下的溫柔鄉,她還是更喜歡風霜刀劍嚴相逼的求道之路。
那是她最熟悉的生存方式。
絕對的痛苦磨鍊出絕對頑強的毅力。
從不氣餒、永不低頭……念玉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爾予宸將代碼改好,投入運行,看著半個小時才隻走了一點點的進度條。
按這樣的進度,處理一張衛星影像圖可能就要花上五個小時。
一共四期衛星影像圖。
身側的人睡得甜美、乖巧,爾予宸會心一笑,輕輕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他定好鬧鐘,打算五個小時後再起來運轉處理下一張衛星影像。
正欲合衣而臥。
突然,門外漆黑的深處傳來了清晰的響聲,超出常人的洞察力讓他立刻感知到了危險。
爾予宸警惕的盯著那暗黑深處,麵如平湖,眼中跳躍著錚錚殺意。
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虎,虎聲低嘯,它氣勢洶洶的邁步。
爾予宸釋放自己周身威壓懾住那隻老虎。
白虎在走到門口時,就已經感到了駭人的威壓。
它身為百獸之王修行多年、即將化形成精,在門外久久躊躇著。
爾予宸眼中淬滿冷冽寒光,帶著自上而下命令的口吻,吐字森寒。
“出去。
”他今天心情好,不想見血。
白虎的前爪幾次欲越過那道界限,又膽怯的收回前掌,怏怏轉身離開。
解決了這段小插曲,他輕手輕腳地躺在念玉身邊,伸出手臂,一點點將她的重量移到自己身上。
兩人的髮絲相纏、勾連,氣息纏繞。
小小的一方天地包裹著他們。
漫長的黑夜生出的長久靜寂,似乎能讓人忘記時間,忘記自己身處何地,讓人生出了地久天長、相濡以沫的妄念。
窗外,車水馬龍、燈火霓虹。
……淩晨三點,爾予宸坐在椅子上將第二張衛星影像圖投入運轉。
念玉醒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電腦還在機械生硬的運轉,爾予宸坐在桌前,正在幫他運行第三張影像圖。
“你一夜冇睡?”念玉站在他身後,她睡得太沉,以為爾予宸在這裡枯坐了一夜。
這一刻,念玉的良心受到了譴責。
他還是個失血過多的病人,她不僅仗著人家喜歡自己,用感情奴役一個病人幫她乾活,還占了人家的床,讓他不得休息。
心中泛起星星點點的愧疚,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東西。
“我中間睡了一會兒的。
”爾予宸解釋。
“那你再去睡。
”念玉把他往床上推,替他蓋上被子。
“睡覺!”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念玉看著兩張已經處理好的衛星影像。
果然,能解決問題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有了爾予宸的幫忙,念玉終於可以騰出手來處理上次還未被淨化的惡靈。
她抱著那個土罈子,去找王神靈。
按響了王神靈酒店的房門,旺財聽到聲音火箭一樣“躥”出來迎接她。
王神靈一副睡不醒的模樣給她開門。
看到念玉又抱著那個大罈子,他一臉警惕的看著她,“你帶著這個土罈子乾嘛?”他怕她又要讓他養魂。
“我來借你家的旺財一用。
”念玉走進房間,將罈子放在桌子上。
“要旺財?”王神靈皺眉不解。
“汪!汪!”旺財聽到自己有用,高興的直搖尾巴。
“旺財被附身時,是這群惡靈的老大。
”念玉解釋,“現在這群惡靈被我壓製的快神誌不清了。
”“旺財或許可以以假亂真,矇騙過它們。
”念玉放出土罈子中的惡靈,示意王神靈可以開始了。
“旺財,問問他們是什麼時候死的?”王神靈將念玉的話轉述給旺財。
“汪!汪!汪!汪!汪!汪!……”一共叫了十五聲。
“十五年前。
”王神靈告訴念玉“旺財,問問他們都來自哪裡?”王神靈發話。
“汪!汪!汪!”旺財對著那群惡靈晃著尾巴,狐假虎威。
得到結果後,旺財在家裡急的轉圈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念玉去樓下買了一張印有地圖的大毛毯。
旺財一屁股就蹲在大毛毯西南角的一個地方,得意地晃著尾巴。
地圖上標著地點,姑獲山。
此時爾予宸將所有處理好的衛星影像發給念玉。
念玉論文研究的是流域生境質量[1]評價,研究時間上跨越了流域研究區的20年。
她看著處理好的生境質量評價圖,流域的西南方多高山,樹木生長茂密,生境質量指數良好。
隻是中間突兀的禿掉了一大塊。
念玉以為是數據出了差錯,將這個地點標記起來,給爾予宸發訊息。
“中間這一塊兒為什麼生境質量指數這麼低?”“從15年前的衛星影像上顯示的,這一大塊地一直是荒山裸地。
”爾予宸回她。
念玉又翻出下載的衛星影像圖,覺得這一塊的地形和河流形貌有些眼熟。
將地圖和影像與一對比,地圖上那光禿禿的一大塊,赫然標記著,姑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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