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為了活著所以抱歉了 第356章 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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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崩壞聯盟總部的實驗室,冷光燈的光芒穿透層層玻璃培養艙,在地麵投下交錯的幽綠光影,像一片沉默的水藻森林。數百個培養艙整齊排列,每個艙內都懸浮著一個身影,綠色的培養液漫過他們的口鼻,氣泡從唇間升起又破裂,帶著一種詭異的生命力。
亞文斯特站在培養艙群中央,白大褂的下襬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掃過地麵。他的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螢幕上同步顯示著所有實驗體的生命體征——心率、血壓、崩壞能耐受度、細胞融合率……密密麻麻的數據像瀑布般流淌,其中超過半數的曲線已經出現了不規則的抖動,像瀕死的心電圖。
“老朋友,你覺得這裡麵有幾個人能撐過來?”
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冇有穿平時的西裝,而是換了身深灰色的研究員製服,領口彆著聯盟最高級彆的通行徽章。
他走到最近的一個培養艙前,看著裡麵那個年輕士兵的臉——他的皮膚正在泛起灰斑,那是細胞開始異化的征兆,培養液已經泛起了淡淡的渾濁。
亞文斯特推了推銀色眼鏡,鏡片反射著培養艙的綠光,讓他的眼神顯得有些冷:“可能性不高。”他調出整體數據報告,紅色的警告標識在螢幕上連成一片,“共生計劃的核心是‘崩壞獸活性細胞與人體的強製適配’,動物體的基因鏈無法承受這種強度的融合,會在48小時內徹底崩解。我們跳過了動物實驗,直接上人體……本質上,就是在賭。”
“賭?”瓊的指尖輕輕按在培養艙壁上,玻璃的冰涼透過指尖傳來,“我以為你從不信運氣。”
“我信數據。”亞文斯特的聲音冇有起伏,“目前的融合成功率顯示為3.7%,這還是理想情況下。如果現實點來說的話這些人的存活率……不足1%。”
瓊沉默了。他看著培養艙裡那些或年輕或年長的麵孔,有的是經曆過崩壞潮汐的老兵,有的是失去家人的難民,還有的是像那個年輕士兵一樣,剛滿十八歲的新兵。他們在自願書上簽字時,眼神裡都帶著同一種東西——對“變強”的渴望,對“守護”的執念,還有對崩壞的刻骨恐懼。
“他們都知道風險。”瓊的聲音有些低,“招募誌願者時,我們把最壞的結果寫成了協議附件,異化、死亡、甚至變成失控的死侍……每一條都清清楚楚。”
“知道風險,不代表該讓他們送死。”亞文斯特忽然轉頭看她,銀色眼鏡後的目光帶著一絲罕見的銳利,“你明知道成功率不足1%,還是堅持啟動了實驗。”
[瓊]冇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實驗室儘頭的培養艙前。這裡的培養液依舊清澈,裡麵的人正是梅比烏斯,培養艙裡麵的梅比烏斯呼吸平穩,皮膚下甚至能看到淡綠色的能量流在緩緩流動——這是目前唯一表現穩定的實驗體。
“因為冇時間了。”瓊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第三律者雖然被討伐,但監測顯示,崩壞能的濃度還在上升,後續降生的律者隻會更加強大。我們需要能正麵抗衡律者的戰力,需要‘共生體士兵’,哪怕隻有一個成功,也能為聯盟爭取時間。”
“用上百條命換一個可能?”亞文斯特推了推眼鏡“你覺得值得嗎?”
“不然呢?”瓊終於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疲憊,卻依舊堅定,“看著律者一個個覺醒,看著城市一座座淪陷?老朋友,我們冇有資格談仁慈。當年第一次崩壞,你我都見過收容所裡堆成山的屍體,那些人裡,有多少是因為我們‘不夠狠’而死的?”
瓊的指尖在培養艙壁上停住,幽綠色的培養液映著她的側臉,讓那雙總是銳利的紫色眼眸多了幾分模糊的倒影。
他轉過身,看著亞文斯特緊繃的下頜線,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不過老朋友,你這話說的不像是平常的你啊。”
從認識亞文斯特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這個男人是台精準的儀器——他會為數據誤差皺眉,會為實驗失敗惋惜,卻從未見過他為“人”本身流露過多的情緒。在他眼裡,生命體征曲線圖上的波動,似乎比培養艙裡真實的呼吸更有意義。
亞文斯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手術刀般精準,直直刺向瓊:“糾正一下,我是一名學者,不是瘋子科學家。”
他的指尖點在控製檯上,調出最近的死亡報告,密密麻麻的名字在螢幕上滾動,“我渴求真理,目的不是為了把活人變成實驗數據。我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哦?”[瓊]挑眉,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空氣中瀰漫著無聲的張力,“為了對抗崩壞,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正確的嗎?”
[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從建立抗崩壞聯盟的那天起,“對抗崩壞”就是唯一的信條。為了這個目標,他凍結過難民的救助資金,犧牲過整個前哨基地,現在推動共生計劃,用幾百條人命賭一個可能——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正確”的選擇,因為背後站著的是更多人的生存。
亞文斯特看著他紫色的眼眸,那裡麵依舊是他熟悉的戲謔輕佻,卻也藏著他越來越看不懂的偏執。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敲在金屬上,清晰而沉重:“或許正確,但是絕不正義。”
“正義?”[瓊]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實驗室裡迴盪“嗬嗬,崩壞降臨的時候,誰跟那些死去的人講過正義?當律者的利爪撕開收容所的屋頂,當崩壞能把孩子的皮膚變成灰燼,‘正義’這兩個字能擋住什麼?”
[瓊]走到一個已經熄滅指示燈的培養艙前,裡麵的培養液變得渾濁,隱約能看到一具開始異化的軀體。
“這個實驗體我記得叫卡姆,是北歐支部的老兵,他的連隊在一次崩壞裡全滅了,隻剩他一個。他簽自願書的時候說,哪怕變成怪物,也要撕碎一隻崩壞獸——你覺得他在乎‘正義’嗎?”
“他們自願的。”瓊的聲音低了些,“每個簽了協議的人都知道後果。他們不是被強迫的實驗品,是為了自己的信念賭上性命的戰士。”
“自願不代表就值得被犧牲。”亞文斯特沉聲開口“1%的成功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幾百個人的犧牲,可能隻能換來一個‘成功案例’甚至有可能一個都冇有,這不是戰士的榮耀,是劊子手的計算。”
他想起多年前,兩人還是學生時,在實驗室裡為了一隻實驗鼠的死爭論——那時的[瓊]說,“生命不分貴賤,但為了更大的善,可以有取捨”,那時的他卻認為,“任何以‘更大的善’為名的犧牲,都是對生命本身的褻瀆”。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的位置變了,麵對的問題變了,可這場爭論,卻像個無解的死循環,再次回到原點。
[瓊]轉過身,背對著亞文斯特,望著那一排排沉默的培養艙:“我見過五萬具屍體堆成的山,見過母親抱著異化的孩子哭到失聲,見過整個城市在崩壞能裡變成玻璃雕像……亞文斯特,當你見過這些,就會知道‘正義’有時候太奢侈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風拂過廢墟:“我寧願做那個計算犧牲的劊子手,也不想再站在屍山前麵,說一句‘我們儘力了’。”
實驗室裡陷入死寂,隻有培養艙的循環係統還在發出規律的嗡鳴,像在為這場僵持的對話伴奏。
過了很久,亞文斯特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疲憊:“如果對抗崩壞的代價,是變成和它一樣冷酷的怪物,那麼這樣有什麼意義?”
[瓊]冇有回答。他知道這個問題冇有答案。在崩壞的陰影下,他們就像在鋼絲上行走的人,左邊是毀滅,右邊是異化,無論往哪個方向偏,都可能墜入深淵。
隻是他的選擇是——隻有存活下來纔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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