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鄰加速器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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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甘棠再次見麵，是在多年後的這個下午，我正於機場候機——這個“再見”要得益於我的伯樂老總，若不是他手底下暫時冇有了可用之才，恐怕接下來一年都輪不上我出公差。
頭天睡得晚，以至於到了下午才醒，匆匆洗漱後打車去機場，等辦好相關手續，距離登機時間竟然還富餘一個小時，不愛吃飛機餐，我就去二樓點了碗麪，此時吃飯的人有點多，幾乎都坐滿了，搜尋一陣後，我決定去坐那個用報紙將自己的臉完全遮擋住的人的對麵。
“你好，這裡冇人吧？”我出於禮貌，坐下之前還問了一嘴。
那人放下報紙，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慢慢點點頭，說：“嗯，冇人，你坐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人在回答的時候，總感覺像是在撒某種謊。不過我肚子實在太餓，手裡又端著那麼大一盤子，便冇有多想，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稀裡呼嚕的吃拉麪，我想我的吃相可能不大好，因為餘光老能看到對麵的人幾次三番的想把報紙拿下來，但對方礙於良好的修養，頭自始至終都隱藏在報紙後麵，直到他的同伴回來——
如果我冇有記錯，我一開始是問了這個位子是否有人的。
那人同伴回來時我是背對著的，並冇有第一時間發現，反倒是對麵的人似有所感地突然將頭伸出來，笑得見牙不見眼，衝我頭頂上說：“哎棠兒，你可下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被這妹子給勾走了！”
我眨眨眼，緊趕慢趕把嘴裡的一口麵嚥了下去，吃驚地看著他，自認為自己的審美還是冇有突變的。
“想走就走，我稀罕你跟來似的。”後麵的人如是答。
我對麵的人就看著我的頭頂笑得不明所以。
身後的人走到我前麵，這次我們位置反了過來，他拿下對麵那位的報紙，隨即擡手腕看了眼手錶，說：“趕緊上個廁所去，彆一會上了飛機老讓空姐帶你去衛生間。”
對麵那人就滾刀肉似的笑，我舉著一雙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裡非常緊張。
“甘、甘棠？”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的不那麼喜悅和激動，而把驚訝顯得多一些。
背對我的人愣住，然後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
突然間，那已經被我遺忘了很多年的感覺再次找上來，是很深很深的無助，和很深很深的絕望，但比之從前卻又稍有不同。從前我因為他的不告而彆而彷徨無助，絕望至極，乃至於整個世界都好像變成了黑暗，消沉許久。
而現在，那感覺很輕很輕，幾乎就像一根極細極長的線，可是卻纏纏繞繞的悄然綁住了我的一顆心——仍然會很難以承受。
原來我們已經分彆那麼久，久到我聽不出你的聲音，你也認不出我的背影，更甚至我的聲音。
“路雯姿？”
不過還好還好，我還認得你的樣子，你還大概記得我的臉，憶得起我的名字。
與他無言麵對麵看了差不多十秒鐘，著實尷尬的可以，也專注的過了頭，連那個報紙遮臉的人什麼時候去了衛生間我都冇發現。
我想他跟我之間大概冇什麼話可說，但我卻是和他有很多話想說的，所以為防止他轉身走開，我趕緊從腦子裡蒐羅出一個打招呼的詞，再配上個動作——
“嗨。”
他似乎對我們之間的這場不期而遇很有種預料之外的惱意，和很多年前一樣，見到我連句起碼的問候都冇有，不過從前也就罷了，畢竟那時候天天見麵，問候與否並不關什麼緊要，但當我們隔了那麼多年之後再見，他竟然也能平鋪直敘地猶如昨天才見過麵一樣地對我說：“冇想到你也在a市。”
我剋製的微笑，否則我不敢保證下一秒會不會對他做出什麼讓人大驚失色的動作來，而即便對他的迴應心裡有十萬個不滿意，也要拚命地抓住這個話頭，能多說一句是一句。
“我家就在這，我能去哪？”
甘棠似乎是想了想才點點頭，朝我麵無表情地說：“哦，我忘了。”
我冇心冇肺地說：“沒關係，現在記得也不晚。”又問，“你來這出差嗎？”
他搖頭，倒顯得很耐心的解釋：“不是，在這邊有工作。”可然後就冇了聲音，他也不看我，說完話就坐在之前報紙男的位子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做出了一副公務繁忙請勿打擾的樣子。
我就更加尷尬不已，本來在看見他的一瞬間腦子裡就已準備好成百上千句話等著他，然而卻敗在他的默然不語與拒我千裡中，我一直覺得聊天是要相對的，如果讓我對著誰自說自話，那絕對是種煎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碗麪已經涼了，黏成了一坨，我目光直視，心裡想象著把筷子戳在麵上時候的感覺。
機場裡麵的人熙熙攘攘，可是喧嘩聲卻好像根本融不進我和他之間，或者大概是我自動遮蔽了其他人。
這種寂靜隨著報紙男的迴歸被打破，他有些無辜地站在桌子邊上，看看我又看看甘棠，我們兩個誰都冇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於是他就自己開口說：“棠兒，廣播催咱們登機呢！”
外界的聲音重新撞進腦海中，我聽見廣播員在用溫柔的聲音說，我所乘坐的那次航班已經開始登機了。
我“謔”地一下站起來，驚動了對麵以及旁邊的兩個男人，迎著他們的目光，我說：“那什麼，我上飛機了，下次見哈。”說完我等了兩秒鐘，可在那漫長的兩秒鐘裡，甘棠並冇有老同學見麵要互相留下聯絡方式的意思，我心裡涼了半截，但竟豁出去似的從包裡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既然你也在a市，那以後常聯絡吧。”
我的手舉在甘棠的麵前，甘棠低眉斂目地看著，根本冇有要接的意思，於是乎我僅剩半截熱乎乎的心就齊整整的涼透了。
從前我的臉皮在甘棠麵前可以無休止的加厚，可畢竟多年過去，我也獨自在生活裡摸爬滾打太久，這個東西已經磨的有點薄了。因此在報紙男磨刀霍霍地圍觀，以及機場這麼個大庭廣眾之下，我不好意思的自顧自笑了笑，脊背挺直要把手收回。
冇想到這時候報紙男卻說話了，他說：“好的好的，小妹妹，我們常駐a市的，等我們回來有空就找你出來玩啊！”話還說著，報紙男眼光帶向甘棠，手就伸過來要接我的名片。
卻被一隻不怎麼客氣的手截了過去。
我愣愣地看著甘棠，心裡竟還分出一些抱歉給報紙男，報紙男卻一點都冇有被撞破好事的懊惱，反倒笑得比誰都開心，好像天生就長著張笑臉一樣。
我摸不準甘棠是什麼意思，不過他起碼有我的電話了，至於他的，我不敢要。他收下名片後就一言不發地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看樣子並不想說什麼。廣播又在催了，我把揹包背好，朝他們揮揮手，匆匆丟下一句：“我走了。”
忙亂間我好像看見報紙男笑得一臉高深的樣子目送我，那一瞬我在心裡想著，他真是笑出了一個境界，單一個笑臉都能表達出好幾種意思。甘棠連頭都冇擡，好像冇聽見我說話，我歎了口氣給自己，在職場剛剛春風得意一會，情場就毫不留情的扇了我一巴掌。
上飛機冇多久我就明白過來報紙男那麼賊兮兮的笑是為哪般了，因為我纔剛剛繫好安全帶，就看他正朝我熱情的揮手，頓時再次心潮澎湃，原來好事成雙就是這麼來的啊！
而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所謂的巧合緣分，不過都是事在人為，哪來那麼多的命中註定。
他們和我坐的是同一航班，而不同的是我的老總隻出了經濟艙的錢，他們卻是頭等艙。
甘棠看著彆處，可他隻要在，我就不會放過能引起他注意的每一個機會，聽見報紙男嘴上說著“哎又見麵了”，我也朝他揮一揮手說：“你們也去c市啊？”
飛機上人不多，報紙男三兩步無障礙地躥過來，問我：“你去c市玩啊？”
“出差，我出差去！”也不知道我的說話聲能不能傳進甘棠的耳朵裡。
報紙男哈哈笑：“呦，看不出來，小妹妹還在職場裡混啊！”
我說：“我就長得顯小，其實我跟你們差不多的。”
我旁邊冇有人，報紙男就不客氣地坐下了，自我介紹道：“我叫程昱，和王程，日立昱，小妹妹叫什麼？”
“路雯姿。”
“哎，”報紙男程昱突然拍了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剛纔棠兒叫了你名字的，對，你和我們棠兒認識？”
我想起來剛纔在餐廳看見甘棠時自己眼睛都直了，短暫地完全忽略了其他人。
點點頭，“算是認識吧。”也許是我的錯覺，老覺得報紙男這麼問是彆有深意。
程昱就嘿嘿地笑，頗有成就感地說：“那我無意間還做了件好事啊。”
我就看著程昱笑而不語，我不知道這對甘棠算不算是好事，但對我而言則確確實實是件好極了的事情。
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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