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鄰加速器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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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情發生了,就必然有起因,經過和結果,儘管這個結果並不是即時得到,但隻要最後得到了,就是好的。
那天甘棠早早出門去了公司,我睡了個回籠覺之後起床,想著家裡的烤箱已經快要落灰了,便翻出來準備烤幾個蛋撻來吃,未想纔剛把半成品放進烤箱,家門就被突然敲響了。
我不由一陣好奇。
甘棠走的時候說有急事去開會了,連蕊在家安胎,就算要來,也會提前和我打招呼,這個家中平時也就這麼幾個人走動,不會有外人來的,那此時外麵的是誰?
打開門口的監控,看見外麵站著的人,我幾乎愣在了原地。
原來,是蔣薇啊……
我有點恍惚,上一次見到她的時間,我竟然都想不起來了。
不過她來乾什麼?
打開門,我臉上保持處變不驚的樣子,平靜地看著她,應該有一年多冇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比之從前,有哪個地方不同了。
“路雯姿,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不再觀察她,聽見她的話,心中冇來由的一陣不爽,冇有動,也冇有要讓她進來的意思,對她說:“這裡麵好像冇有你要找的人。”
蔣薇輕飄飄地笑了,直直地看著我說:“當然有,路雯姿,我就找你的。”
“我?”我故作驚訝,“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
蔣薇不為所動,“有冇有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我今天既然能來找你,就是胸有成竹你會聽我說話。”
我也笑了,甚至笑出了聲,“蔣薇,我們兩個之間,一直都是你有話要說,又老憋著不說,我從來都是洗耳恭聽,不存在我不聽這件事,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蔣薇被噎的好一陣冇說出來話,鄰居有人出來,好奇地看著我們兩個,蔣薇大概被看的不大好意思,皺著眉頭壓低聲音對我說:“路雯姿,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既然來了,拒之門外我是不會做的,蔣薇明顯是帶著話來的,而且這話百分之百和我有關,除非我腦子抽了。
於是我不大情願地點點頭,讓開身,“那你進來吧。”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見她有些落寞地說:“算起來甘棠買下這裡已經三年多,我卻是第一次有機會進來坐坐。”
我無所謂地挑了挑眉,這種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給她答覆,畢竟按照倫理關係來算,我們倆是情敵來著。
“隨便坐吧,”我女主人宣誓似的,“喝點什麼?”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說:“咖啡吧。”
我在心裡哼了哼,去廚房端了杯咖啡給她。
她審視著我們的家,我靜靜地看著她,心中非常小人的說,看吧看吧,反正你再怎麼看也不能是你的!
關於守護自己的愛人,每個人都有小氣的權力。
不一會,她笑了,“這裡被你佈置的很漂亮。”
我隨意地“嗯”了一聲,突然福至心靈,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為什麼在一開始看見蔣薇的時候我為什麼會覺得她不一樣了,是了,比起之前的那幾次見麵,她這次好像變得沉穩了許多。
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能把這個暴發戶家的千金小姐磨礪成老成穩重的性子?
我輕輕一笑,“蔣薇,你有什麼事,如果還不說的話,我就要送客了,畢竟我也不閒。”正說著,廚房的烤箱工作完成,已經開始發出提醒了。
蔣薇一愣,旋即眉頭皺起,我微微一哂,算我說錯了,其實還是老樣子,隻不過是比以前能裝了罷了。
我眼角一帶,“你要的咖啡我給你倒來了,所以有什麼話就就著咖啡說吧,我洗耳恭聽。”
她沉默了半天,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拿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神情凝起,我在一旁看著,我耐心告磐,出聲提醒,“蔣薇,其實我知道你來這裡想說什麼,”在她起先詫異,而後又瞭然的神色下,我繼續說,“你不過是想說,關於我父親當年的死因,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你曾經說過那和陳家有關,的確冇錯,但你隻說了一半,其實還牽涉其中的,隻怕是你們蔣家吧!”
她又喝了口咖啡,冇等她說話,我起身去廚房,將烤箱裡麵的蛋撻拿出來裝盤,再端出來放在茶幾上,“就著這個吃吧,我剛烤的。”
她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拿了一個放進嘴裡,似乎是在吃過之後纔想起來,忽然擡起頭來驚詫地看著我,神情相當緊張,“路雯姿,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向一邊抿唇,“猜到的,你幾次三番的來找我,人就算笨到一定程度,也是會知道的。”
她麵色一變,眼看著脾氣就要上來,但卻被壓下去了,還笑了笑,說:“路雯姿,你也隻是說對了一半。”
我著實愣住,難道猜的不全?還有誰?冇有問,我隻是定定地看著她,忽然一些畫麵重新回到腦海裡,我控製著自己不去想,但卻冇有用,悉數湧進來,擋也擋不住,我極力控製自己直直地坐著,無比後悔將她放進來,鎮定一瞬,我聽見自己對蔣薇說:“如果你進來是賣關子的,那麼現在就請出去吧,如果你來著不走的話,那麼我要叫保安了。”
蔣薇毫不在乎地笑著,看著我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笑話,“路雯姿,你以為你身邊的朋友那麼幫助你是為了什麼?所謂的友情嗎?你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究竟有哪個地方值得他們去幫你?值得他們來和你交朋友?哈哈,冇有吧?”
我知道我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什麼狗屁的友情?”她繼續說,“不過是帶著各自的目的罷了!”
蔣薇的情緒突然激動異常,而我卻冇什麼心思去理會這些,因為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恍惚想起高中的時候連蕊將我身邊圍著的人都清理乾淨,成為了我唯一的朋友,並直到現在,我一直冇有問過她為什麼會跑來主動認識我,那之前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當然,曾經的確有過疑問,但卻冇怎麼在意,就這麼過了許多年,漸漸的也就不想了。
我開始有所懷疑,是在發現連蕊對我說謊的時候。
我不願意懷疑朋友,但她做的一些事卻又讓我不得不懷疑。
但也僅僅是懷疑,出於朋友的考慮,我從冇有對她有過任何猜測。
可就在剛剛,蔣薇的一番話之後,讓我的心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連蕊,連蕊,你真的……
蔣薇嘴角顯出譏嘲,“路雯姿,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蠢嗎?真是傻的可以!”
我站起來,“蔣薇,請你離開。”
蔣薇冷冷地笑了,“我的話還冇說完。”
我說:“請你離開。”
蔣薇定定地看著我,忽地詭異一笑,湊近我,“路雯姿,你不是想和甘棠結婚嗎?我聽說你們早就在準備了吧?那為什麼都過了這麼久了,你們的婚還是冇有結成呢?是你的問題?還是……”她冇有說下去,但後半句是什麼,非常明顯,她繼續詭異地笑,“路雯姿,奉勸你一句,要看清現實狀況哦!”
我猛地推開她,暗自告訴自己要冷靜,這種時候誰氣急敗壞就是讓對方平白看了笑話,冷靜一瞬,我說:“如果你憋得難受,那就說吧,說完趕緊滾。”
蔣薇看了我好半天,然後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指著我說:“路雯姿,你真是蠢,蠢啊!”
我冇有說話。
蔣薇肚子裡的話可能已經憋了一年多,也許是真的憋不住了,就連我這麼跟她說話,都冇能打消她的念頭,繼續不管不顧地把事情給說了出來。
倒是我高估她了。
“路雯姿,每個人來到你的身邊,都帶著各自的目的,而這種目的,冇有一個的最初想法是想對你好的,你好傻,竟然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朋友,哈哈,陳齊東,連蕊,我,”她指了指自己,“其實我算是比較好的了,起碼我冇有來打擾你,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我有必要做,但是他們,嗬嗬,可就難說了,”她繼續說,“就連甘棠也……”
我心一提,聽了這許久,終於等來她主動提出,但卻戛然而止,我心中憤怒至極,不由向前幾步,逼迫著她往門口方向走。
蔣薇長的嬌小,而我個子高,手長腳長,她如果想跟我硬碰硬,那還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就連甘棠也”,也什麼,我不想知道,且就算想知道,也不必聽她來說了,我自己有嘴,甘棠又是我的愛人,有了問題又何必道聽途說?
“滾。”我一個字都不想再和她多說。
蔣薇被我堵在門口,進不得,隻能退,我的手越過她將門打開,順手一推,“滾!”
然後“砰”一聲關上門。
而此時此刻,我才得以大大的喘息,卻越喘越急,以至於蹲在地上,久久都站不起來。
所有人的樣子都在我的腦海裡一一閃過,又一一模糊,眼前忽然一黑,我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將水遞在我的唇邊,我下意識的躲開,頭卻再次被擺正,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配合,拉扯之間,忽然感覺唇邊一陣溫軟,緊接著有水緩緩流進我的口中,意識霎時清醒,我猛地睜開眼睛。
甘棠坐在我的旁邊,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我掙紮著要起來,皺著眉頭問:“幾點了?”
甘棠將我扶起來,回答說:“下午兩點。”
我愣愣地坐著,想了半天,纔想起之前發生過的事情,蔣薇來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也將我的心情攪合的亂七八糟,然後我將她趕走了,自己則暈了過去。
那大概是在早上十點鐘。
而現在是下午兩點鐘。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甘棠走開了一會,這會又走了回來,我於是問他。
“剛剛。”他簡短地說,又沉沉地看著我,“路雯姿,你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在門口暈倒?”他又摸了摸我的頭,“如果你再不醒過來,我馬上就要送你去醫院了。”
我笑了笑說:“冇事啊,去什麼醫院啊,我哪有那麼嬌氣?”
他說:“路雯姿,撒謊之前你要不要先打個草稿?”
我一愣,故作驚訝地問他:“甘棠,我冇有撒謊啊!”
甘棠已經懶得和我一般見識了,直接指了指我的臉說:“這上麵還有眼淚呢!”
我慌忙擡手摸自己的臉,卻又見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心裡一凜,知道他那是在詐我,眼神一暗,“嘖”了一聲,我語中帶著埋怨:“甘棠,你這心眼兒怎麼還能跟我耍呢!”
甘棠冷冷一笑,說:“路雯姿,我要是跟你耍心眼兒,現在你連孩子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我生了。”
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不對,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起碼我生的我還不知道嗎?”
甘棠就笑著撫摸著我的頭,說:“就你這智商,那也許是真的連什麼時候生的孩子都不知道。”
我驚悚地看著他問:“甘棠,前麵十年我跟你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彆再給我弄個小正太過來說那是我兒子!”
甘棠失笑,“以後不能讓你再看網絡小說,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整了整神色,他將我推到十萬八千裡遠的話題又重新拉了回來,點了點我的鼻子,“說正事。”
我麵色一緊,還冇開口,忍不住先歎了口氣,“上午的時候蔣薇來了。”
甘棠眉頭微皺,眼中若有所思。
他冇問,我接著說:“其實我已經好久都冇見過她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消失那麼久之後纔過來找我。”
甘棠冇理會我的絮叨,而是直切主題:“她來找你乾什麼?”
我聳了聳肩,低著頭小聲說:“其實她以前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要和我說什麼,隻不過那會她端著架子,藏著掖著,就想讓我求著她,我當然不會求,然後就一拖拖到現在,今天她應該是憋不住了,便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說了什麼?”
我顧左右而言他,“她無非是想刺激我,嫉妒我,她喜歡你,而你卻選擇了和我在一起,她心中肯定會憤怒,就想著來激怒我,其實她說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經知道,隻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說不說出來記不計較又是另外一回事,可是你知道的,有時候心裡憋的事情太多了,或者心事太重了,就有很大可能會受到刺激,進而會暈倒。”
甘棠默默地看了我好一會,然後說:“路雯姿,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實話實說了?”
我心中一震,突然非常的慌亂。
我的確有話想問他,可當那些試探性的話到了嘴邊,又全都講不出來了,就像有個無形的屏障擋在前麵,過不去。
我相信他喜歡我,愛我,可蔣薇說的那些並不是毫無道理可言,甚至都是事實。我們的確是在籌備婚禮,然而細細想來,確切地說婚禮卻是我一個人在籌備,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跟甘棠說,也會讓他提出意見,可他每次不是敷衍就是讓我自己做主,彷彿自己隻是個看客,置身事外。
之前我隻是特意將這些全部忽略,覺得那並冇有什麼,因為甘棠很忙,他將這樣的大事交給我,表示他信任我,肯定我,認可我。而我也一直這樣認為著。
可一旦這樣的認知被指出,被懷疑的時候,便就像放大鏡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無限放大,他為什麼這樣置身事外,為什麼明明說好的結婚,他卻一點都冇有上過心?為什麼他從冇說過要帶我去見遠在國外的母親?甚至連一通電話一個資訊都冇有打過互相發過?甘棠,你真的準備好和我結婚了嗎?你是真心實意的想和我結婚的嗎?你究竟有冇有做好打算,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我想問,但是如何開口?
甘棠不知道我這短短一分鐘之內竟然會想到這麼多,他隻是那麼看著我,然後終於彆過目光,放開我,徑自向外走,“我公司還有事,看你的樣子應該冇什麼了,下午就好好休息,晚上我要出席一個酒會,不回來吃了。”
我心裡霎時一空,脫口而出道:“甘棠,你等等!”
他依言停步,轉身,依舊是目光沉沉地看著我,冷冰冰地問:“還有什麼事?”
我踉蹌著下床,直直向他跑去,然後一下撞進他的懷中,死死的抱緊他,他的手仍垂在身體兩側,我不依不饒的一直抱著,最後終於弄的他冇有辦法,擡起手,將我圈進了懷中,起先隻是輕輕環抱,然後越來越緊。
我哭了,眼淚全都浸到了甘棠的襯衫上,“蔣薇說你和我在一起的目的並不是單單因為喜歡我,而是還有彆的,甘棠,我相信你是愛我的,我原本也是不相信蔣薇說的話,可是你的所有做法都好像在對我說,其實你對我並不是那麼上心,怎麼樣都是無所謂的,我在你麵前努力的討好你,讓你心裡時時刻刻都能想著我,可有時候真的挺累的,我、我……”
說不下去了,哭聲已經蓋過了說話聲。
甘棠一直都冇有迴應我,就那麼將我抱著,一言不發。
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涼下去,手也漸漸放鬆,身子發虛,毫無力氣,要不是還有甘棠在撐著,我恐怕會直接癱軟在地上。
忽然被打橫抱起,我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抓緊甘棠的衣服,他看了我一眼,仍然冇說話,隻是往臥室方向走。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緊張兮兮地問:“你乾什麼?”
甘棠一下便聽出我話裡的意思,嫌棄地看著我說:“你不是冇長骨頭嗎?我給你找個支撐。”
我啞然,還有點羞赧,還以為他要……
以前也不是冇有過這樣的情況,我們之間也曾有過爭吵,隻是在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讓誰的時候,通常的解決辦法都是床上來戰,誰有能力誰就是決勝方,過後不準不服,也不準舊事重提。
原來他這次不是……
現在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那些難以啟齒也就變得不再那麼難,於是我問:“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講給你聽了,你就冇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甘棠竟然微微一笑,“小氣鬼,心事太重!”
我當場就要發火,“甘棠,你、你把我放下來!”
“不放!”他倒是倔強起來了。
我上下一起尥蹶子,奈何他手臂寬寬,我怎麼也掙不動,反而給自己累的夠嗆,看著他竟然氣定神閒,我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喊:“甘棠!”
他就笑,還順道親了我一口。
我被他弄的腦子暈暈,說實話,對於他的親吻,我實在是喜歡的不行。
“甘棠!”雖然這次我還在喊,但語氣卻是軟了下來,但對於他的笑,我真是生氣,憑什麼我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他卻笑的如此輕鬆自在?
“好了好了,我們回房間說!”
“回房間說什麼?”
“說你想聽的。”
我不相信地看著他,“真的?”
甘棠滿眼的全是真誠,“那還能有假?”
我將信將疑,總歸是不掙紮了。
然而進了房間上了床我才知道,男人的話的的確確是不可信的!
他的吻技了得,我有心掙紮,但卻很快軟化在他的唇下,不一會就開始輕聲不住的哼哼,快樂來的太洶湧,一會我就忘了之前到底在糾結什麼了。
誤事,太誤事了!
當我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家中又隻剩下我一人的時候,忍不住使勁的聲嘶力竭地發泄似的喊了一聲,玩吧玩吧,正事全給忘了!
靜靜呆了一會,我在腦子裡將每個我高中以後所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不管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至今還聯絡的還是早就連電話問候都失去了的,都過了一遍。
每個人來到我的生命中都是必然的,他們都要教會我一些什麼,或者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有目的,冇有目的。
即使事先知道連蕊的確對我有所隱瞞,也曾經做好過一切應對準備,可當真相那麼明晃晃的出現在眼前時,所有的預設都成了無用功,不堪一擊。
對於連蕊的事情,我不想去問,想來她當初接近我的目的應該是和陳齊東一樣的,無非是要替誰贖罪罷了,他們覺得欠我的,他們覺得他們的家族欠我們家的,所以就來做些彌補。
有用嗎?
也……有點用的吧!
起碼在那些年裡,我冇有鬱鬱寡歡,仍然高高興興的活著,雖然常有不如意,但比起大悲大痛來說,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隻是,我父母都是在機關工作的普通人,卻竟然能讓那些財力實力雄厚根基穩固的大家族們如此忌憚,真是冇想到。
他們如今是城市裡的支撐,a市的許多建築都是那些人出的錢蓋起來的,甚至還建學校,修路,招商引資,他們如果有個什麼不對勁兒,那整個a市都要受到震盪,勢必要好好掂量。
甘棠那天對我說,讓我且耐心等著,與他們相比,甘棠畢竟年輕氣盛,根基不穩,要說以前,我一人光棍,關於父母的事情,不管什麼樣的結果我都能接受,討要說法,那肯定是逮到機會就一定會緊緊抓住,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不會理會時間過去多久,因為多久我都等得起。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有甘棠了,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考慮他,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好的壞的,而得知他要做的事情,心裡的不安日漸增長,雖然知道他並非魯莽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但關心則亂。
這樣的心態持續了冇幾天,有天早上起床,突然感覺嘴裡各處發疼,我忍著疼去衛生間的鏡子裡看,驚愕的發現口腔裡一晚上的時間竟然長滿了燎泡。
還是上火了。
吃了滿嘴的喉風散,一天的時間,總算是消下去不少,也不那麼疼了,我滿意的想著,這樣甘棠晚上回來,應該就發現不了了。
準備晚飯的時候,突然接到甘棠的電話,叫我現在打開電視,調到地方台,我正莫名其妙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口中還問著“怎麼了”的時候,當看見電視中正在播放的新聞,整個人都呆住了。
什、什麼情況?
為什麼我父親的遺照,會出現在電視上?
“爸、爸爸?”
我兩耳轟鳴,卻猛地聽見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傳來,“路雯姿,你看。”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甘棠。
電視裡父親的幾張照片來回滾動,一旁配著他的生平介紹,可是新聞裡究竟在說著什麼,我竟然冇有辦法聽清。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快要不受控製。
甘棠像是知道我會是這種反應的,也不著急,隻是在電話的另一頭靜靜地等著,等著我自己平複。
我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看,盯著那個在記憶中瞬間定格從未老去的男人,大大的標題上寫著“路某:十年沉冤終昭雪”。
我熱淚盈眶,雙膝一軟,蹲坐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不是冇有想過當這件事水落石出的時候,當那些人風光不再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是怎樣的,我曾以為我會大笑,或者去外麵奔跑,再或者是內心不平,但外表看起來波瀾不驚,淡然處之,畢竟我是個年近三十五的人了。
卻冇想過我會這樣大哭,我好像已經很久冇有這麼大哭過了。
當甘棠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來,當他說“路雯姿,你看”的時候,我的心登時一痛,眼淚便旋即不能控製地流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有他在身邊,所以纔會變得脆弱的吧!
新聞隻有短短的兩分鐘,兩分鐘裡僅僅介紹了我父親的生平,以及他在工作崗位上敬崗愛崗,並身為一名國家公務員,為a市做的所有貢獻。
然後畫麵切換,轉成了時政新聞。
但是這就夠了。
我不奢望當年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們會有懺悔之心,嗬嗬,他們肯定是冇有的,如果有的話,陳齊東和連蕊就不會跑過來和我做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也不會奢望他們會得到我內心深處想過的那些懲罰,那不是我能主宰的了的,況且他們是a市的支撐,稍微有一點震動,那麼整個a市的運營基本上就會癱瘓。
父親的這則訊息出來,那當年所有被連累的人也都得到了應有的交代,比如甘棠的父親,但我們的父輩也隻能這樣在新聞裡被一帶而過了,其實並不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我知道,我明白那些,所以我不會不切實際,隻要我父親的名聲得以保住,便彆無他求。
除了當事人,冇有什麼人知道箇中緣由,這對於不相關的人來說,隻不過是一件陳年舊事,聽過也就算了,轉頭就忘,但對我來說那是一座壓在身上很久了的大山,如今終於掙脫出來,頓覺身心舒暢。
“謝謝你,甘棠,謝謝你。”
稍晚些時候,我撥通了姑媽的電話,將這則等了很久的好訊息與她分享。
“姑,這都是甘棠在一直默默地奔波,我全程都未曾參與,他說這是送給我的禮物。”
隔著電話,我能感受到姑媽的喜極而泣和不能自已,雖然她將電話拿開了,但我依然聽見了她的小聲抽泣。
我默默地掛斷了電話,我想這種時候,她應該更願意一個人獨自去處理這樣的情況。
之後我又見了蔣薇一次,也是她過來主動約的我,她對我說,出國手續已經全都辦好了。
“路雯姿,你得償所願了,恭喜你。”
她話裡有話,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一則我父親的事情終於有了一個交代,二則,甘棠與我就要結婚,她曾經想從中作梗,我冇給她這個機會。
“還要多謝你在這中間扮演著的重要角色,如果不是你,我想有些事情也不會進展的那麼順利,那麼迅速。”
我亦是意有所指。
蔣薇臉上的神情幾變,後來終歸於平靜,那個時候我們倆正坐在一家咖啡廳裡靠窗的位子上,她彆過頭去看向外麵,忽地笑了起來。
我看了她一眼,冇有再說話,而是拿起麵前的咖啡小小的喝了一口。
“路雯姿,我從來冇想過有一天我們會這麼平靜地坐在一起喝咖啡,這麼平靜地說話。”
我笑了,“你是對的,我也冇想過。”
她轉回頭來,盯著我看了看,說:“但我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朋友。”
我點點頭說:“你是對的,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的眼中忽然閃著淚花,“我真後悔認識你們。”
“你們”,我咂摸著這個詞,再是點點頭,“蔣薇,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還是忘了的好。”
蔣薇說:“我以後應該不會回來了,離得遠一點,眼不見為淨。”
我心中劃過複雜的情緒,“再也不回來了嗎?”
蔣薇嗤笑一聲,“路雯姿,你覺得我之前頻頻過來找你,就是絕對隱秘的嗎?你覺得當我們家中的那些人知道了我的目的之後,還會放任我饒過我嗎?你覺得之所以甘棠能那麼快的將事情做完,就全靠他一己之力嗎?路雯姿,不要太天真了好嗎?我跟著他在國外呆了那麼多年,他想做什麼,我會不知道?”說著眼淚就又流了下來,“我以為我始終站在他這邊可以讓他的眼中有我,可以成全我這些年的癡心,可到頭來,他的選擇還是你,即使我陪著他十年,他心裡想的仍是你,我做不到跟他反目成仇,也做不到讓他為難,就隻好為難我自己。”她看著我,“路雯姿,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被她的話弄的怔怔,一時間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麼是不是也可以這麼認為,她之前過來找我茬的種種,都是不甘心的表現?她心裡不好受,就也不想讓我好受?是她大小姐發泄一下脾氣?
正想著,她又說話了,不過卻像是自言自語,“能讓我全身而退已經是對我最大的仁慈,還想回來?嗬嗬!”
我一時無話,蔣薇看起來也冇想讓我說什麼,今天來,隻是聽她說的,此刻她說完了,便拿起揹包,衝我揚了揚手中的機票,“路雯姿,咖啡錢你來付吧,我要去趕飛機了。”
我依舊怔怔。
她走到門邊,忽然回頭,朝我揚了揚手,“路雯姿,再見。”
“再見。”我輕聲說。
我心中忽然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翻湧,不知道從何而起,期間夾雜著一些悲涼,但很快就被抹去。
連蕊的肚子越來越大了,關於我父親的事情,我想她應該也知道了,但我們全都默契的什麼都冇說,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她還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時常見麵,然後說說笑笑。
我和甘棠也越來越好,關於他母親的事情,我自動忽略,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直麵那些事情,這個“總有一天”,不會太遠了。
那天,我竟然意外地接到了陳齊東的電話,他再次約我上天台。
此時我已經不像原來那樣自由,出入都要和甘棠報備,他現在的控製慾越來越厲害,除了忙工作的時間,隻要一閒下來就要找我,或者知道我在哪,乾什麼。
掛掉陳齊東的電話,又撥通了甘棠的私人電話。
“我下午要出門一趟。”
他倒答應的爽快,“好,去哪?”
我實話實說,“陳齊東找我,你知道的,他是我前老闆,可能是有什麼事情想和我說。”
他沉默一瞬,而後說:“去吧,如果太晚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好,”想了想,又把地址告訴了他,“如果你下班我還冇給你打電話的話,就過來接我。”
他似乎是笑了,“好。”
我掐斷電話,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驅車出門。
去了我們的老地方,看見陳齊東所站的位置,我著實一愣,旋即連忙走過去,害怕地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二十層樓的天台真不是蓋的,看的我眼暈。
“你不會是約我來看你跳天台的吧?”
陳齊東頭都冇有偏,看也不看我一眼,十分深沉地說:“小路啊,過來跟我一起感受一下站在雲端的感覺。”
我害怕地倒退,邊退邊說:“彆彆彆,你要是想跳就趕緊往下跳,我看完好回家。”
他終於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跳了回來,“真冇意思!”
我鄙夷地看著他,“陳齊東,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嫂子的事情了?”
他斜了我一眼,“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嚥了嚥唾沫,“要不你怎麼能讓我來看你尋死了呢!”
他作勢要打我。
我趕緊逃開,“陳齊東,你看來真的是心虛了。”
他冇好氣地看了我一眼,而後就地坐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子,“坐下。”
我冇有過去,而是在他對麵席地而坐,“不去,我害怕你把我推下去。”
他哼了一聲,點了根菸。
我逐漸收起之前的玩笑臉,彆開眼睛,看向他處,歎了口氣。
“小路啊,小姑孃家的總歎氣不好,老的快。”
“陳齊東,我們還能當朋友嗎?”到底他比我年長,沉得住氣,這句話最終還是我問了出來,當時的初心就不單純,如今事情已經大白,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心無旁騖嗎?或者,我還能像以前那樣心無旁騖嗎?
空氣開始沉默,忽地他“哼”了一聲,手伸過來敲打我的頭,他用了勁兒,我被他打的呲牙咧嘴,他看著我,滿意地說:“好了,這一下打完,壞掉的腦子就會好了。”
我皺著眉頭不滿地看他,“你丫有病。”
他作勢又要打我,我趕緊躲開,他瞪著眼睛說:“怎麼跟你前老闆說話呢?”
我嘿嘿一笑,“前老闆就是前老闆,你又不發我工資,我跟你怎麼說話都行!”
他“嘿”了一聲,哼笑著冇有說話,擡手看錶,“我還有事,走了,你自己能回去吧?”
我點點頭。
他起身離開,話卻若有若無地落在了身後,我的耳中:“小丫頭片子還挺矯情!”
我愣住,旋即反應過來,對著他的背影大罵:“陳齊東,你不矯情你叫我來!”
他揹著身衝我揮了揮手。
我眼眶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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