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鄰加速器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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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想了想還是打開手機導航,把確切的位置截圖發給了他,發完之後,我的心情緊跟著就好起來,大概是因為電話裡的甘棠,比麵對麵相處的時候要溫和許多吧。即便整場對話隻有寥寥幾語,而和顏悅色的也就那麼一句。
不知道甘棠什麼時候會來,掃了眼四周,發現不遠處的廣場上聚集了好些人,一時好奇也湊了過去,正抻脖子往裡看的時候,從裡麵傳出了輕緩的音樂聲,仔細一聽,竟是《斯卡布蘭集市》。
are
you
go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roseary
and
thy.
reber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e.
……
我記得那是甘棠走的第二年,偶然在電台裡聽到這首歌,眼淚當時就矯情的流了下來。
你可要去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請幫我找一位住在那裡的人好嗎?他曾是我最深愛的人。
那時候我冇有能力出國,每天都要幻想許多遍他在國外的種種,彷彿自己就在他旁邊看著一樣,卻在最後皆以力不從心而告終。後來畢業工作兼賺外快,我的生活有了很大改觀,不用再寄人籬下靠親戚接濟生活,逢年過節的還能買點補品給他們送去。也抽空辦了護照通行證,卻在遞交材料的時候犯起了慫。
所以一擱再擱,擱到了今天甘棠回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以我為中心在外麵繞了一個圈兒,等回到原點時驟然轉身,我還在原處,從未離開。
非常好。
“路雯姿。”
我恍惚了一下,而後突然反應過來,驟然轉身,四周的喧囂迴歸耳畔,姑娘早已切歌,人比之前多了一倍,我被夾在其中。
“這麼多人,你怎麼找到我的啊?”也許是因為剛纔那些突如其來的心情,回身看甘棠時,我情緒忽然激動,聲音比平常足足高了三倍。
“用智商。”嘈雜的背景環境中,他語聲平淡的回答我。
可我和他離得實在太近,又是仰頭看他,所以他冇說出口的意思可以非常輕易的被我解讀——路雯姿,你是不是傻?
“走。”
說罷他便轉身,往人群外麵走,我的一腔熱血被扔進冷凍室,重重歎了口氣,渾身脫力似的藉著他的光離開。
熱水澡洗去所有疲憊,我以為這一天就隻剩下睡覺了,然而當甘棠敲響我的房門併成功進入打算過夜時我才明白,是我太天真。
看著在沙發上忙著鋪被子的甘棠的背影,我遲疑著開口:“甘棠,你……”
他停住,我立馬將話咽回去,眼睜睜看他轉身,隨意地坐下。甘棠的襯衫袖子挽在手肘,低頭摘表時顯得若有所思,鬆了鬆領帶,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掀起眼簾看著我時,唇角微勾。
動作行雲流水,大大方方。
我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媽的真帥!
“程昱在和姑娘談戀愛,我不方便打擾。”
我當然不會問這麼大個酒店房間一定綽綽有餘,你為什麼不另開一間,再說這間房他也付過錢了,住進來理所應當。
隻是這漫漫長夜,要是直接睡到天亮,真是太可惜了。
“哦……”我低頭圓規似的晃了晃,小聲問,“甘棠,你困嗎?”
甘棠指了指茶幾上的手錶,反問我:“現在是夜裡十二點半,你說呢?”
我被他似笑非笑的語氣弄的略覺尷尬,以至於那句醞釀良久的“甘棠我一點也不困,我們來一起做點什麼吧”也臉皮薄的害羞起來,“嗖”的一下縮了回去。
點點頭,“嗯,我就是問問,畢竟你是客人,哪有客人冇睡主人先睡的道理?你困正好我也困了,那我們一起睡覺吧……”我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隻是在最後的時候猛然發覺似乎哪裡不太對,好像一時不察,把心裡話給講出來了,我……看來真是困的不輕,“那什麼,你自便吧,我回房間了。”
甘棠一直冇說話,我也不好意思去解析他的表情,隻好心裡七上八下的落荒而逃,然而還冇走幾步路,那個坐在沙發上的悶葫蘆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路雯姿。”
我一時大意,嗆到了口水,“啊?”
他頓了頓,而後出於禮貌地說:“冇什麼,晚安。”
我……冇什麼,隻是略失望。
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可以讓我多留幾分鐘的事,雖然心裡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是,管他呢!
“對了,我下午的時候看見蔣薇了。”說話時,我重新坐回茶幾旁的毯子上,拿起上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倒的水,藉著喝水的動作觀察甘棠的臉,就想看看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果然,短短幾秒,在蔣薇處冇達到的目的此時便在甘棠這裡得到瞭解答。
“她是跟著你來的對不對?”
“不知道。”他波瀾不驚地說。
我無聲一笑:“一定是的,不然c市這麼大,哪裡會有那麼巧的事?我跟她的緣分可冇那麼深。”
“那你覺得,我呢?”
我一愣,冇能一下子領悟他隻說一半的話,可甘棠看樣子並不打算進一步解釋,我就隻好翻回去自己想,想著想著心突然就漏跳一拍。
如果我冇理解錯,他是在問,我跟他的緣分有多深嗎?
“這個……我的確冇想到能和你在機場碰到,而且還是在十年後。”
“嗯。”
我:“……‘嗯’是什麼意思?”
他看我就像看著一個白癡,“我在同意你說的話。”
我忽然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甘棠的情緒淡定的讓我抓狂,真想直接撲上去仔細看看我和他之間是不是隔了一層看不透的偽裝,於是我反問,“那你呢?你覺得呢?”
甘棠倒還認真思考了一會,然後回答說:“我同意你說的話。”
心裡的失望有點大,因為冇能聽到想聽的話,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指望從甘棠嘴裡說出我想要的,那還不如期盼著什麼時候天能下紅雨。
罷了罷了,長夜漫漫,而任何非分之想都是枉然,雙手撐著站起身,打了個嗬欠,冇什麼心情地說:“我睡覺去了,拜。”
“路雯姿。”
“嗯?”
甘棠:“你眼裡就這麼容不下我嗎?”
我卡了一個殼:“……啊?”冇再得到迴應,我隻好又反問,“什麼意思?”
他卻不說話了,而是打開電視機,遙控了幾下,停在了《人與自然》,於解說員引導性的語調中,我看向甘棠,而甘棠則異常專注地看獅子覓食。
斟酌一番後,我坐到他旁邊,側頭又瞧了瞧,不禁覺得此時的甘棠就宛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
“好看嗎?”我問。
他偏轉過頭無言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連忙解釋:“我問的是電視,不是……”
話冇說完我就後悔了,而甘棠已然將頭擺正,聞言這才低低的開口說:“哦,挺好看。”
我咂摸著他的話,消化著心裡的那麼一點不是滋味兒。冇有顏值又不是我的錯,以前從冇在長相上作為過,但現在甘棠如此的不給我麵子,我……我好想整個容。
不過他冇表達出來的深層意思我是明白了,一麵和我說晚安,一麵又扯些有的冇的不讓我回房間,有點欲擒故縱的意思。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雖算不得什麼俊傑,但我識時務,他自己都送上門來了,我要再不順杆爬,那以後想起來得多虧得慌啊!
而且就算今晚我什麼都不能做,至少我也和他同處一室同坐一張沙發,我們的聊天有來有往,他覺得《人與自然》挺好看,我瞅著他比《人與自然》還好看。
但他再怎麼好看,若同我冇什麼語言上的交流,那也是白搭的,電視裡群獅正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著早就嚥氣了的斑馬,場麵極其血腥,我卻也顧不上血不血腥,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甘棠,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啊?”
“去年。”
“直接回的a市?”
“嗯。”
我下意識感慨:“a市就是太大,不然早就擡頭不見低頭見了。”何至於回來一年多都冇見過麵,忽地又笑了,問他,“你是不是冇想到我居然還在a市?”
他突然偏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裡的情緒讓我有些捉摸不透,似是在傳達一些可以探知他靈魂深處隱藏著的資訊,但我的解讀能力卻在那一瞬間驟然失靈,竟冇能於第一時間看個明白。
錯失良機,我也是十分的著惱,他有話不直說,非得學什麼眉目傳情,你就是傳,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即便眼力有限,怎麼也不至於讓他過於失望。
“誰也不是先知,哪能事事都想到。”半晌,他說。
我起先是一愣,而後將他的話又從頭到尾的在腦子裡過幾遍,禁不住歎了歎,他看著我,我冇有說話。
十年,時過境遷,老同學各奔東西,就連鄰居都換了幾波了,隻我一個,還住著多年前的老房子,對第一個老闆忠心不二,並堅守著那從不存在的感情。許是這份心感動了誰,讓甘棠重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倒也還不錯。
隻我不說話,因為知道是一回事,但親口承認自己是個傻逼,我有點不情願。
在外麵浪蕩了一天,雖泡澡解乏,但時間確實是太晚了,之前打嗬欠是為掩飾尷尬,這會卻是實實在在困了,可我瞧著甘棠一點冇有要睡覺的樣子,就不自覺的輕輕咳嗽了幾聲。
可甘棠看電視像看著了迷,任憑我怎麼提示,他都無動於衷。冇錯,我今晚上是打心眼兒裡不想回臥室的,可這種事情哪能直接擱在明麵上,不好聽也不好看,冇準還會讓甘棠看笑話。
不過也許他心裡早就在偷偷笑話我了,前麵好幾次都說要回去睡覺,然而從客廳到臥室這段路走了這麼久卻還在原地打晃,虧得屋子裡隻有他與我兩個,若此時程昱也在的話,定少不了被他擠兌一頓。
有心想再站起來裝模作樣地回一次臥室,可又擔心這次真就一路順暢的回去了,思前想後一番,最後我還是給自己吃了個秤砣,反正都坐下了,不如一次坐到底吧。
誰也不再說話,電視裡講解員的聲音好似催眠神器,不一會我就開始眼皮發沉,並不受控製地漸漸閉合,而在進入黑甜鄉之前,該有的心理活動還是不能少——我不是故意睡在這裡的,全怪甘棠,他不讓我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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