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103
夜審婢,供詞泣血
東宮暗牢,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黴塵混合的沉悶氣息,唯有時而響起的火把劈啪聲,劃破死寂。
李德海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他的前方,太子裴禦端坐於一張太師椅上,麵沉如水。年輕的儲君僅著玄色常服,卻比身著全副冕服更具威壓,那雙深邃鳳眸中凝結的寒冰,幾乎要將這昏暗的地牢徹底凍結。
階下跪著的,正是從冷宮廢院中抓獲的王氏貼身婢女——春草。她發髻散亂,衣衫沾滿汙漬,那枚作為關鍵物證的耳墜早已被取下,此刻她渾身抖若篩糠,甚至不敢抬頭看上首一眼。
“孤的耐心有限。”裴禦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春草的心尖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是你自己說,還是等孤幫你回憶?”
春草猛地一顫,伏地磕頭,聲音帶著哭腔:“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婢…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那耳墜、耳墜是不小心掉的…奴婢隻是、隻是去廢院找、找丟失的荷包…”
“哦?”裴禦尾音微揚,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找荷包,需要帶著西域奇毒‘遲暮’的殘渣?需要私下會見貶黜多年的內侍監曹德?春草,你當東宮的暗衛是瞎子,還是當孤是傻子?”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得春草魂飛魄散。她沒想到太子連毒藥的名字、接觸的人都查得一清二楚。
李德海適時上前一步,聲音尖細卻冰冷:“春草,殿下既已查到此處,便已掌握了實證。此刻問你,是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係於你一念之間。”
“家人…”春草像是被戳中了最致命的軟肋,猛地抬頭,臉上血色儘失,眼中滿是絕望與掙紮。
裴禦俯視著她,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能剖開她所有偽裝:“王氏許了你什麼?讓你甘冒誅九族之大險,行刺孤親自教養、陛下親賜封號的沈娘子?”
“她…她答應奴婢,隻要事成…就幫奴婢贖出賭窟裡欠下巨債的弟弟…”春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淚水混著臉上的汙濁淌下,泣不成聲,“奴婢隻有一個弟弟…爹孃去得早,奴婢不能眼睜睜看他被那些人打死啊殿下!夫人說…說事成之後,會給我一筆錢,足夠我們姐弟遠走高飛…”
“愚蠢!”裴禦斥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怒意,“王氏何等刻薄寡恩,她的話你也敢信?即便你得手,她第一個要滅的口就是你!”
春草癱軟在地,嚎啕大哭,顯然也早已想到這點,隻是被逼無奈,鋌而走險。
裴禦強壓下心頭因“得手”二字泛起的暴戾,繼續追問:“詳細說來!如何聯絡?計劃如何?還有哪些同黨?”
春草抽噎著,斷斷續續地交代:“是、是夫人通過她陪房嬤嬤的侄子…一個在坊間混跡的人…聯係的曹內侍。曹內侍因當年貪墨被貶,對宮廷懷恨在心,又、又急需錢財…夫人許他事成後給千金…計劃是…是讓曹內侍利用對舊宮道的熟悉,在春搜時潛入,製造混亂,用淬了‘遲暮’的弩箭…射、射殺沈娘子…做成意外…”
地牢內靜得可怕,隻有春草絕望的哭泣和敘述聲。裴禦麵無表情地聽著,但緊握的拳頭指節已然泛白,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凝成實質。每一次聽到“射殺”二字,他眼底的血色便深一分。
待春草說完,他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王氏為何對沈娘子恨之入骨,乃至屢次三番欲置其於死地?”他需要更多的罪證,更需要瞭解當年歲歲究竟受過多少苦。
提及此,春草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身體抖得更加厲害,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彷彿僅僅是回憶都讓她痛苦不堪。
“夫人…夫人她…”春草的聲音變得異常嘶啞,帶著血淚般的控訴,“她時常咒罵沈娘子…說、說她是‘小賤種’、‘賠錢貨’…說要不是她爹孃死了,家裡也能靠著將軍府的光耀過得更好,不必…不必養著一個白吃乾飯的…”
她喘了口氣,淚水流得更凶:“奴婢…奴婢剛被買進府時,曾不小心撞見過…那年冬天,沈娘子…才那麼小一點,因為…因為不小心打翻了夫人賞的(她啐了一口)其實是餿了的粥…夫人就、就拿起手邊的雞毛撣子…抽、抽打她…那麼小的孩子,哭得都快喘不上氣了,夫人還不停手…”
春草彷彿陷入了那可怕的回憶裡,聲音淒厲起來:“奴婢聽見夫人一邊打一邊罵…罵得極其難聽…她說…她說‘你怎麼不跟你那短命的爹孃一起死在戰場上!還回來拖累我們!’…奴婢永遠忘不了…忘不了小娘子那時看人的眼神…那麼黑,那麼空…像是…像是什麼都不明白了…”
“嘩啦——”一聲!
裴禦猛地站起,身下的太師椅因他巨大的動作向後倒去,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起,眼底是翻湧的、幾乎要毀滅一切的滔天怒痛!
雖然早已從李德海的調查中知曉歲歲早年過得淒苦,但聽到如此具體、如此殘忍的細節,尤其是從那施暴者身邊人的口中血淋淋地複述出來,所帶來的衝擊遠超想象!
他那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嗬護著,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夜裡踢被子都要擔心著涼,笑起來讓他覺得兩世等待都值得的歲歲…竟然在那麼小的時候,被如此毒打、辱罵!
“遲暮”之毒…此刻都未必有他心頭的恨意毒烈!
李德海嚇得立刻跪倒在地,周圍侍衛也紛紛躬身,地牢內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春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噤聲,驚恐地望著彷彿下一刻就要擇人而噬的太子。
裴禦閉上眼,極力壓製著幾欲噴薄而出的殺意。半晌,他才緩緩睜開,那雙眼睛裡已不見絲毫溫度,隻剩下冰冷的、屬於帝王的殘酷決斷。
“畫押。”他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可怕。
李德海連忙起身,將早已準備好的供詞拿到春草麵前。春草顫抖著手,蘸了紅泥,在那寫滿她證言的紙上按下了手印。
裴禦看也不看那供詞,轉身向外走去,玄色衣袍在陰冷的風中劃開一道決絕的弧度。
“看好她。”他的命令傳來。
“是!”李德海躬身應道,直到太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暗道儘頭,纔敢緩緩直起身,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癱軟在地的春草,心中暗歎。王氏的末日,怕是真要到了。而太子的怒火…這才剛剛開始。
地牢重歸寂靜,唯有那紙浸滿了血淚的供詞,在火光下散發著森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