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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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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場雪,孽債血償

聖旨下達後的第三日,便是行刑之期。

這一日,天色陰沉得可怕,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京城上空,彷彿也承載不住這人世間的汙穢與罪孽,醞釀著一場滌蕩乾坤的大雪。

從清晨起,刑場周圍便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嗬著白氣,搓著手,臉上卻並無看尋常殺頭熱鬨時的嬉笑,更多的是一種沉鬱的憤怒和期待正義執行的肅穆。他們之中,許多人曾受過沈雲山將軍的恩惠,或純粹是因那場公審而義憤填膺,今日都要親眼看著那惡貫滿盈的毒婦如何伏法。

東宮,寧安閣內卻異常安靜。

炭盆燒得暖融,偶爾爆出一兩聲輕微的劈啪響動。沈安寧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卷書,卻許久未曾翻動一頁。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灰濛的天空,神色平靜,指尖卻微微蜷縮,泄露了內心的不平靜。

孫嬤嬤在一旁無聲地整理著衣箱,時不時擔憂地看她一眼。她知道小姐心思重,今日這般日子,怎麼可能真的無動於衷。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沉穩而熟悉。

裴禦走了進來,他今日未著太子常服,而是一身玄色暗紋錦袍,外罩同色大氅,更襯得麵容清俊,氣質冷冽。他揮了揮手,孫嬤嬤會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他走到安寧身邊,並未立刻說話,隻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要下雪了。”他低聲道。

安寧輕輕“嗯”了一聲,依舊望著窗外:“聽說……今日去看的人很多。”

“嗯。”裴禦應道,“百姓們都想去送一程,看著她罪有應得。”

安寧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聲問:“哥哥,你說,我爹孃在天上,能看到嗎?”

“能。”裴禦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他們必在看。看他們的歲歲如何堅強,看惡人如何伏誅,看這世間公道,終究未曾缺席。”

安寧低下頭,長睫微顫。

裴禦俯身,握住她微涼的手:“不必勉強自己。若不想看,我們便不去。結局已定,無需再讓那些汙穢入眼。”

他知道她心性善良柔軟,即便對方是恨之入骨的仇人,親臨血腥的刑場,也恐會對她造成衝擊。

安寧卻緩緩搖了搖頭。她抬起眼,看向裴禦,那雙清澈的杏眼裡,不再是往日的懵懂或憂傷,而是沉澱下一種極為罕見的、近乎凜然的堅定。

“不,我要去。”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是去欣賞她的慘狀,也不是為瞭解恨。我隻是……要親眼看著一個終結。”

她頓了頓,彷彿在梳理自己的思緒,聲音更穩了些:“那段過去,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裡太久太深了。它讓我夜半驚醒,讓我時常恍惚。光聽到一個判決,似乎還不夠。我需要親眼見證它的徹底結束。看著它……灰飛煙滅。這樣,我才能真的相信,一切都過去了,我可以真正地……開始新的生活。”

她的目光懇切而堅定:“哥哥,你明白嗎?”

裴禦凝視著她,他怎麼會不明白?他經曆過失去,經曆過絕望,更經曆過重生。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徹底終結”的意義。那不僅僅是懲罰惡人,更是與過去的夢魘做一個了斷。

他握緊她的手,沉聲道:“好。我陪你去。”

刑場旁最近的一處酒樓,早已被清場戒嚴。最好的雅間臨窗敞開,正對刑場中央。

裴禦帶著安寧抵達時,樓下萬頭攢動,卻因侍衛肅立而保持著一種壓抑的寂靜。寒風卷過,揚起塵土,更添幾分肅殺。

裴禦為她攏緊身上雪白的狐裘,將風帽為她戴好,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他扶著她走到窗邊,自身後半護著她,寬大的衣袖為她擋去側麵可能襲來的寒風。

“若不適,便立刻告訴我。”他在她耳邊低語。

安寧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下方。

時辰將至。

囚車在侍衛的押送下,緩緩駛入刑場。

曾經珠光寶氣、趾高氣揚的王氏,此刻穿著一身肮臟的囚服,頭發蓬亂,臉上再無半分血色。她被粗魯地拖下囚車,押上高台。雙腿早已軟得無法站立,幾乎是被人架著拖行。

當她被按著跪在冰冷的行刑台上時,她似乎才從渾渾噩噩的恐懼中驚醒過來,開始劇烈地掙紮,喉嚨裡發出不成調的嗚咽和嘶喊,卻被塞口的東西堵住,隻剩絕望的“嗬嗬”聲。那雙曾經刻薄精明、充滿算計的眼睛,此刻瞪得極大,瞳孔縮成針尖,裡麵充滿了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她拚命搖頭,涕淚橫流,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原來,她也是知道怕的。

安寧靜靜地看著,心中竟奇異地沒有泛起太多波瀾。沒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沒有不必要的憐憫。就像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戲中的醜角終於迎來了她註定的結局。

就在此時,天空飄下了雪花。

起初隻是零星幾片,漸漸越來越密,越來越大。鵝毛般的雪片無聲地灑落,覆蓋了刑場的汙濁,染白了劊子手手中那柄閃著寒光的鬼頭刀,也落在了王氏那扭曲驚恐的臉上,瞬間被她的體溫融化,混著涕淚淌下,如同肮臟的淚痕。

“下雪了……”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樓下的人群中發出低低的唏噓。

雪落無聲,卻彷彿是最沉重的哀樂,為這場孽債劃上句號。

時辰到。
監斬官擲下令牌。
“斬”字出口,冰冷短促。

刀光一閃,乾脆利落。

沒有預想中的血腥噴濺,大量的雪花幾乎在同一時間覆蓋了那片區域,潔白的雪迅速被灼熱的液體浸染,洇開一團刺目的暗紅,但那範圍竟也被寒冷的天氣和厚落的雪抑製了幾分。

一顆頭顱滾落,那雙充滿恐懼和不甘的眼睛最後定格,很快也被雪花半掩。

一切發生得很快,幾乎在瞬息之間。

人群在短暫的極致寂靜後,爆發出巨大的、如釋重負的歡呼聲,但很快又低沉下去,化作紛紛的議論和感歎。

“死了!終於死了!”
“沈將軍安息吧!”
“蒼天有眼啊!”

安寧的目光從那片被雪迅速覆蓋的暗紅上移開,落向更遠的地方,落向漫天飛舞的潔白雪花。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她感到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覆上了她的眼睛,擋住了她可能看到的最後景象。裴禦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莫看。”

他知道她堅強,但他仍想保護她,不願任何殘影汙濁她的眼。

然而,安寧卻緩緩抬起手,輕輕拉下了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依然微涼,卻帶著一絲堅定的力度。

她沒有轉頭,依舊望著窗外那片不斷被新雪覆蓋的刑場,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

“不,哥哥。我要看著。”
“我要看著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我要記住這一刻,記住作惡的下場,記住……這雪終會覆蓋一切汙穢,天地終會重歸清白。”

她的側臉在雪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卻透出一種玉石般的堅毅。那不再是需要被完全嗬護在羽翼下的嬌弱花朵,而是在風雨冰雪中淬煉過、終於綻露出堅韌核心的喬木。

裴禦的心絃被重重撥動了一下。他看著她,彷彿又看到了前世那個柔弱卻始終保有一份善意的身影,但眼前的身影更加清晰、更加挺拔。他的歲歲,真的長大了。

他反手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不再阻攔她的視線,隻是與她並肩而立,共同望著窗外那場越下越大的雪。

雪花紛飛,將世間的一切喧囂、罪孽、歡呼與歎息都逐漸掩蓋、吸收,隻剩下一片浩渺的白。

彷彿一切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好。”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無儘的憐惜與驕傲,“我們一起看。”

看天道輪回,看雪落長安,看他們的未來,再無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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