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137
產關險，九死一生
自那日冬夜初覺胎動，東宮內的氣氛便愈發顯得溫馨而緊張。裴禦幾乎將大半政務都移到了寢殿外間處理，批閱奏摺時，目光總不時飄向內室榻上安然休憩的安寧。他時常在她小憩時，輕輕將手掌覆上她日益隆起的腹部，感受那裡麵鮮活的生命力。每一次輕微的踢動，都讓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那是一種混雜著巨大喜悅、難以言喻的感恩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隱憂的複雜情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生育是一道鬼門關，尤其是雙胎。
安寧的孕期進入最後一個月，身子越發沉重，雙腿浮腫，夜裡時常抽筋難眠。裴禦便徹夜不睡，為她揉捏小腿，緩解不適。孫嬤嬤和太醫們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產房、奶孃、太醫署早已準備就緒，就待瓜熟蒂落。
這日午後，天色有些陰沉，寒風卷著零星雪沫敲打著窗欞。安寧正倚在軟榻上，聽著裴禦用低沉的嗓音讀著一本地方誌，偶爾交流幾句風土人情。她忽然輕輕“嘶”了一聲，蹙起了秀眉。
裴禦立刻放下書卷，緊張地握住她的手：“怎麼了？可是又抽筋了？”
安寧搖搖頭，手撫上肚子，臉色微微發白：“不是……方纔，肚子突然緊了一下，有點……墜脹感。”她話音未落，又是一陣緊縮的痛楚襲來，讓她忍不住攥緊了裴禦的手。
裴禦心頭猛地一沉，立刻揚聲道：“李德海！傳太醫！快！”
候在外間的李德海聞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不過片刻，林太醫和擅長婦科的張太醫便疾步趕來。診脈之後，張太醫麵色凝重，起身回稟：“陛下，娘娘這是要發動了。隻是……雙胎產程或許會早一些，但娘娘此刻脈象略顯急湍，胎息有些浮動，需得立刻準備起來。”
裴禦的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但他麵上仍極力維持著鎮定，指揮若定：“產房早已備好，所有人各就各位！林太醫，張太醫，朕將皇後和皇嗣全然托付於你二人，若有任何閃失……”他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冰寒與威壓讓兩位太醫脊背發涼，連忙跪下保證必定竭儘全力。
安寧被宮人小心翼翼地攙扶進早已佈置妥當的產房。陣痛逐漸變得密集而劇烈，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裴禦想跟進去，卻被孫嬤嬤和女官們攔在了門外。
“陛下，產房乃血光之地，不吉，您萬萬不能進去！”孫嬤嬤跪地懇求。
裴禦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扉，聽著裡麵隱約傳來的、安寧壓抑的痛哼，隻覺得心如刀絞。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而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
幾個時辰過去，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雪下得更大了些。產房內的聲音從最初的壓抑呻吟，逐漸變成了難以抑製的痛呼。
“怎麼還沒訊息！”裴禦在外間來回踱步，焦躁得像一頭困獸，每一次聽到安寧痛苦的叫聲，他的腳步便是一頓，拳頭攥得死緊。
李德海小跑著出來，臉色發白：“陛下，張太醫說……娘娘盆骨偏窄，又是雙胎，胎位似乎……似乎有一個不太正，產程受阻，娘娘……娘娘有些力竭了！”
裴禦眼前一黑，險些站不穩。前世安寧體弱早產、血崩而亡的景象如同噩夢般再次襲來，幾乎將他吞噬。他猛地衝至產房門口，卻被內侍死死攔住。
“讓開！”他厲聲喝道，眼中已是血紅。
就在這時，產房內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痛呼，隨即是穩婆驚慌的聲音：“不好了！見紅了！出血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裴禦耳邊。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禁忌，什麼血光不祥，一腳踹開攔路的內侍，猛地推開了產房的門！
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隻見安寧臉色慘白如紙，汗濕的頭發黏在臉頰和頸側，身下的錦褥已被鮮血染紅大片。她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彷彿下一刻就要燃儘的燭火。
“歲歲！”裴禦撲到床前，顫抖著手撫摸她冰涼的臉頰，聲音嘶啞破碎，“歲歲，看著我！不準睡！聽見沒有！”
一旁的太醫和穩婆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跪倒在地。
張太醫顫聲道：“陛下……娘娘氣血驟虧，恐是……恐是血崩之兆……臣等……臣等已用了針藥，但……”
“朕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裴禦猛地轉頭，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掃過一眾太醫穩婆，“必須保住皇後！聽到沒有！若是皇後有何不測，朕要你們統統陪葬！”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暴怒而扭曲，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的凜冽殺氣瞬間彌漫在整個產房，令人窒息。
就在這時，安寧似乎被他的聲音驚醒，艱難地睜開眼，眼神渙散了一瞬，才聚焦在他臉上。她極輕地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氣若遊絲：“哥……哥……疼……好累……”
裴禦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語無倫次地低吼：“我知道，我知道歲歲疼……再堅持一下，就一下……彆拋下我……求你……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你不能騙我……”
他看到旁邊托盤上剪臍帶的金剪，猛地抓過來，塞進安寧手裡，引導著她冰冷的手指握住：“疼就抓著我，或者掐我！歲歲，看著我！”
或許是迴光返照，或許是他絕望的呼喚起了作用，安寧眼中恢複了一絲微弱的神采。她看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麵、恐慌失措的男人，他是帝王，是她的天，此刻卻脆弱得像個害怕被丟棄的孩子。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湧上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按照穩婆的指引，再次用力——
“哇——！”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嬰兒啼哭驟然響起。
“出來了！第一個小皇子出來了！”穩婆驚喜地叫道，連忙處理。
還不等眾人鬆一口氣，另一個穩婆又急道：“娘娘！還有一個！再用力！”
安寧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徹底脫力。裴禦緊緊抱著她上半身，不停在她耳邊嘶啞地喊著她的名字，將自身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哪怕隻是杯水車薪。
“為了我……歲歲……為了我……”他反複說著，淚水滴落在她的臉上，與她的汗水淚水混在一處。
安寧彷彿被這滾燙的淚水和絕望的哀求灼傷，她猛地咬破了下唇，一股腥甜味在口中蔓延，借著這短暫的清醒和裴禦渡來的微弱內力，發出了生命中最沉重的一次呐喊——
“哇——！”又是一聲啼哭，比前一個更為響亮。
“是位小郡主！龍鳳胎！天佑我朝！”產房內頓時響起一片帶著哭腔的賀喜聲。
然而裴禦卻充耳不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懷中迅速失去意識的安寧身上。她的手腕無力地垂落，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身下的血色卻並未止住。
“太醫！！”裴禦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咆哮，雙目赤紅地瞪著那群還在為龍鳳胎欣喜的人，“救她！朕說救她！否則朕現在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太醫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施針用藥，止血的湯藥一碗碗灌下去，珍貴的參片含入口中，卻似乎都收效甚微。
張太醫麵如死灰，跪倒在地，磕頭不止：“陛下……娘娘血崩之勢太猛，臣……臣等已儘力了……”
裴禦隻覺得渾身血液都涼透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將他徹底淹沒。他緊緊抱著懷裡氣息越來越微弱的人，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不……不會的……歲歲，彆怕……哥哥在這裡……彆睡……看看我……再看看我……”他語無倫次，前世失去她的巨大悲痛與眼前景象重疊，幾乎將他逼瘋，“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一次……絕對不能……”
他猛地抬頭，眼中是毀天滅地的瘋狂與偏執，對著太醫、對著所有人、對著這虛無的命運，發出了最絕望的嘶吼：
“保大人！朕隻要她！聽見沒有！必須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