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167
舊仆逝,遺願感人
蘇州知府賈仁及其黨羽被雷霆手段肅清,江南官場為之震動,貪腐之風為之一清。裴禦並未過多停留,留下得力乾臣繼續徹查整頓、安撫民生後,便帶著安寧和孩子們啟程返京。
南巡雖插曲驚心,但總體而言,收獲遠大於波折。不僅揪出了蛀蟲,更親眼見證了新政在民間的初步成效,聽到了那比任何頌歌都動聽的漁女小調。回鑾的路上,帝後二人的心情是沉甸甸的滿足與欣慰。
然而,剛踏入久彆的皇宮,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氛便隱隱傳來。宮人們雖依舊恭敬行禮,但眉宇間似乎藏著一絲哀慼與小心翼翼。
安寧心頭莫名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蔓延。她下意識地看向裴禦,他也微微蹙眉,顯然也察覺到了異樣。
李德海早已候在宮門內,見到禦駕,立刻快步上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陛下,娘娘,您們可算回來了……”
“宮中出了何事?”裴禦沉聲問道,腳步未停。
李德海垂首,低聲道:“是……是寧壽宮的孫嬤嬤。三日前,嬤嬤忽染急症,太醫儘力診治,奈何……奈何年事已高,今晨卯時……薨了。”
“什麼?!”安寧猛地停住腳步,臉色瞬間蒼白,幾乎站立不穩。
裴禦迅速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穩穩扶住,自己的臉色也沉鬱下去。孫嬤嬤,那是看著安寧長大,如同祖母一般存在的老人啊!是前世曾暗中給予歲歲微弱溫暖,今生被他早早尋回,繼續用全部心力嗬護安寧的忠仆。
“為何不早報?!”裴禦的聲音帶著厲色,但細聽之下,亦有痛惜。
“嬤嬤病重時堅決不許奴才們打擾陛下娘娘南巡,說……說國事民生為重,她一個老奴,不能誤了大事。直至彌留,仍再三叮囑……”李德海聲音愈發低沉。
安寧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推開裴禦的手,踉蹌著就嚮往寧壽宮的方向跑:“嬤嬤……我要去見嬤嬤!”
“歲歲!”裴禦急忙跟上,緊緊握住她的手,“慢些,我陪你一起去。”
帝後二人甚至來不及更換舟車勞頓的衣袍,便徑直趕往宮人養老的寧壽宮偏殿。
殿內氣氛肅穆,幾位與孫嬤嬤交好的老宮人正默默垂淚,見帝後進來,慌忙跪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和哀傷。
孫嬤嬤靜靜地躺在榻上,麵容安詳,彷彿隻是睡著了。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整潔的舊衣,雙手交疊在身前,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欣慰笑意。
安寧一步步走到榻前,緩緩跪下,顫抖的手輕輕握住嬤嬤那隻因常年勞作而粗糙乾瘦、此刻卻已冰涼的手。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嬤嬤的手背上。
“嬤嬤……歲歲回來了……我回來了啊……”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您怎麼……怎麼就不等等我呢……”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是她剛入宮時,嬤嬤小心翼翼為她擦拭瘦弱身子時的憐惜;是她夜裡驚醒,嬤嬤將她摟在懷中哼唱故鄉小調時的溫暖;是她生病時,嬤嬤徹夜不眠守在榻邊的焦急;是她頑皮弄臟衣衫,嬤嬤一邊嗔怪一邊飛針走線為她縫補的慈愛;是她出嫁前夜,嬤嬤一邊落淚一邊為她梳理長發,說著“小姐若在天有靈,不知該多欣慰”的殷殷囑托……
這個老人,用她並不寬闊的懷抱,彌補了她缺失的部分母愛,是她深宮歲月裡最踏實、最溫暖的依靠之一。
裴禦站在安寧身後,亦是神色黯然。他俯身,輕輕將一件披風披在安寧顫抖的肩上,然後對身後的李德海示意。
一位伺候孫嬤嬤最後時光的小宮女紅著眼睛上前,跪地雙手呈上一枚小小的、磨損嚴重的銀簪和一方疊得整齊的帕子。
“陛下,娘娘,”小宮女泣聲道,“嬤嬤彌留之際,神智卻十分清醒。她讓奴婢務必將此物轉交娘娘。她說……她說……”
“嬤嬤說什麼?”安寧接過那枚熟悉的銀簪——這是她當年得到第一份宮份賞賜時,特意為嬤嬤打的,嬤嬤一直當寶貝一樣戴著,直到磨損得厲害才小心收起來。
小宮女抹著淚,努力回憶著嬤嬤的話:“嬤嬤說:‘老奴……老奴要去見夫人了……終於能親口告訴夫人,小姐她……她過得極好,陛下待她如珠如寶,小皇子小公主聰明伶俐……夫人牽掛的一切,都好……都好……讓夫人……安心……’”
“嬤嬤還說……‘能看著娘娘平安長大,出嫁生子,老奴這輩子……值了……再無牽掛……’”
安寧聽到此處,再也忍不住,伏在嬤嬤榻前失聲痛哭。那枚銀簪被她緊緊攥在手心,硌得生疼,卻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痛。
裴禦眼中亦泛起紅暈,他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壓下。他扶住安寧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支撐。
良久,安寧的哭聲漸歇,轉為低低的啜泣。她抬起頭,看著嬤嬤安詳的遺容,輕聲道:“嬤嬤放心,歲歲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您和娘親,都在天上看著,對不對?”
她轉向裴禦,淚眼婆娑卻語氣堅定:“陛下,嬤嬤一生辛勞,忠義仁善。我想……我想親自送嬤嬤最後一程。”
裴禦沒有絲毫猶豫,點頭應允:“好。依皇後之意辦。李德海。”
“奴纔在。”
“傳朕旨意:追封孫氏為‘忠義夫人’,以四品恭人禮製治喪。命內務府妥辦,一應儀程,不得輕忽。”裴禦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給予逝者最後的尊榮。
“嗻!”
出殯那日,天色陰沉,細雨霏霏,彷彿天公也在為這位善良老人的離去而垂淚。
安寧堅持一身素縞,親自扶靈。棺槨並不豪華,卻整潔厚重。裴禦特許靈柩從宮中側門而出,允許多年受孫嬤嬤恩惠照拂的舊宮人、以及一些曾得她幫助的低階侍衛家眷沿途拜祭。
送行的隊伍
silent
而漫長,許多白發蒼蒼的老宮人默默跟在後麵,低聲啜泣。孫嬤嬤一生與人為善,在深宮之中,這份善良尤為珍貴。
裴禦並未親自扶靈,但他攜著太子阿猷和公主笙笙,身著素服,立於宮門高處,默默注視著送葬的隊伍遠去。這是帝王能給予一位忠仆的最大哀榮。
阿猷和笙笙雖年幼,卻也感知到悲傷的氣氛,乖巧地站在父母身邊,小臉上滿是肅穆。笙笙小聲問:“父皇,孫嬤嬤是去找外祖母了嗎?”
裴禦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嗯,她們會在天上,一起守護你們的母後。”
安寧一直將靈柩送至京郊早已選好的墓地。這裡山清水秀,寧靜安然。下葬時,雨水稍歇,一縷微光穿透雲層,落在新立的墓碑上。
墓碑上刻著:忠義夫人孫氏之墓。左下角一行小字:女沈安寧敬立。
安寧親手捧起一抔黃土,撒入墓穴。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她努力挺直了脊背。
“嬤嬤,安息吧。”她在心中默唸,“您的話,歲歲都記下了。我會好好的,和陛下,和阿猷、笙笙,一直好好的……您和爹孃,且安心。”
送葬的人群漸漸散去,唯有安寧仍久久立於墓前,任憑細雨打濕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一把油紙傘撐在了她的頭頂,隔絕了淒風冷雨。裴禦無聲地來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溫暖的披風裹住她冰涼的身體。
“回去吧,歲歲。”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疼惜,“嬤嬤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彆讓她擔心。”
安寧將頭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那有力的心跳,彷彿找到了最終的依靠。她最後看了一眼那方新墳,輕聲道:“好。”
馬車緩緩駛回皇宮,車轍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碾過,留下兩道淺淺的水痕,如同逝去的歲月與綿長的哀思。
車內,安寧依偎在裴禦懷中,手中仍緊緊握著那枚舊銀簪。雖痛失親人,但她知道,前方的路,有人攜手,有愛環繞,嬤嬤的遺願——讓她過得好,她定會用一生去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