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034
太子立威,宮規肅整
夜深人靜,寧安閣內燭火微搖。
沈安寧蜷在錦被中,手中仍緊緊握著那枚生母留下的舊簪,眼角淚痕未乾,卻已沉沉睡去。裴禦坐在榻邊,指尖輕撫過她軟糯的臉頰,眸光深沉如夜。
方纔她落淚的模樣,像一根細針,悄無聲息地刺入他心口最柔軟處。那般小的一個人兒,對早逝的母親並無清晰記憶,卻會因一件舊物無聲慟哭。這東宮再好,宮人再恭順,若心不誠、意不實,終究會讓她敏感的心察覺到一絲半點的冷待。
他想起李德海今日低聲的回稟:負責寧安閣小廚房的一名婆子,私下抱怨沈娘子口味挑剔,嬌氣難伺候;還有個灑掃的小宮女,偷懶躲閒,常聚在一起嚼舌根,議論沈娘子出身雖尊榮卻無依無靠,全仗太子殿下憐惜……
裴禦的眼神驟然冷了下去。
他重生歸來,將她從泥淖中抱起,置於錦繡叢中,不是為了讓她在這些暗地裡的輕慢和議論中委屈度日。他要給她的,是密不透風的守護,是毋庸置疑的偏愛,是這深宮之中最稀缺的“絕對安全”。
任何一絲可能讓她感到不安的隱患,都必須連根拔除。
他輕輕抽走她攥著的發簪,放入枕邊一個鋪著軟緞的小匣中,為她掖好被角,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睡吧,歲歲。”他低聲呢喃,“哥哥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擾了你的安寧。”
次日清晨,東宮氣氛不同往日。
太子並未像往常一樣,早早去文華殿聽講學,或是去校場習武,反而端坐於正殿明堂之上,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下首站著東宮一眾有頭有臉的管事太監和女官,皆垂首屏息,心中惴惴。李德海侍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
裴禦並未立刻發話,隻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拂去茶沫,輕微的碰撞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良久,他才抬眸,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近日宮中事務繁雜,諸位都辛苦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孤今日得閒,便聽聽各處回話。先從寧安閣說起。”
負責寧安閣事務的掌事宮女心中一緊,連忙上前一步,將日常用度、人員安排等事一一稟報,言辭謹慎,不敢有絲毫疏漏。
裴禦靜靜聽著,未置一詞。
待她說完,他方纔開口,聲音依舊平淡:“沈娘子近日脾胃欠佳,小廚房的差事,想必是比彆處更費心些。”
那掌事宮女忙道:“回殿下,伺候沈娘子是奴婢們的本分,不敢言辛苦。”
“是麼?”裴禦輕輕放下茶盞,發出一聲脆響,“孤怎麼聽聞,有人覺得沈娘子嬌氣,私下抱怨差事難為?”
掌事宮女臉色瞬間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明鑒!奴婢管教無方,請殿下責罰!”
殿內氣氛瞬間凝滯。其餘人更是大氣不敢出。
裴禦並未看她,目光轉向李德海。
李德海會意,上前一步,聲音尖細卻清晰:“查,小廚房仆婦張氏,當值期間屢有怨言,輕慢主子;灑掃宮女春兒、小荷,屢次偷懶耍滑,聚眾閒話,非議主子出身。人證物證俱在。”
他每說一句,底下人的頭便垂得更低一分。
“東宮規矩,”裴禦的聲音終於冷了下來,如同淬了冰,“何時容許奴才議論主子?何時容許奴才輕慢職守?沈娘子是孤親自接入宮中,父皇親賜名號,享郡主份例的忠烈之後。爾等慢待她,便是慢待皇恩,輕蔑忠魂!”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砸得眾人心膽俱顫。
“李德海。”
“奴纔在。”
“張氏杖責二十,逐出東宮,發還本家。春兒、小荷,杖責十下,罰入浣衣局服役。寧安閣掌事宮女監管不力,降為普通宮人,以觀後效。”
命令下達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殿下開恩!殿下開恩啊!”被點名的幾人哭喊著求饒,卻被迅速上前的內侍堵了嘴拖了下去。
殿內一片死寂,眾人額角滲出冷汗。
裴禦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壓力:“孤知道,宮中當差不易。但既入東宮,便當恪儘職守,謹言慎行。忠心勤勉者,孤自然不會虧待。”
他話音一頓,李德海立刻示意,另一名太監上前,朗聲念出一串名字和賞賜。皆是平日伺候沈安寧格外儘心,或是在本職崗位上兢兢業業之人。賞賜豐厚,有銀錁子,有錦緞,甚至有體麵的頭銜。
受賞之人驚喜交加,出列叩謝恩典,與方纔被拖下去之人的慘狀形成鮮明對比。
恩威並施,不過瞬息之間。
裴禦站起身,玄色蟒袍襯得他身形雖仍顯稚嫩,氣勢卻已不容小覷。
“今日之事,望爾等謹記。”他聲音沉靜,卻傳遍殿內每一個角落,“沈娘子之事,無小事。孤要這東宮上下,如臂使指,任何人,不得有絲毫怠慢。若再有陽奉陰違、輕慢主子者,嚴懲不貸!”
“謹遵殿下令諭!”眾人齊刷刷跪倒,聲音帶著敬畏。
裴禦不再多言,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冷風。
處置的結果很快傳遍東宮每一個角落。杖責的哀嚎聲似乎還在空氣中殘留,而豐厚的賞賜又讓人看到了希望。所有人心頭都繃緊了一根弦,徹底明白了那位小沈娘子在太子心中的分量,絕非尋常。那不僅是憐惜,更是一種不容觸犯的逆鱗。
東宮的風氣,幾乎在一日之間為之一清。以往或許存在的些許懈怠、輕忽瞬間消失無蹤,每個人行走當差都更加謹慎勤勉,尤其是涉及寧安閣的事務,無不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行差踏錯半步。
午後,陽光暖融。
裴禦來到寧安閣時,沈安寧正坐在窗下的軟榻上,擺弄著幾塊九連環。她似乎已從昨日的低落的情緒中走出,小臉在陽光下顯得白皙紅潤。
見裴禦進來,她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玩具,軟軟地喚了一聲:“太子哥哥。”
裴禦走過去,很自然地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今日可好些了?”
“嗯。”歲歲點點頭,主動靠在他身邊,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哥哥,早上……外麵好像有點吵。”
她隱約聽到些動靜,但被孫嬤嬤溫言安撫住了,並未深究。
裴禦麵色不變,溫聲道:“無事,不過是處置了幾個不守規矩的奴才。歲歲不必理會。”
他接過宮人奉上的溫牛乳,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她嘴邊:“喝了吧,對身體好。”
歲歲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他,裡麵是全然的信賴和依賴。她感覺得到,自從早上那陣輕微的動靜過後,宮人們伺候得更加小心周到,看她的眼神也愈發恭敬。
她雖不太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卻知道一定又是太子哥哥為她做了什麼。
喝完後,她舔了舔唇角,忽然伸出小手,輕輕摸了摸裴禦方纔因處置宮人而微蹙的眉心:“哥哥,不氣。”
柔軟的觸感落在眉心,帶著奶香。裴禦怔了一下,看著眼前小人兒眼中純粹的關切,心中那點因整頓宮務而升起的冷厲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捉住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唇角漾開溫柔的笑意:“嗯,哥哥不氣。有歲歲在,哥哥什麼都不氣。”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相偎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靜謐而溫馨。
殿外秋風拂過,庭樹葉落無聲。
東宮上下,無人再敢輕忽沈娘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