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038
王氏再謀,反損己身
秋日宴上的風波並未因安寧掌心的傷口結痂而徹底平息,反倒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蕩開,觸及了暗處的水草與淤泥。
東宮寧安閣內暖意融融,安寧手上的傷在裴禦的精心照料和藥膏的作用下,已好了七八,隻餘淡淡紅痕。她正伏案描紅,孫嬤嬤在一旁守著,目光慈愛中帶著一絲未散的後怕。那日太子殿下為沈娘子上藥吹痛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殿下那副珍視的模樣,讓所有伺候的人都更添了十分小心。
而此刻,東宮書房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燭火通明,映照著裴禦沉靜卻冰冷的側臉。他指間夾著一封密報,紙張輕薄,其上字句卻重若千鈞。李德海垂手侍立在下,大氣不敢出,隻覺得書房內的空氣凝滯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嗬。”良久,裴禦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指尖在書案上輕輕一點,“孤還沒去找她,她倒自己又送上門來了。”
密報上詳細記錄了王氏近日的動向。那日宮宴,她親眼見歲歲穿戴精緻,被太子如珠如寶地護著,對比自家日益冷落的門庭和丈夫沈文斌那唯唯諾諾、頻遭冷眼的窩囊相,嫉恨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心。她不敢明著怨恨東宮,便將一腔怨毒儘數傾瀉在“不識抬舉”、“克父克母”的沈安寧身上。
宴後歸家,她非但未有收斂,反而因計謀失敗(那被當眾處置的孩童家族已徹底失了聖心,連帶著其背後隱約與沈家二房有往來的小吏也受了申飭)而愈加憤懣。她認定是沈安寧命硬克得她諸事不順,竟又生一計。
她試圖通過往日交好的幾位低階命婦,在閨閣聚會時“無意”中透露:沈娘子在宮中似乎頗為驕縱,仗著太子寵愛,於宴席上對旁支兄弟亦是不假辭色,乃至“不慎”跌倒,反倒累得太子殿下動怒,殃及無辜雲雲。她企圖將這“驕縱孤女”的名聲悄悄散播出去,即便動搖不了歲歲的地位,也能給她添些堵,最好能引得宮中長輩對太子如此專寵產生微詞。
她卻不知,自歲歲入宮那日起,裴禦便在她身邊佈下了天羅地網,豈會漏過她這始作俑者?那些與她接觸的命婦家中,早有東宮的眼線。她這番動作,如同跳梁小醜在網中起舞,每一步都被清晰地呈到了裴禦案頭。
“蠢貨。”裴禦淡淡評價,眸中卻無半分笑意,隻有深不見底的寒潭,“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他抬眸看向李德海:“李德海。”
“奴纔在。”李德海立刻躬身,心知殿下這是要動手了。
“你去一趟沈府。”裴禦的聲音平穩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就說,孤聽聞沈大人近日似乎身子不適,連日常點卯都勉強了?可是家中事務繁雜,過於勞心所致?”
李德海心領神會:“奴才明白。定將殿下的‘關懷’之意,原原本本傳達給沈大人。”
“嗯,”裴禦指尖敲了敲那密報,“順便‘提醒’一下沈大人,治家不嚴,縱容內眷妄議宮闈、誹謗忠良之後,是何等罪過。讓他好生思量,這頂烏紗帽,還想不想要了。”
“是。”李德海應聲,緩緩退了出去,腳步輕得像貓,卻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當夜,沈府。
沈文斌剛從一場索然無味的同僚應酬中歸來,帶著幾分酒意和滿腹的不得誌。如今他在衙門裡幾乎成了透明人,誰不知道他家夫人得罪了東宮心尖上的人?同僚避他如蛇蠍,上官對他愛答不理,這官做得愈發沒滋味。
他剛脫下外袍,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仆役便連滾爬爬地進來通報:“老、老爺!東宮的李總管來了!”
沈文斌的酒瞬間醒了大半,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東宮的內侍總管,深夜來訪?絕非好事!
他忙不迭地整理衣冠,小跑著迎出去,隻見李德海一身暗色宮裝,正站在廳中,麵上帶著慣常的、看不出情緒的微笑,眼神卻銳利得讓沈文斌不敢直視。
“李、李總管,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快請上坐!”沈文斌擠出笑容,聲音都有些發顫。
李德海略一拱手,並未坐下,目光在沈文斌臉上掃過,淡淡道:“沈大人客氣了。咱家是奉太子殿下口諭而來。”
一聽“太子殿下”四個字,沈文斌腿肚子就是一軟,差點當場跪下,強撐著道:“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聽聞沈大人近日似乎身子欠安,連日常點卯都甚是勉強,可是家中事務繁雜,過於勞心所致?”李德海將裴禦的話原封不動地丟擲,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沈文斌心上。
沈文斌額上冷汗涔涔,他哪裡是身體不適,分明是因官場失意又懼於東宮威勢,稱病躲在家裡罷了。此刻被太子當麵點破,他嚇得魂飛魄散:“下官……下官……”
不等他結巴完,李德海往前踱了一步,聲音壓低了些,卻更顯森寒:“殿下還讓咱家提醒沈大人一句。治家不嚴,縱容內眷妄議宮闈、誹謗忠良之後,若是傳到禦前,或是被那等鐵麵無私的禦史聽了去……沈大人,您說,這會是什麼罪過啊?”
“妄、妄議宮闈?誹謗?”沈文斌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猛地看向內院方向,瞬間明白了什麼!定是王氏那個蠢婦又背著他做了什麼!
“殿下念在沈將軍為國捐軀的份上,對沈娘子多有憐惜,最是聽不得那些不乾不淨的汙衊之詞。”李德海語氣轉冷,“殿下讓您好生思量思量,這頂烏紗帽,乃至項上人頭,還想不想要了。”
最後那句話,如同冰錐刺入沈文斌的心臟。他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癱軟在地,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求總管在殿下麵前美言幾句,下官一定嚴加管束內眷!一定!”
李德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鄙夷,語氣卻依舊平淡:“沈大人是個明白人就好。該如何做,想必不需咱家再多言。殿下仁厚,此次隻是讓咱家來‘提醒’一句,若再有下次……”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意已讓沈文斌如墜冰窟。
“不敢!絕不敢有下次!”沈文斌磕頭如搗蒜。
李德海不再多言,轉身離去,留下沈文斌癱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內院的王氏早已聽到前廳動靜,心中正自忐忑,忽見沈文斌麵色鐵青、踉踉蹌蹌地衝進來,不等她開口詢問,迎麵便是一個狠狠的耳光!
“蠢婦!毒婦!你是要害死全家才甘心嗎?!”沈文斌積壓多年的怨氣、恐懼和屈辱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指著王氏的鼻子,雙目赤紅地咆哮,“你又在外麵胡說了什麼?!太子殿下都派人來問罪了!我的官位差點就讓你這無知蠢婦給作沒了!”
王氏被打懵了,反應過來後立刻尖叫著還手:“你敢打我?!我為你沈家操持多年,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如今不過是說了那小賤種兩句,太子就能如此欺辱人嗎?!”
“閉嘴!你還敢說!”沈文斌聽到“小賤種”三個字,魂都快嚇飛了,撲上去捂住她的嘴,兩人頓時扭打作一團,釵環落地,衣衫淩亂,昔日那點表麵夫妻的情分在恐懼和利益麵前蕩然無存。
“都是你!貪得無厭!刻薄無知!才招來今日之禍!”沈文斌邊打邊罵,狀若瘋癲。
王氏也不甘示弱,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抓出數道血痕:“沒用的廢物!自己沒本事就知道拿女人出氣!有本事你去東宮理論啊!”
這場鬨劇最終以沈文斌體力不支和王氏的發髻散亂、哭天搶地告終。最終,沈文斌喘著粗氣,指著王氏厲聲道:“從今日起,你給我待在院子裡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見任何人!也不準再往外傳遞隻言片語!否則……否則我就休了你!”
他是真的怕了。太子的警告言猶在耳,那不僅僅是警告,更是最後通牒。他毫不懷疑,若再有下次,等待他們一家的絕不僅僅是丟官罷職那麼簡單。
王氏被他眼中從未有過的狠厲和恐懼震懾住,一時竟忘了哭鬨,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絕望和茫然。她不明白,為何短短時日,一切就都變了。榮華、體麵、旁人的奉承……全都離她而去,如今連這懦弱的丈夫也敢對她動手了。
翌日,沈文斌果真以“突發惡疾,需靜心休養”為由,向衙門告了長假,徹底龜縮府中,連大門都很少再出。而王氏也被徹底軟禁,失去了最後一點興風作浪的可能。
東宮書房,李德海將沈府一夜雞飛狗跳、以及沈文斌告病的訊息回稟。
裴禦正在批閱奏疏,聞言頭也未抬,隻淡淡“嗯”了一聲,彷彿隻是聽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跳梁小醜,暫時摁下去了。但這還不夠。
他筆尖微頓,在宣紙上落下淩厲的一筆。
這些積攢的罪證,這些跳梁小醜的醜態,他都會一一替歲歲記著。隻待時機成熟,連本帶利,一並清算。
他的目光掠過窗外,望向寧安閣的方向,眼中的冰寒漸漸消融。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歲歲,得快快好起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