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063

    習丹青，共繪山河

禦園風波與換衣趣事過後，東宮寧安閣的日子彷彿又恢複了往常的寧靜與溫馨。隻是經此一事，宮人們伺候得越發精心謹慎，而裴禦對安寧的看護也愈發周密，那種無聲的珍視彌漫在宮殿的每一個角落。

午後陽光正好，透過新換的碧色窗紗，濾成了柔和的光暈，灑在臨窗擺放的紅木大書案上。書案一側堆著裴禦的奏摺與書卷，另一側則整齊地擺放著適合安寧使用的筆墨紙硯和描紅本子，涇渭分明又奇異地和諧。

安寧穿著那身水綠色的“雲霧綃”新衣，正趴在案邊，小手握著一支小毫，對照著字帖，一筆一劃地認真練字。陽光在她濃密的眼睫上投下小扇般的陰影，神情專注，偶爾遇到難寫的筆畫，會微微蹙起小巧的眉頭。

裴禦處理完一批緊急政務，擱下朱筆，抬眼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麵。小姑娘安靜乖巧的模樣，像一隻停憩在春光裡的蝶，讓人心頭發軟。他起身，緩步走到她身後，俯身看去。

“這一筆，起鋒應再利落些。”他溫聲指點，修長的手指自然地覆上她執筆的小手，帶著她運筆，“這樣……對，手腕用力，而非指尖。”

他的胸膛幾乎貼近她的後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帶著淡淡的清冽香氣。安寧微微縮了一下脖子，感覺被他握住的手背傳來沉穩的溫度和力道，心跳沒來由地快了幾分，筆下的字跡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哥哥……”她小聲喚道，聲音裡有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和赧然。

“嗯？”裴禦應著，並未鬆開手，而是就著這個姿勢，帶著她又寫了幾個字，直到那筆畫漸趨平穩有力，才緩緩放開，卻仍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耳尖上，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安寧悄悄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手背上那殘留的溫度莫名令人留戀。她努力定了定神，繼續練字，卻總覺得身邊人的目光如有實質，讓她無法完全集中精神。

裴禦看出她的不自在，唇角微勾，轉身從書案另一側取過一卷空白的宣紙鋪開，又取來顏料碟和畫筆。“整日練字也乏味，今日哥哥教你畫畫可好？”

安寧聞言，立刻抬起頭，杏眼裡漾起好奇與欣喜的光芒：“畫畫？像哥哥畫的小像那樣嗎？”她至今仍珍藏著裴禦早年為她畫的那幅“明珠在懷”小像。

“嗯。”裴禦頷首，將一支略細的毛筆遞給她，自己則執了一支常用的，“想畫什麼？”

安寧捏著筆，歪頭想了想，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畫……畫哥哥和我在宮裡！”她的話語天真而直接，帶著全然的信賴與親近。

裴禦心絃微動，聲音愈發柔和：“好。”

他先示範如何調墨運筆，如何在宣紙上勾勒輪廓。安寧學得認真，但畢竟是初次嘗試，小手控製不好力道，畫出的線條歪歪扭扭，墨團時深時淺。她試圖畫兩個手牽手的小人，結果圓圓的腦袋畫成了不規則的多邊形，身子也歪斜著，比例甚是可笑。

看著紙上那兩個醜醜的小人，安寧有些沮喪地嘟起了嘴：“畫壞了……”

“無妨。”裴禦卻絲毫沒有嫌棄，反而覺得她那蹙眉噘嘴的模樣可愛得緊。他接過她手中的筆，就著她那拙劣的輪廓，寥寥數筆便修正了人物的形態，雖依舊簡單，卻已顯出生動雛形。他在小人身後添上巍峨宮牆的輪廓，筆法簡潔而傳神。

“此處，”他指著兩個小人上方的大片空白，循循善誘，“可添些什麼？”

安寧眨著眼睛，努力思索：“添……添花花？”她記得窗外海棠開得正好。

裴禦輕笑搖頭，引導她：“白日有日，夜裡有月有星。歲歲喜歡何時？”

“喜歡晚上！”安寧立刻回答，眼眸亮晶晶的，“晚上哥哥忙完了，就能陪歲歲看書、說話了！”還有，晚上的皇宮很安靜，隻有哥哥的寢殿總是亮著燈，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那便畫夜空。”裴禦的聲音低沉溫和。他重新蘸墨，換了一支筆，手腕懸動，在她畫的小人上方揮毫。深湛的墨色渲染出夜的深邃，繼而用極細的筆尖，蘸取銀粉，點綴出漫天璀璨的星辰。星河迤邐，光華流轉，彷彿要溢位紙麵。

他的畫技精湛，與安寧那稚拙的筆觸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奇異地融合在同一幅畫中，彷彿一個笨拙卻真誠的夢，被他細心嗬護並點綴得瑰麗非凡。

安寧看得入了神，小嘴微張，滿眼驚歎：“好漂亮啊……哥哥好厲害！”

畫畢，裴禦在畫卷一側提筆落款。他的字跡遒勁有力，風骨卓然，與畫作相得益彰。寫下的是“明月在天，歲安在懷”。

這八個字，既應了畫中景，又暗含了她的名字與他兩世的祈願。明月在天，清輝普照，是守護，是永恒；歲安在懷，是他失而複得、緊握於手的珍寶，是他所有的柔情與歸屬。

他寫下最後一筆，側頭去看身邊的女孩，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安靜下來。

或許是被他作畫時專注的神情所吸引，或許是被那靜謐璀璨的星河所蠱惑，又或許是午後陽光太暖，讓人心生慵懶。安寧的小腦袋正一點一點地往下垂，長睫毛覆蓋下來，呼吸變得輕緩綿長——她竟保持著跪坐在椅上的姿勢，倚靠著他的胳膊睡著了。

她的側臉貼在他玄色常服的衣袖上，蹭出一點點紅印，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無憂無慮的弧度，彷彿倚靠著的便是全世界最安穩的所在。

裴禦的心在那一刻柔軟得一塌糊塗。所有的殺伐果斷、深沉謀略，在她全然的依賴與信任麵前，都化為了繞指柔。他輕輕放下筆，動作放緩，生怕驚擾了她的好夢。

他就這樣維持著半俯身的姿勢，任由她靠著自己的手臂酣睡。目光掠過畫作，再落回她恬靜的睡顏上。

“明月在天，歲安在懷。”他在心底又默唸了一遍這八個字，眼中是一片深沉的、幾乎要溢位來的溫柔與滿足。

窗外微風拂過，帶來海棠的淺淡香氣。殿內時光靜好，隻有她均勻的呼吸聲和他沉穩的心跳相互應和。

良久，他才極其小心地，用未被她枕著的另一隻手，將她輕輕抱起。小姑娘在睡夢中本能地向他懷裡縮了縮，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咂了咂嘴，繼續沉沉睡去。

裴禦抱著她，像捧著舉世無雙的珍寶，一步步走向內室的床榻，將她輕輕安置在柔軟的錦被中。他坐在榻邊，為她掖好被角，指尖拂過她細嫩的臉頰。

畫案上，那幅融合了稚拙與精湛筆觸的畫作靜靜躺著，墨跡未乾，“歲安在懷”四個字在午後陽光下，閃爍著溫柔的光澤。

而他此刻的懷中，確是他的歲歲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