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後,把我抱走了 090
巧計破敵,暗箭難防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又滑過幾日。沈安寧幾乎是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固守著那座可以北望的小樓。她強迫自己進食,但每餐都味同嚼蠟;她試圖安睡,卻總在夜半驚醒,掌心冰涼,心慌不已。孫嬤嬤和李德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也隻能變著法兒地寬慰,說些“殿下吉人天相”、“前方捷報頻傳”的話,然而這些言語在日益沉重的擔憂麵前,顯得如此蒼白。
這日午後,天色陰沉,烏雲低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安寧正倚在小樓的欄杆上,目光沒有焦點地投向北方灰濛濛的天空,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裴禦臨行前貼身收起、又由她親手係上的那枚白玉佩——她後來才知,那並非她生母遺物,而是他早年極為珍視的一塊暖玉。
突然,一陣極其急促、甚至帶著某種淒厲意味的馬蹄聲,伴隨著驛使嘶啞的呐喊,由遠及近,如同利刃般劃破了皇宮往日相對平靜的氛圍!
“八百裡加急!北境軍報!八百裡加急——!”
那聲音尖銳而惶急,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遠比前幾次戰報傳來時更令人心驚肉跳。
安寧猛地站直身體,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跳出胸腔!她扶著欄杆的手指瞬間用力到指節泛白。
幾乎是同時,她看到數名官員神色倉皇地奔向禦書房的方向,宮人們腳步匆匆,交頭接耳,臉上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一種無形的、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宮廷蔓延。
她再也按捺不住,提起裙擺,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下小樓,朝著前朝的方向奔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一種本能的不安驅使著她,讓她無法再安然待在原地等待。
她跑到通往禦書房的甬道附近便被侍衛攔了下來。“沈娘子,前方重地,請您留步。”
安寧煞白著臉,氣息不穩,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我、我方纔聽到加急軍報……可是……可是太子殿下……”
侍衛麵露難色,卻也帶著一絲同情:“末將不知詳情,隻知確是北境軍報,陛下已召集群臣緊急議事。娘子還請回宮等候訊息吧。”
就在這時,禦書房那沉重的殿門“吱呀”一聲從內開啟,幾位重臣魚貫而出,個個麵色凝重,甚至有人搖頭歎息。緊接著,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快步走出,尖著嗓子吩咐:“快!速傳太醫院院正並所有擅長外傷的太醫即刻前往禦書房!要快!”
太醫!外傷!傳召所有擅長外傷的太醫!
這幾個詞如同驚雷,狠狠劈在安寧的頭頂!
她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幸而被緊隨而來的孫嬤嬤和李德海一左一右扶住。
“娘子!”
“沈娘子您保重!”
安寧用力抓住孫嬤嬤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老人的肉裡,聲音破碎得不成調:“嬤嬤……他……他是不是……”那個“傷”字,她竟沒有勇氣問出口。
李德海臉色也極其難看,他到底是東宮老人,有些門路,咬牙對安寧低聲道:“娘子稍安,老奴……老奴這就去打聽……”
片刻之後,李德海去而複返,臉色比方纔更加灰敗,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痛。他噗通一聲跪在安寧麵前,聲音哽咽:“娘子……剛傳來的訊息……殿下、殿下他率奇兵破了敵軍主營,本是大勝……可、可撤退時為護一名落入陷阱的副將,殿下他……他被敵軍冷箭所傷……箭矢穿透肩甲,墜、墜下馬……”
墜馬?!
安寧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李德海後麵的話她幾乎聽不清了,隻有“中箭”、“墜馬”這幾個字眼在她腦中瘋狂回蕩,帶來滅頂般的恐懼。戰場上墜馬意味著什麼?亂軍之中,刀劍無眼……
她彷彿能看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一身銀甲染血,為救部下以身犯險,冰冷的箭鏃撕裂血肉,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掀下馬背,混亂的馬蹄和喊殺聲瞬間將他吞沒……
前世的陰影與今生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那個在她心中如同神祇般強大、彷彿永遠不會受傷的人,此刻正生死未卜地躺在遙遠的、冰冷的戰場上。
劇烈的痛苦和恐慌攥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禦書房內隱約傳出皇帝壓抑著震怒和焦急的聲音:“……務必全力救治!所需藥材不惜一切代價!若有閃失……朕絕不姑息!”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安寧強撐的鎮定。
不!她不能就在這裡等著!她不能眼睜睜聽著他生死未卜的訊息而無動於衷!
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和決絕猛地從心底湧起,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和慌亂。她猛地推開孫嬤嬤和李德海,踉蹌著卻異常堅定地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衝去!
“娘子!您不能去啊!”李德海和孫嬤嬤驚駭欲絕,急忙想攔。
但安寧此刻爆發的力量竟出乎意料的大,她眼中含著淚,目光卻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不顧侍衛的阻攔,徑直衝到了禦書房緊閉的殿門前。
“砰”的一聲,她雙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金磚地上,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殿內高聲喊道,聲音因恐懼和急切而尖銳顫抖,卻清晰得足以讓內外所有人聽見:
“陛下!臣女沈安寧求見!臣女懇請陛下允準——讓我去邊關!我懂醫術!讓我去救太子哥哥!”
最後一聲“太子哥哥”,帶著泣血的哀慟與不容動搖的堅定,穿透沉重的殿門,回蕩在驟然死寂的宮闕之間。
所有聞聲而來的宮人、侍衛,連同李德海和孫嬤嬤,都震驚地看著那個跪在禦書房外、身形單薄卻背脊挺得筆直的少女。她臉色蒼白如紙,淚痕縱橫,但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裡,燃燒著一種足以撼動天地的熾熱光芒——那是深入骨髓的擔憂,是破釜沉舟的勇氣,是願以纖弱之軀奔赴刀山火海、隻為一人安好的決絕。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被精心嗬護在羽翼下的嬌弱孤女,而是彷彿繼承了其父其母風骨、欲與命運和距離抗爭的烈性女子。
殿內,皇帝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殿外,風聲嗚咽,如同為她這番石破天驚的懇求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