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 055
路上很安靜。
陸禮同尹疏川趕路時一貫如此，但今日魏小莊如芒在背。
午時，他們一處湖邊，在樹下歇腳，魏小莊被尹疏川輕輕放了下來。
在馬背上顛簸了半日，魏小莊兩腿有些發麻，一落地，身子虛晃了兩下，下意識抓住了尹疏川的手臂。
“還好嗎？”
魏小莊點了點頭，觸上尹疏川關心的眼神，呆了一下。
這人貫是疏淡的，偶爾瞧見尹疏川柔和下的麵容，她仍是會不習慣。
站好後，她緩緩收回手，一轉身便看見陸禮坐在馬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她莫名感到心虛，弱聲喚道：“公子……”她抿抿唇，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可要我扶你下馬？”
尹疏川利落下馬，牽馬去喝水，漠然道：“他腿沒斷。”
魏小莊不敢動，還是慢慢伸出了手。
陸禮瞟了眼，忽然抬起手中馬鞭，小莊頓時嚇得收回了手。
陸禮冷冷地嗤笑了聲，將馬鞭丟到了地上，顯然是在捉弄她。
他下馬，牽著馬朝湖邊走去。魏小莊則在樹下找了地方坐下。
歇息片刻，吃了潘嬸備好的乾糧，他們便起身走了。
魏小莊原還想上尹疏川的馬，但她怕繼續這樣便哄不住陸禮，隻得朝陸禮走去。
陸禮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魏小莊，“不是說心疼我嗎？”
魏小莊訕訕垂頭，就要轉身去尹疏川那邊，陸禮便俯下身一把將她撈起。
尹疏川跟在他們後頭，看著陸禮將魏小莊圈入懷中，低著頭不知在她耳邊說什麼。而魏小莊低低柔柔地喚了聲公子，陸禮便仰起了頭，微微側著麵容，唇角愉悅地微勾。
尹疏川慢慢地移開了目光，馬鞭一抽，跑到了他們前頭。
傍晚時分，他們停歇在了林中。
魏小莊鋪好草蓆，轉身時看到陸禮和尹疏川在說事。
他們如今倒也不避著她，她聽到一句‘江無相留了一對人馬’，因不感興趣，便環顧起四周。
瞥見身旁的一株草藥，她低頭去看，依稀記得這可是極難找到的，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魏小莊摘了來，細細一看，又覺得同醫書上所述有些不一樣。
她記得這草藥味甘，扯下一片葉子放入了口中，隨即一股苦澀在口中蔓延。
魏小莊忙吐掉，她拿水漱口，但那股苦澀卻久久不退。
過了片刻，她便感到麵上、脖頸、身體都開始發癢。
魏小莊看到手臂上的紅疹，抓撓了下，尹疏川瞧見她的異樣，打斷了陸禮的話，朝她走去。
“小莊。”
聽到尹疏川叫自己，魏小莊抬頭，便看到尹疏川皺緊了眉頭。
跟在他後頭的陸禮也跟著皺了皺眉頭，幸災樂禍地勾唇，“這臉，完了。”
魏小莊忙捂住了臉，弱聲解釋：“尹公子，我吃錯藥草了……”
陸禮走上前，蹲在她身前去檢視情況。
陸禮捏著她的臉端詳，“還有哪裡難受？”
魏小莊由著陸禮掰動自己的頭，看著他道：“沒有了，就是癢。”
陸禮放下手來，凝著她的臉，唔了聲，低歎道：“唯一能拿出的臉都毀了，誰還要你，裝可憐都沒用。”
魏小莊驚恐萬分，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被陸禮的話嚇得眼裡蓄了淚。
尹疏川不悅地看了眼陸禮，走上前道：“今夜便不歇息了。如此，明早前便能趕到七丁鎮。”
魏小莊忙搖頭，偷偷地又撓了下手背，“不嚴重的，尹公子。”
陸禮將她從地上拉起，托著她的腰將她抱上馬，隨即也上了馬。
魏小莊仰頭看他，陸禮皺了皺眉，“彆看我，太醜了。”
魏小莊將臉捂住，但陸禮卻又道：“把手放下。”一夾馬肚，帶著魏小莊先走了一步。
到了後半夜，魏小莊靠在陸禮懷裡睡著了。
陸禮看了眼軟在懷裡的魏小莊，頓了頓，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他麵色一鬆，隨即嫌棄地嘖了聲，空出一隻手來抱著她。
魏小莊睡得不深，過了這麼些個時辰，她隻覺得身子更癢了。
迷迷糊糊感到馬兒慢下，她睜開了眼睛。
陸禮欲抱魏小莊下馬，但尹疏川伸出手要去接魏小莊。
陸禮收緊了手，但瞥見魏小莊醒來了，不動聲色地將她遞到了尹疏川懷裡。
大夫在陸禮和尹疏川的注視下，連探了兩回脈，“二位公子，這小娘子身子真的無礙，過幾日這疹子便能消退了。不過，小娘子以後可斷不能再亂試了，這山裡的毒草不少，雖大多不致命，但也能讓你吃不少苦頭的。”
魏小莊大氣不敢出，她自覺打攪了他們歇息，看也不敢看他們。
大夫將草藥搗成汁水，叫她塗抹全身，說可以止癢的。
大夫看了看尹疏川又看了看陸禮，一時不知該遞給誰。
“你們這……”大夫犯了難，看了魏小莊一眼。
魏小莊正要自己去接，陸禮因離他們最近，先一步拿了來。
陸禮懶散道：“走吧。”
魏小莊看了眼尹疏川，後者看著她，靜默不語，接著移開了目光。
藥鋪後堂有三間廂房，魏小莊跟著陸禮進了一間。
陸禮將那一盆藥汁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還不脫嗎？”
魏小莊在愣神的想尹疏川那有些怪異的樣子，聞言回神，褪去了衣衫，走到陸禮身前。
她不解地看著陸禮，陸禮言辭滿是嫌棄，她本以為陸禮會對她避之不及，方纔本想去找尹疏川的。
陸禮捏乾帕子，勾魂攝魄的眸子一抬，看了她一眼。
魏小莊忙抬頭看向了彆處。
與她想象的不同，陸禮的動作異常輕柔，就像怕弄疼她一般。
偏越是這般，她越是不習慣。
廂房內安安靜靜的，隻偶爾有水聲響動。
魏小莊忍不住低頭看陸禮，覺得他好奇怪。
他眼裡沒旁的雜念，神情異常的專注，見帕子乾了，將帕子再次浸在盆裡。
綠色的藥汁流過他修長的手指，他捏來帕子，細心地擦過她的身體每一處。
但他突然挑眉，對上了她的目光，笑得邪肆放蕩，“那兒，要擦嗎？”
魏小莊豈會不知他指的是什麼，想到他浸過藥汁的手指，瞬間臉紅耳熱，“不，不要……”
陸禮似被她得反應逗樂，勾起唇角，隨手將帕子扔入盆中。
他站起身來，揉了揉額角，露出一絲疲態來，將她抱去睡了。
三人在藥鋪離歇息了半日，午後才啟程。
七丁和山江很相似，街上同樣的冷清，不見人的蹤影。
但卻有兩個孩童蹲在路邊玩耍，將要經過他們時，一位婦人衝了出來將他們提了回去，邊走邊罵：“烏山可是被那幫流寇占了！你們成天偷偷背著我出來，小心哪天就被那些流寇給吃了！”
魏小莊愣了下，回頭看了那婦人一眼，又看向了陸禮。
陸禮仍直視著前方，淡淡道：“說了，叫你彆看我。”說著，他垂眸睨了她一眼，“醜。”
魏小莊這會兒帶上了麵紗，她已感覺到陸禮並不是真的嫌棄，對此不甚在意，滿腦子都在想著那婦人的話，怔愣問道：“公子，我們真的要去烏山嗎？”
陸禮懶懶道：“怕了？那我把你送回山江？”
魏小莊搖了下頭，心下惴惴，不說話了。
見她突然安靜得一動不動，陸禮又說了句，“放心，你死不了。”
在第二日傍晚，他們進了烏山縣地界。
他們進了一片林子，魏小莊不安地看著四周，一聲奇異的鳥叫將她嚇得直往陸禮懷裡縮。
就在這時，幾道人影從林中閃現，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們衣著打扮同農戶一般，但手裡卻持著武器。見那為首之人上前幾步，魏小莊緊張地下意識摸向了腰上的匕首。
但那人卻是向陸禮和尹疏川行了禮，畢恭畢敬道：“將軍讓我在此等候兩位。兩位辛苦了。”
陸禮微微側頭，看向尹疏川。
尹疏川衝那人微微頷首，淡道：“他是江無相的手下，我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