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 066
雖一直在內院，但魏小莊也感覺到了籠罩在華陽的沉重的氛圍。
伺候在她身邊的婢女之一，因家中被喬裝入城的逃兵搶奪一空，家人因此受了傷，今早匆匆回了家一趟。
在她身邊繼續伺候的，也是難掩愁容。聽魏小莊問起逃兵一事，更是惶惶。
婢女說得比陸禮要詳細的許多。
婢女告訴她，這些逃兵原是由豐遠將軍率領前去江州增援的一支軍隊。
這支軍隊在訓練有素，但那豐遠將軍隻是個草頭將軍，並不得軍心，將士們隻聽令於副將楊山明。
聽聞將要抵達江州時，豐遠伯與楊山明起了爭執，楊山明便帶走了將近所有將士。一路到了華陽。
那副將名楊山明，出身寒微，從最末等的小兵卒摸爬滾打到了副將，隻因出身寒微，少有被重用過。
華陽雖有守軍五萬，但靈山地勢易守難攻，要對付的還是個作戰強勁的軍隊，還要留有兵力去防患流竄的流寇，兵力並不足夠。
華陽守將當下在召集民兵，徐宅的一半護院，今日皆被家主差去應召了。
婢女不由擔心宅邸的安危。
陸禮回來時，已是夜深。
他身上沾了不少塵土，鞋麵也滿是泥汙，像是進了山，且待上了很久。
他一副累極的模樣，脫了臟掉的外衫，攬著她就要睡。
魏小莊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捏來帕子幫他淨麵。
陸禮懶懶一抬眼皮，接著睡了。
見他這般疲憊，魏小莊也看得出，這些逃兵和烏山那些流寇相比棘手許多。
魏小莊本還想問他，護院走了一半，徐宅可是還安全的。但看他已經睡過去了，她不好再問，想他既然沒提，那應當還是安全的。
陸禮隻是回來睡上一覺，天不亮又匆匆離開了。
魏小莊起來時，發現伺候她的婢女不見了，換了一張新麵孔。問起才得知，竟是病了。
魏小莊便想去看看她。
她鮮少離開自己的院子，由婢女帶領著，她隻覺這徐宅大的讓人眼花繚亂。每處看似一樣卻又有些不同。
見那婢女病得不重，隻是著了些涼，加之這幾日憂心過度，便病了。
回去的路上，她們沿著池邊正要穿過花園，前方缺傳出了很大的動靜來。
有小廝慌裡慌張地跑來，他不認得魏小莊，對她身邊的婢女道：“含梅姐姐！不好了！有一夥搶匪冒充戲班子進了咱們宅子，封嬤嬤覺得他們不對勁，識破了他們，結果這幫人就開始明搶了！你們快跑！快躲起來！”
說完，小廝便跑了。
名喚含梅婢女麵色一下變得慘白，驚叫了一聲，“我的小寶庫我的小寶庫！”也顧不上魏小莊，往回走去，急急地欠身說了句，“娘子，您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奴婢全身家當都在屋裡，我得去拿過來！”
魏小莊就這麼被扔在了原地。
她呆了一下，都忘了呼吸。定了定神，她提起裙擺就想往自己的小院跑去，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路，而且那裡也不安全。
看著慌慌張張地從院門口跑過的下人們，魏小莊想著跟上他們應當不會有錯，便朝他們跑去。
隻是他們跑得太快，在拐角之後，她還沒來得及跟上他們便跟丟了他們。
彆無他選，魏小莊隻能憑著感覺向前跑去，竟跑到了廚房。
搶匪皆是衝著錢財而來，廚房應當是不會來的。
魏小莊正要躲到廚房去，不曾想，一開啟門來，竟撞上了正在搜刮食材大米的搶匪。
那搶匪是個高壯的漢子，被她給嚇了一跳，哇哇叫了一聲。
魏小莊比他受的驚嚇還要大，連聲音都發不出，渾身冒了冷汗。
她愣了瞬，反應迅速地轉身就跑。
可她根本跑不過搶匪，才跑了幾步，就被那搶匪扛了起來。
“你也不錯，扛回去給頭兒！”
魏小莊不停呼救，盼著能喊來宅邸的護院。
搶匪捂了捂耳朵，又將她放在地上。
她慌忙要去拔腰間的匕首，搶匪卻先一步察覺，將那匕首扔到了邊上，從腰上取下麻繩將她綁了起來，邊綁邊說道：“你也彆怕，我們頭兒生得可俊了，他要是看不上你，我還給你送下山來啊！我們可都是正經人！”
魏小莊自是不相信他說的話，見他又要來堵自己的嘴，她急急道：“我不叫！我不叫！能不能鬆開我，我乖乖和你走。”隻有這樣，她纔有機會呼救。
搶匪看她怯怯乖順的模樣，猶豫了下，但還是把她的嘴堵上了。
搶匪扛起她，將搜刮而來的吃食也一並帶走。
魏小莊被扛著帶出了徐宅，扔到了一輛馬車上，和一堆吃食還有另外兩個被搶來的女子一起。
她們二人已是滿麵淚水，看到被扔進來的魏小莊，哭得更厲害了。
馬車帶著三人搖搖晃晃地到了城門。
魏小莊通過車簾的縫隙看到那馬夫塞給了看守城門的官兵塞了些東西，隨後他們便被放了出去。
她失力地靠著身旁的米袋，方纔那搶匪輕車熟路地帶她走出來那偌大的宅邸，想必也早也買通了宅邸的下人。難怪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敢強搶。
馬車帶著她們，順著蜿蜒的山路而上。
魏小莊透過縫隙看著外頭，發現每隔一段路便有放哨之人，她才發現這些搶匪便是那些逃兵。
也不知為何，她竟沒那般害怕，心下似乎篤定會有人來救她。
魏小莊眼前浮現尹疏川的麵容，憂歎一聲，不知這種信任是好是壞。
到了營地，將她搶來的漢子像搬運糧食一般將她們全都搬出放在了一塊凸起的丘地上。
見魏小莊比她們鎮靜一些，她們下意識朝魏小莊靠攏，驚懼地看著那些男人在她們身前走過，有人身披甲冑，也有人身著便服。
魏小莊也怕得很，但他們對她們的眼神多帶探究，並未再對她們做什麼。
“這三個都是誰綁來的？頭兒不是說過了！隻許搶大戶人家的糧和錢！其他的都不許嗎？！”
漢子說道：“這順手的事，就搶來了！再說了！得要看頭兒看了，才知道他要不要對吧？！”
那人擺擺手，懶得同他多說，“你就等著頭兒罵你吧！”
“我綁都綁來了，大不了放回去就行了！哪裡做錯了！”
“你還有理了！鄧二你這是要給頭兒添亂的！你知不知道？！”
聽著兩人的爭執聲，魏小莊緩緩放鬆，有些相信了那漢子在廚房說的話。
這些人看起來並不是窮凶極惡之徒。
忽的，那漢子瞥見什麼，神情立馬變得恭敬起來。
“頭兒！來了啊！嘿嘿，你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頭兒，鄧二他又闖禍了！”
那人從正在搬運的軍士中走出，他手臂受了傷，邁步走到她們三人前方，一腳踩到坡上，鷹眸掃過她們三人。
男人約莫三十出頭，膚色偏暗粗糙，一看便知飽經風雨，生得確實如漢子所言，麵容英挺，不過一雙鷹眸看人時，嚇人了些。
他應當就是那楊山明。
身邊的兩名女子戰戰兢兢地不住往魏小莊身上靠去。
魏小莊後背發緊，但聽那兩人說的話，這人應也不會對她們做什麼。
楊山明站直身體，“你是我爹嗎？鄧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