斃踴倥嘔2sPq新戮 001
顏家一夜之間焚為灰燼。
顏言攥著半塊定親玉佩,投奔上京的未婚夫。
丞相府內,顧晏之剛下朝,
便見個小姑娘蜷在椅子裡抽泣,
抬眼時眸光破碎如受驚小鹿。
“這是?”
管家躬身:“說是您…未過門的妻子。”
他沉默凝視她良久,指尖摩挲玉佩微溫,淡淡頷首:
“那就先養著吧。”
1
顏家一場大火,
燒儘了顏言十六年來的安穩人生。
她揣著婚書,帶著僅存的幾件舊物,
踏上了前往上京的路。
馬車顛簸,她緊緊抱著包袱,
京城丞相府門前,
顏言怯生生遞上婚書和玉佩。
管家審視她許久,終是引她入內。
顧晏之下朝回府時,
就見廳堂裡坐著個纖細身影。
小姑娘聽見腳步聲慌忙起身,
一雙哭紅的眼如林間小鹿,
怯生生望過來,
手指絞著已經發舊的衣角。
“這是……”顧晏之解下朝服披風遞給管家,
目光卻未離開她。
管家低聲道:“說是您未過門的妻子,帶來了婚書和信物。”
顧晏之接過管家遞來的玉佩,
指尖摩挲著溫潤玉石。
他記得這玉佩,
是祖父與顏家老爺子定下娃娃親時,
特意請匠人一分為二,
顏言見他久久不語,
眼淚又要湧出來:“若、若是不便,我這就走……”
2
“叫什麼名字?”他打斷她,聲音聽不出情緒。
“顏言。”她小聲答。
顧晏之打量著她。
十六歲的年紀,
身量還未完全長開,
麵容雖染風塵卻難掩清麗,
尤其是那雙眼睛,澄澈得能照見人心。
沉默片刻,他淡淡點頭:“那就先養著吧。”
自此,顏言在相府住下。
顧晏之給她安排了獨立的院落,
配了丫鬟仆從,卻鮮少來看她。
上京貴女圈很快知曉丞相府多了個異姓妹妹,
紛紛遞帖相邀。
顧晏之挑了幾個穩妥的宴會允她前去,
每次出門前必細細交代:“若有人問起,便說我是哥哥。”
顏言乖巧點頭:“顏言明白。”
她確實謹記此言,
無論在相府還是在外麵,
總是恭恭敬敬喚他“兄長”。
顧晏之麵上淡然,
眸色卻在每次聽到這稱呼時暗沉幾分。
及至宮宴那日,顧晏之親自為她選了衣裳首飾。
一襲水紅織金裙襯得她膚白如雪,
珠釵輕搖,步步生蓮。
他看著她,
忽然伸手為她正了正發簪:“今日跟我同車入宮。”
宮門前車馬如流,
貴女們見丞相車駕到來,紛紛駐足。
當顧晏之牽著顏言的手下車時,四周頓時寂靜。
有大膽的貴女上前搭話:“丞相大人,今日帶顏妹妹來了?”
3
顧晏之握緊掌中小手,
聲音清朗:“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一語驚起千層浪。
貴女們麵麵相覷,
顏言也愕然抬頭看他,
卻隻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頜。
回府馬車上,顏言惴惴不安:“兄長為何突然……”
“遲早要知道的。”顧晏之閉目養神,語氣不容置疑。
此後,顧晏之對她管教愈發嚴格。
不僅過問她的學業,還親自接送她去女學。
這日下職早,顧晏之順路去接人。
纔到書院門口,
就看見個錦衣小郎君正拿著包蜜餞哄他的小未婚妻。
小郎君問:“這人是誰?”
顏言笑得眉眼彎彎,
答得毫不猶豫:“是我哥哥。”
小郎君立刻正色,恭敬行禮:“哥哥好。”
顧晏之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回府路上,馬車內氣壓低得嚇人。
顏言縮在角落,不明白為何“兄長”今日如此不悅。
直至下車時,
顧晏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還記得你初入府時,我承認過你是什麼身份?”
顏言怯怯道:“未過門的妻子……”
4
“那為何稱我為兄?”他逼近一步,
將她困在車壁與自己之間。
顏言被他突如其來的壓迫感嚇到,
聲音都帶了哭腔:“是您讓我這麼說的……”
“現在我改主意了。”顧晏之抬起她的下巴,
望進她驚慌的眼底,“從今日起,喚我晏之。”
“這、這不合禮數……”
“顏家與顧家的婚約就是最大的禮數。”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下頜,
“還是說,你更願意與那送蜜餞的小子一處?”
顏言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吃醋。
心裡莫名生出一絲甜,
膽子也大了些:“您若不喜歡,我以後不收彆人的東西便是。”
顧晏之凝視她許久,
忽然歎了口氣,
將人輕輕擁入懷中:“顏言,我等你長大,等了整整四年。”
顏言怔住。
四年前,父親曾帶她來過京城,在元宵燈會上走散,是個青衣少年送她回的客棧。那少年……
“是您?”她仰頭看他。
顧晏之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那場大火後,我派人尋了你半年。”
顏言垂下眼簾,悄悄伸手環住他的腰,
聲音細若蚊吟:“晏之哥哥……”
顧晏之手臂一緊,將她完全圈進懷裡:“再叫一遍。”
“晏之哥哥。”
5
這一聲,喚儘了他四年的等待與謀劃。
顧晏之知道,
這隻小心翼翼藏於掌心嬌養的小鹿,
終於要永遠屬於他了。
顧晏之的吻落在她發間,
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從今往後,不許再收彆人的東西。”他的聲音低沉,
貼著她耳畔響起,“想要什麼,跟我說。”
顏言耳根發燙,輕輕點頭。
她忽然想起什麼,
從袖中摸出個小錦囊:“那…這個能收嗎?”
顧晏之接過來,
發現是枚繡著青竹的香囊,
針腳細密,顯然是下了功夫的。
“你繡的?”他眼底掠過驚喜。
“嗯。”顏言小聲解釋,“前幾日看見書房裡的香囊舊了,就…”
話未說完,唇上一熱。
顧晏之的吻來得突然,
卻極儘溫柔,像是怕驚擾了她。
顏言僵在他懷裡,
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朝服。
“閉眼。”他低聲誘哄。
她乖乖閉上眼睛,
感覺到他的氣息將她完全籠罩。
這個吻很輕,卻帶著不容否認的佔有慾。
一吻終了,顏言臉頰緋紅,
埋在他胸前不敢抬頭。
顧晏之低笑,指尖撫過她微腫的唇瓣:“這是定禮。”
6
次日去書院,顧晏之親自將人送到門口。
臨下車前,他替她理了理衣襟:“下學我來接你。”
顏言點頭,剛要下車,又被他拉住。
“還有,”他目光深邃,“若再有人問起我,該怎麼說?”
她臉一紅,小聲答:“是未婚夫婿。”
顧晏之這才滿意地放人。
果然,才過午時,那送蜜餞的小郎君又湊了過來。
這次顏言沒等他開口,
就先退開一步:“李公子,男女有彆,還請自重。”
小郎君愣住:“顏姑娘,我不過是…”
“她已有婚約在身。”
冷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顏言回頭,
看見顧晏之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
朝服未換,顯然是直接從宮中過來的。
他走上前,
自然而然地將顏言攬到身側:“李公子若無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一路上,顧晏之沉默不語。
直到回了相府,屏退下人,他才開口:“那李家小子,可是天天找你?”
顏言老實點頭:“他說…說他父親是吏部侍郎,與兄長同朝為官…”
“叫我的名字。”顧晏之打斷她。
“晏之哥哥。”她從善如流地改口,“我與他真的不熟。”
7
顧晏之凝視她片刻,
忽然歎了口氣:“我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他都瞭如指掌。
那些試圖接近她的少年郎,
無一例外都被他巧妙地支開。
隻是看著她日漸出落得亭亭玉立,
心中的不安也與日俱增。
怕她終有一日會明白,
他那看似溫情的守護,
實則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強取豪奪。
“顏言,”他忽然鄭重地喚她全名,
“若我現在就要你嫁給我,你可願意?”
顏言怔住。
她望著眼前這個權傾朝野的男人,
他眼中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忐忑。
這半年來,他對她的好,她都記得。
怕她初來京城不適應,
特意請了江南的廚子;
怕她在女學被欺負,
暗中打點好一切;
甚至夜裡她若做噩夢,
總能聽見他在門外輕聲安撫。
她不是感覺不到他那近乎偏執的佔有慾,隻是…
“我願意的。”她輕聲說。
顧晏之瞳孔微縮,像是沒聽清:“什麼?”
顏言抬起頭,鼓足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我說,我願意嫁給晏之哥哥。”
下一秒,她就被打橫抱起。
顧晏之抱著她在屋裡轉了個圈,
笑聲暢快:“好,我明日就請欽天監擇吉日!”
8
“等等…”顏言慌忙拉住他的衣襟,
“能不能…先彆這麼急?我還沒準備好…”
顧晏之停下腳步,
仔細端詳她的表情:“你在怕什麼?”
顏言垂下眼簾。
她怕什麼?怕這突如其來的婚事,
怕世人的指指點點,更怕…自己配不上他。
當朝丞相娶一個孤女,終究會落人話柄。
顧晏之看穿她的心思,
輕輕將她放下:“顏言,抬起頭來。”
她依言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
“我顧晏之想要的人,從來不需要在意彆人的眼光。”他指尖撫過她的臉頰,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心裡可有我?”
顏言咬唇。怎麼會沒有?
從初見時他給她安心,
到後來無微不至的嗬護,
早已一點點滲入心扉。
隻是她一直不敢承認,
不敢越過那聲“兄長”劃下的界限。
如今既然說開,她便也不想再隱藏。
“有的。”她聲音很輕,卻足夠清晰。
顧晏之眸光驟深,再次吻上她的唇。
這次不同於之前的溫柔,
帶著幾分急切的索取,
像是要將她拆吃入腹。
顏言生澀地回應著,
感覺到他身體明顯一僵。
“彆動。”他啞聲警告,
額頭抵著她的,“再動我就真的等不到吉日了。”
9
她頓時不敢再動,乖乖任他抱著平複呼吸。
許久,顧晏之才鬆開她,
替她整理好微亂的衣襟:“我先去書房處理公務,晚膳時再來陪你。”
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對了,明日我休沐,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他微微一笑:“去見見我母親。她老人家,早就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了。”
門輕輕合上,
顏言站在原地,
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兒媳婦…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
帶著說不出的親昵與占有。
而她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討厭這樣的占有。
或許早在四年前的那個元宵夜,
當青衣少年將走丟的她送回父親身邊時,
命運的紅線就已經將他們緊緊係在了一起。
隻是她不知道,那場邂逅,
本就是少年丞相精心設計的第一步棋。
次日清晨,顏言被丫鬟早早喚醒。
“姑娘,相爺吩咐了,今日要帶您出門,特意送來了新衣裳。”
10
丫鬟捧著件鵝黃織錦裙進來,
衣擺處用金線繡著翩躚的蝴蝶,
在晨光下流光溢彩。
顏言認得這料子,
是前些日子番邦進貢的雲霞錦,
皇上隻賞了幾位重臣。
她沒想到顧晏之竟讓人給她做了衣裳。
梳妝完畢,顧晏之正好進來。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常服,
少了朝堂上的威嚴,更顯清俊儒雅。
見到顏言時,他眼中明顯掠過驚豔。
“很適合你。”他走近,從袖中取出支金絲蝶戀花步搖,
輕輕簪在她發間,“母親會喜歡你的。”
顏言下意識摸了摸步搖,忐忑道:“老夫人她...嚴厲嗎?”
顧晏之低笑:“她若嚴厲,我豈能長成這般性子?”見她仍不安,
又溫聲補充,“母親早知你存在,一直催我帶你去見她。”
馬車一路行至城西一處清幽彆院。
顏言沒想到,丞相的母親竟不住在相府。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
顧晏之解釋:“母親喜靜,且這裡離報國寺近,她常去聽經。”
才進院門,就聽見個溫柔的聲音:“可是言丫頭來了?”
一位衣著素雅、氣質雍容的婦人迎出來,
不等顏言行禮就拉住她的手,
上下打量:“好孩子,讓伯母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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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夫人的手很暖,眼神慈愛,顏言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
“母親,您嚇到她了。”顧晏之在一旁無奈道。
“去,我跟我兒媳婦說話,你少插嘴。”顧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
拉著顏言往屋裡走,“言丫頭,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句“苦了你了”,讓顏言鼻尖一酸。
茶過三巡,
顧老夫人越發喜歡這個乖巧溫婉的姑娘,
索性褪下腕上的翡翠鐲子套在顏言手上:“這是顧家傳給兒媳的,收好了。”
顏言無措地看向顧晏之,
見他點頭,才輕聲道謝。
午膳後,顧老夫人藉口要歇息,
讓顧晏之帶顏言去園子裡逛逛。
“老夫人很和善。”顏言輕聲說。
顧晏之握住她的手:“也是你招人喜歡。”他頓了頓,
“母親年輕時吃過不少苦,最是心軟。若是以後我欺負你,儘可來找她告狀。”
顏言忍不住笑:“晏之哥哥也會欺負人嗎?”
“比如這樣?”他忽然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下。
顏言霎時臉紅,慌忙四顧:“被人看見怎麼辦!”
“看見又如何?”顧晏之挑眉,
“我親近自己的未婚妻,天經地義。”
12
正說笑間,
管家匆匆走來:“相爺,宮裡來人傳話,皇上急召您入宮。”
顧晏之蹙眉:“可知何事?”
管家看了眼顏言,
低聲道:“似乎與顏姑娘有關。”
回相府的馬車上,
顧晏之一直握著顏言的手,麵色凝重。
“是不是我惹麻煩了?”顏言不安地問。
“彆多想。”他捏捏她的指尖,
“不過是些閒言碎語,我自會處理。”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嚴重。
當晚就有禦史參奏丞相私德有虧,
強占孤女,罔顧人倫。
原來那日宮宴後,就有流言傳出,
說顏言本是投奔丞相的孤女,
被收為義妹後竟成了未婚妻,
分明是丞相見色起意,強取豪奪。
第二日早朝,皇帝當庭問起此事。
顧晏之從容出列:“陛下,臣與顏氏女早有婚約,此事有婚書及信物為證。收為義妹不過權宜之計,以免她守孝期間遭人非議。”
他從袖中取出婚書和那半塊玉佩:“顏家突逢大火,臣尋訪半年才找到未婚妻。若真要強占,何須多此一舉?”
婚書上的日期確是四年前,
玉佩也與顧晏之手中的另一半嚴絲合縫。
眾臣啞口無言。
13
退朝後,皇帝單獨留下顧晏之。
“愛卿,朕知你心思。”皇帝意味深長道,
“那婚書墨跡尚新,怕是近日才寫的吧?”
顧晏之坦然承認:“陛下明鑒。但臣待顏言之心,天地可鑒。”
皇帝搖頭失笑:“你呀...罷了,既是兩情相悅,朕便替你擋了這樁是非。隻是那姑娘若不願,你可不能強求。”
“她願意。”顧晏之語氣篤定,
眼中卻有暗流湧動。
若她不願...他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回府時,顏正坐在窗前繡花。
夕陽為她鍍上一層柔光,靜謐美好。
顧晏之站在廊下看了許久,才輕聲走近:“顏言。”
她抬頭,露出溫軟笑意:“晏之哥哥回來了。”
他蹲下身,與她平視:“今日朝上有人非議我們的婚事。”
感覺到她身子一僵,
他繼續道,“你若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顏言愣住:“反悔?”
“是。”他目光沉沉,
“若你不願嫁我,我可以對外宣稱婚約作廢,送你回顧州老宅,保你一世衣食無憂。”
他說得平靜,袖中的手卻攥得死緊。
顏言放下繡繃,
認真看他:“那晏之哥哥希望我反悔嗎?”
14
“不希望。”他答得毫不猶豫,
“我盼這一天,盼了四年。”
“那我就不反悔。”她眉眼彎彎,
“除非...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顧晏之猛地將人摟進懷裡:“我要你。這輩子都要定了。”
隔日,丞相府張燈結彩,
正式對外宣佈婚期。
顧晏之更是請來京城最好的繡娘,
為顏言量身裁製嫁衣。
量體時,顏言無意間聽到繡娘閒聊:
“相爺真是有心,這嫁衣圖樣竟是四年前就畫好的...”
她心下一動,待繡娘走後,悄悄去了書房。
書房裡,顧晏之正在作畫。
見她進來,下意識要用紙遮住畫軸,
卻被顏言搶先一步抽走。
畫上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提著盞兔子燈,站在元宵燈會的燈火闌珊處,笑靨如花。
分明是四年前的她。
顏言怔怔抬頭:“原來那麼早...”
顧晏之輕輕攬住她:“是,那麼早我就惦記上你了。”他吻了吻她的發頂,“所以彆說我強取豪奪,我這是...情有獨鐘。”
15
窗外春光正好,梨花如雪紛飛。
顏言靠在他懷中,心想,若是這樣的強取豪奪,她心甘情願。
婚期定在三月十五,欽天監選的黃道吉日。
相府上下忙得腳不沾地,
顧晏之什麼都不讓她插手,隻讓她好生養著。
這日,顧老夫人來看她,
帶來個紫檀木匣子。
“這是晏之他爹當年給我的。”老夫人開啟匣子,
裡頭是整套的紅寶石頭麵,璀璨奪目,“如今傳給你。”
顏言慌忙推辭:“這太貴重了...”
“收著。”老夫人按住她的手,歎道,
“晏之那孩子,自小性子冷,我原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動心。直到四年前,他從燈會回來,畫了幅小姑孃的畫像...”
顏言心跳漏了一拍。
“那之後,他就暗中打聽顏家,知道有婚約後更是...”老夫人頓了頓,
壓低聲音,“顏家那場火,其實晏之提前得了訊息,連夜派人去接應,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顏言怔住:“您是說...”
“他找了你半年,幾乎動用了所有勢力。”老夫人拍拍她的手,
“這孩子執拗,認準了就不放手。若是有什麼瞞你的,也是怕你多想。”
16
送走老夫人,顏言獨自在院裡坐了很久。
她想起這半年來顧晏之的種種反常——總是深夜才從書房回來,
身上常帶著淡淡的焦味;
有時看著她,
眼神裡會有她讀不懂的愧疚。
原來那場讓她家破人亡的大火,
他竟是一直知情的。
晚間顧晏之回來時,
明顯感覺到顏言情緒不對。
“怎麼了?”他伸手想碰她的臉,卻被她避開。
顏言抬頭看他:“晏之哥哥,顏家那場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顧晏之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緩緩放下:“是。”
“為什麼不說?”
“起初是怕你承受不住,後來...”他苦笑,“是怕你恨我。”
原來那場大火並非意外,
而是朝中政敵針對顏父的毒計。
顧晏之雖提前得到訊息,
卻因公務纏身晚了一步,隻救出幾個仆人。
“我趕到時,火已經太大了。”他聲音低沉,
“你父親臨終前將婚書和玉佩交給我,求我護你周全。”
顏言眼淚無聲滑落:“所以你收留我,隻是完成父親的囑托?”
“不!”顧晏之急切地握住她的肩,
“我找你,是因為我心悅你。那婚約...本就是我求祖父去定的。”
17
四年前燈會相遇,他對她一見鐘情。
回去後就求祖父重提顧顏兩家的舊交,定下婚約。
誰知顏父還未告知女兒,就遭此橫禍。
“言言,我承認我手段不光彩。”他指腹輕拭她的淚,
“可我若不用婚約綁住你,你根本不會留在我身邊。”
顏言怔怔望著他。
這個男人,永遠冷靜自持的顧丞相,
此刻眼中竟有幾分慌亂。
她忽然想起很多細節——他書房裡那些她喜歡的點心,
衣櫃裡合身的衣裳,
甚至院裡那棵她多看了兩眼的梨樹...原來都是他精心準備的。
“你...”她哽咽道,“你傻不傻...”
若是早表明心意,她怎麼會不願意?
何必繞這麼大圈子,還平白擔了強取豪奪的惡名。
顧晏之將她摟進懷裡:“我不敢賭。怕你嫌我年紀大,怕你心有所屬,更怕你拒絕我...”
顏言破涕為笑:“堂堂丞相,怎麼這般沒自信?”
“遇上你,就有了軟肋。”他輕歎。
三月初十,嫁衣送來了。
正紅的雲錦上用金線繡著鳳凰於飛,華美非常。
顏言試穿時,顧晏之推門進來。
見到她的刹那,他愣在原地。
“好看嗎?”她有些羞赧。
18
他一步步走近,
指尖輕撫嫁衣上的金鳳:“好看得讓我想把你藏起來,誰也不給看。”
大婚前夜,按規矩新人不能見麵。
顧晏之卻半夜翻窗進來,嚇得顏言差點叫出聲。
“你怎麼...”話未說完,就被他吻住。
這個吻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裡。
良久,他才喘著氣放開她:“突然怕明日醒來,發現都是一場夢。”
顏言心軟成一片,主動環住他的腰:“不是夢,晏之哥哥。”
他在她頸窩蹭了蹭,
像個不安的孩子:“言言,若我以後惹你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但不準離開我。”
“好。”
“若有人對你好過我對你,你也要隻喜歡我。”
“好。”
他還要說什麼,顏言踮腳吻住他:“顧晏之,我隻要你。”
紅燭劈啪,映著有情人相擁的身影。
翌日吉時,丞相府賓客盈門。
當顧晏之牽著紅綢另一端的新娘走過喜堂時,
滿座皆驚——不是傳聞丞相強取豪奪嗎?
怎的新娘子眉眼含羞,分明是情願的。
洞房花燭夜,
顧晏之挑開紅蓋頭的手竟有些抖。
交杯酒下肚,
顏言臉頰緋紅,
燭光下映得更美了。
“夫人。”他啞聲喚她,
將人輕輕放倒在鴛鴦錦被上。
紅帳落下,春意正濃。
窗外忽地落下春雨,淅淅瀝瀝,掩去一室旖旎。
19
清晨,顏言在痠痛中醒來,發現顧晏之正支著頭看她。
“看什麼...”她羞得往被子裡縮。
他笑著將她撈出來:“看我的掌中嬌嬌,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了。”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婚後第三日,按例該回門。
顏言對著空蕩蕩的客房發呆——她早已沒有孃家可回。
顧晏之從身後擁住她:“帶你去個地方。”
馬車出了城,一路向南。
顏言認出這是去顧家祖墳的路,心下疑惑。
果然,顧晏之帶她在一處新修葺的墓前停下。
墓碑上並排列著顏父顏母的名字,
旁邊還有個小些的衣冠塚,
刻著“顏氏諸親”的字樣。
“我重新安葬了嶽父嶽母。”顧晏之輕聲道,
“當時情況特殊,隻能匆匆下葬。如今...總算能讓他們入土為安。”
顏言跪在墓前,眼淚無聲滑落。
這半年來,她不是沒想過來祭拜,
卻總被顧晏之以“時機未到”攔下。
原來他早已暗中安排好一切。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顧晏之扶她起身:“縱火案的主謀還未落網,
我怕打草驚蛇。”他拭去她的淚,“但現在不必怕了。”
20
三日前大婚時,
皇帝親臨祝賀,
實則借機將一乾涉案官員一網打儘。
這場持續半年的博弈,
終以顧晏之的全勝告終。
回程路上,顏言一直沉默。
直到馬車駛入相府,她才輕聲問:“你娶我,也有這層考量嗎?”
借婚事麻痹敵人,引蛇出洞。
顧晏之動作一頓:“起初不是。”他望進她眼底,
“但確實利用了這場婚事。你若生氣,我認罰。”
顏言搖搖頭。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知道這場博弈牽扯多大。
當晚,顧晏之明顯感覺到小妻子的疏離。
她依舊溫順,卻少了之前的親昵。
夜裡就寢時,她背對著他,
身子繃得緊緊的。
“言言。”他從身後擁住她,感覺她微微一顫,“轉過來看我。”
她不懂。
他輕歎一聲,強行將人轉過來,
卻對上一雙通紅的眼。
“騙我喚你哥哥的是你,瞞我父母安葬之事的也是你...”她哽咽道,
“如今連婚事都是你計策的一環。顧晏之,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他心口一刺,將她緊緊摟住:“沒有了,再沒有了。”
21
那夜他守著她,
一遍遍解釋這些年的佈局,
如何暗中收集證據,
如何借大婚請君入甕。
說到最後,懷中人早已哭累睡去,
眼角還掛著淚珠。
翌日清晨,顏言醒來時發現顧晏之竟還陪著。
他眼底泛青,顯然一夜未眠。
“今日休沐。”他搶先開口,
指尖輕撫她微腫的眼皮,“帶你去個地方。”
這次去的是京郊彆院。
不同於顧老夫人的清幽院落,這裡守衛森嚴。
穿過幾重庭院,竟傳來孩童嬉笑之聲。
顏言怔怔看著院裡玩耍的幾個孩子,
那場大火中她以為他們都...
“小姐!”老管家顫巍巍走來,老淚縱橫,“老奴終於又見到您了...”
原來顧晏之不僅救下了這些仆人,
還一直安置在此處。
“之所以瞞著你,是怕走漏風聲。”顧晏之低聲道,
“現在案子結了,你們可以相認了。”
顏言望著那些熟悉的麵孔,
終於明白這半年他承受了多少。
既要周旋於朝堂陰謀,
又要護她周全,
連她父母的身後事都安排得妥帖。
回府馬車上,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昨夜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打斷她,
“我總自以為是為你好,卻忘了問你願不願意。”
顏言靠在他肩頭:“那以後有事不準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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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也不準再騙我喚哥哥。”
顧晏之低笑:“這個恐怕難,夫人不知道你喚哥哥時...”後半句消失在她耳畔,
惹得她耳根通紅。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年元宵。
顧晏之特意帶顏言重遊燈會。
行至當年相遇的拱橋,
他變戲法似的掏出盞兔子燈:“賠你的。”
顏言驚喜地接過:“你還記得?”
“記得。”他自後擁住她,下巴輕抵她發頂,
“那日你穿著粉襖,梳著雙鬟,燈燭下笑得比煙火還亮。”
她轉身望他:“所以是一見鐘情?”
“是。”他坦然承認,“見色起意,繼而情根深種。”
人群熙攘中,他低頭吻住她。
遠處煙火綻開,照亮相擁的剪影。
回府時已是深夜。
顏言沐浴出來,
見顧晏之正在燈下看文書。
她躡手躡腳走近,
突然伸手矇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誰?”
他笑著拉她入懷:“是我家嬌嬌。”
燭火劈啪,他忽然正色:“言言,我們要個孩子吧。”
顏言怔住,隨即臉紅:“怎麼突然...”
“突然嗎?”他指尖撫過她小腹,“我盼了很久了。”
23
事實上,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若是男孩叫顧思言,女孩叫顧念顏。
顏言眼眶發熱:“好。”
紅帳落下時,她在情動間聽見他啞聲呢喃:“言言,我這一生步步為營,唯你是意外之喜。”
窗外雪落無聲,室內春意正濃。
春去秋來,丞相府裡的梨花又開過一季。
顏言近來總是懨懨的,
見了油膩就反胃。
顧晏之請了太醫來診脈,竟是喜脈。
“一個月了。”太醫笑道,“相爺大喜。”
顧晏之愣在原地,
半晌纔回過神,連賞銀都多給了三倍。
送走太醫,他小心翼翼地將顏言摟進懷裡,
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了珍寶。
“我們有孩子了。”他聲音發顫,全然沒了平日的從容。
顏言撫著小腹,
眼中盈著水光:“晏之哥哥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隻要是你生的,都好。”他低頭吻她眉心,“隻是要辛苦夫人了。”
自那日後,丞相成了滿朝皆知的“妻奴”。
不僅推了所有晚間應酬,
連早朝都恨不得抱著人去。
這日顏言貪睡,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她懶懶起身,卻發現枕邊放著本厚厚的冊子。
翻開一看,
竟是顧晏之親筆寫的《孕中記事》,細細記錄著每日注意事項,
甚至畫了膳食圖譜。
她正看著,他下朝回來,
手裡還捧著包熱騰騰的梅子糕。
“路過東市,聞著香就買了。”他遞過來,
眼神期待地看著她咬下一口。
酸酸甜的味道化在口中,顏言滿足地眯起眼:“好吃。”
24
顧晏之鬆口氣:“總算有合你胃口的了。”這些天她孕吐得厲害,
他換了好幾個廚子都不見起色。
隨著月份大了,顏言的肚子漸漸隆起。
顧晏之每晚都要貼著聽動靜,
有次被胎踢了一腳,竟愣了半天。
“這小子力氣真大。”他摸著被踢的側臉,眼中滿是驚喜。
顏言失笑:“怎知就是小子?萬一是個姑娘呢?”
“姑娘也好。”他小心環住她,“像你最好。”
孕至七月時,顏言做了個噩夢。
夢見生產時血崩,嚇得驚醒過來。
顧晏之連夜傳了太醫,自己更是守到天明。
次日他就請了長假,
寸步不離地陪著。
甚至暗中備下血參靈芝,
連京城最好的穩婆都提前住進了府裡。
顏言笑他太過緊張,
他卻正色道:“我不能承受任何失去你的風險。”
生產那日來得突然。才剛九月,顏言就發動了。
產房裡穩婆丫鬟進進出出,
顧晏之被攔在外麵,
聽著裡麵壓抑的痛呼,臉色比產婦還白。
“大人彆急,夫人胎位正,很快就好。”管家寬慰道。
顧晏之卻一拳砸在牆上:“早知道這般疼,就不要孩子了。”
煎熬了三個時辰,
終於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
穩婆喜氣洋洋地出來報喜:“恭喜相爺,是位小公子!”
顧晏之卻徑直衝進產房:“夫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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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言虛弱地躺在榻上,
發絲被汗浸透,卻對他露出個笑:“看看孩子...”
乳母將繈褓遞過來,
顧晏之小心翼翼地接過。
小小一團縮在錦被裡,眉眼像極了顏言。
“像你。”他紅著眼眶,
將孩子輕輕放在她枕邊,“辛苦了,夫人。”
顏言累極睡去後,
顧晏之才仔細端詳兒子。
小家夥不知何時睜了眼,
烏溜溜的眸子望著他,
忽然咧開嘴笑了。
那一刻,殺伐決斷的丞相竟落下淚來。
月子期間,顧晏之親自照料妻兒。
有次顏言醒來,見他抱著孩子在燈下踱步,
低聲哼著不成調的童謠。
暖黃的光勾勒出他溫柔的側臉,她心中軟成一片。
“晏之哥哥。”她輕聲喚。
他回頭,眼中滿是血絲卻亮得驚人:“吵醒你了?”
她搖頭,伸手接過孩子。
小家夥聞到娘親的氣息,往她懷裡蹭。
顧晏之看著這一幕,
忽然道:“言言,我們隻要這一個就好。”
她詫異抬頭:“可是...”
“太疼了。”他指尖輕撫她蒼白的臉,“我捨不得你再受一次。”
顏言眼眶發熱,靠進他懷裡:“傻瓜。”
小思言滿月那日,丞相府大宴賓客。
皇帝甚至親臨,賜下長命鎖。
宴至中途,孩子突然啼哭不止。
乳母丫鬟輪番上陣都哄不好,
最後竟是顧晏之接過去就不哭了。
眾目睽睽之下,威嚴的丞相抱著兒子輕聲細語,
驚掉了一地下巴。
顏言站在廊下看著,
忽然覺得當年那個強取豪奪的顧丞相,
早已成了繞指柔。
夜裡賓客散儘,
顧晏之抱著睡熟的兒子,
牽著她走在梨樹下。
月光如練,灑在一家三口身上。
梨花簌簌落下,似雪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