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老卒,禦賜老婆後我越活越勇 第94章 王妃獻策,以退為進
議事廳內,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眾人心頭的寒意。
燕王趙明哲胸口劇烈起伏,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的妻子。
“無法拒絕的答案?”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這分明是一條死路!何來答案!”
他指著那捲黃綢懿旨,怒氣勃發。
“附和她,說周王該殺?那我趙明哲成什麼了?一個為了苟活,連宗室手足都能出賣的無恥小人??!!”
“從此以後,天下藩王誰還信我?誰還服我?”
“我隻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任由她宰割!”
“可若是我為周王求情,那更是正中她下懷!‘勾結同黨,意圖不軌’的帽子,立刻就會扣到我的頭上!”
“屆時,她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調動京營和北境邊軍,前來圍剿我燕王府!”
“至於沉默不語……哼,那更是愚蠢至極!”
“隻會讓她覺得我心懷怨望,故作隱忍,反而會讓她放棄對付齊王、湘王那些廢物。”
“第一個就把屠刀對準我!”
一番話,將在場大部分人的心都說得沉了下去。
這確實是一個無論怎麼走,前方都是萬丈深淵的死局。
然而,裴獻容的臉上,依舊不見半分慌亂。
她隻是靜靜地聽著丈夫發泄完心中的怒火,然後才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爺所言,句句在理。這三個選擇,確實都是死路。”
她頓了頓,清亮的眸子環視一週,最終落在趙明哲的臉上。
“所以,我們為何要在這三條死路裡選呢?我們,要走第四條路。”
“第四條路?”趙明哲和一眾幕僚臣屬都愣住了。
隻有張知非像是早已想到了什麼,臉上帶著一股從容。
裴獻容走到一旁的地圖前,纖纖玉指點在了燕王府的封地之上。
“王爺,太後此舉,看似咄咄逼人,實則也有她的顧忌。”
“她最怕的,就是咱們大晏的這些藩王聯合起來,以‘清君側’為名起兵。”
“所以,她纔要分化我們,孤立我們,再逐個擊破。”
“我們回信的宗旨,就是要打破她的這個圖謀。”
“既不能讓她抓住把柄,也不能讓其他藩王覺得我們背信棄義。”
她轉過身,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我們不議罪,我們……上書申冤。”
“申冤?”一位燕王臣屬眉頭緊鎖,“為周王申冤?這與直接對抗有何區彆?”
“不。”
裴獻容搖了搖頭,
“我們不是為周王申冤,而是為‘天家親情’申冤,為‘祖宗法度’申冤。”
她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空白的奏疏紙,拿起筆,卻不書寫。
隻是用筆杆輕輕敲擊著桌麵,思路清晰地娓取道來。
“這份奏疏,開篇,我們不談周王,隻頌揚太後臨朝稱製以來,勤政愛民,穩定朝局的功德。”
“姿態要放得極低,言辭要懇切至極,先將自己放在一個‘忠心耿耿,恪守臣節’的位置上。”
“讓她找不到任何攻訐的藉口。”
“而後,再引入正題。”
“但我們不直接反駁,而是要表示‘震驚’與‘不敢置信’。”
“說周王雖偶有行事不端,但絕無謀逆之心,其中必有天大的誤會。”
趙明哲的眼睛亮了起來,漸漸領會了妻子的意圖。
裴獻容繼續說道:
“接下來,便是拆解罪名。”
“比如‘私募兵勇’,我們可以說,周王封地鄰近匪患,增加護衛是為了地方安寧,此乃藩王分內之事。”
“再比如‘勾結匪類’,可以說,那是為了招安匪徒,化解禍亂,是為朝廷分憂。”
“總之,將所有罪名,都往一個好的、合理的方麵去解釋。”
“我們不是在為他辯護,我們隻是在提出一種‘可能性’,一種‘誤會’的可能性。”
“最關鍵的一步,是質疑告發者。”
裴獻容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因為到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可以合理的提出質疑了。”
“質疑的內容便是:周王次子趙宏業,素有奪嫡之心,其言辭是否可信,其動機是否純粹。”
“好!愛妃當真是好謀劃!”趙明哲忍不住擊掌讚歎,心中的怒火早已被這精妙的計策所取代。
“最後,”
裴獻容做出總結,
“我們不直接請求赦免周王,而是請求太後‘複核此案’,派遣欽差,再行詳查,以彰天恩,以正國法。”
“這依舊是在表明我們的‘不敢置信’和對太後公正的‘信心’。”
“當然,奏疏的末尾,我們必須劃清界限。”
“明確表示,燕王府上下,忠於大晏,忠於陛下。”
“若複核之後,周王謀逆罪證確鑿,我燕王願為馬前卒,親率兵馬,共討國賊!”
“這既是表明瞭我們的最終立場,又守住了宗室的道義。”
“更向其他藩王傳遞了一個訊號:我們不會坐視不理,但也不會魯莽行事。”
一番話說完,整個議事廳內,鴉雀無聲。
幾乎所有幕僚、臣屬,都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著這位聰慧不輸美貌的王妃殿下。
趙明哲更是心潮澎湃,他走到妻子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滿是激動與愛意。
“王妃之才,勝過十萬甲兵!有你在此,何愁大業不成!”
裴獻容隻是淡淡一笑,將手中的毛筆遞給了他。
“王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趙明哲接過筆,胸中豪情萬丈,方纔的憋屈與憤怒一掃而空。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無比堅定。
“磨墨!”
張知非上前,開始為燕王磨墨。
趙明哲手持狼毫,飽蘸濃墨,望著眼前麵色沉靜、智珠在握的妻子,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信心。
他不再猶豫,筆走龍蛇,將方纔裴獻容所說的策略,儘數化作了筆下那充滿力量的文字。
京城。
慈安宮內,暖意融融。
鎏金的瑞獸香爐裡,吐出嫋嫋的青煙,帶著安神靜心的異香。
珠簾之後,太後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
姿態慵懶,一名小宮女正力道適中地為她捏著肩膀。
而她麵前的小幾上,放著一疊剛從各地加急送回來的奏疏。
在她下首處,兵部尚書江泰和禦史中丞李子揚,分立左右,垂手靜候。
整個大殿安靜得隻剩下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先看最上麵的吧。”
太後伸出保養得宜的手,隨意地拈起最上麵的一本,身旁的老太監連忙上前,恭敬地展開。
用他那獨特的嗓音,抑揚頓挫地唸了起來。
“罪臣代王,叩見太後千歲、陛下萬歲。驚聞周王趙景明狼子野心,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臣聞之,五內俱焚,徹夜難眠……”
奏疏的開頭,便是對周王長篇大論的痛斥,用詞之激烈,情緒之飽滿,不知道的還以為周王刨了他家祖墳。
“……太後臨朝,聖明燭照,察奸佞於毫厘,此乃社稷之幸,萬民之福也!臣以為,周王謀逆,鐵證如山,天理不容!當按國朝律法,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方能彰顯天威,震懾不臣……”
老太監念得口乾舌燥,奏疏的後半段,更是極儘阿諛奉承之能事,滿篇都是對太後的歌功頌德,看得人牙酸。
“行了。”
太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這代王倒是夠識時務的,隻是,不知道其他宗室藩王看到他這封奏疏,作何感想。”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嘲弄。
兵部尚書江泰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鄙夷,真是丟儘了趙氏皇族的臉麵!
李子揚卻是笑著躬身道:“代王此舉,若是傳出,怕是在諸位藩王中再無一援手。”
太後隻是嗤笑一聲,便繼續道:
“下一個。”
老太監又拿起第二份奏疏。
這份奏疏,比代王的厚了不止一倍,洋洋灑灑,竟有萬言之多。
老太監才唸了四分之一,太後便沒耐心聽完,直接拿了過來,一目十行地掃視著。
看著看著,她臉上的輕蔑,漸漸化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這個寧王,倒儘是小聰明。”
她將那份萬言書隨手丟給李子揚。
“你們也看看。”
李子揚和江泰湊過去一看,兩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精彩起來。
這份奏疏,通篇對周王之事,隻字未提。
反而是用數千個字,詳細無比地闡述了寧王自己是如何的“罪孽深重”。
說他教子無方,導致次子鬥雞走狗,不成大器。
說他治下不嚴,導致封地內前幾天有幾戶人家鬨矛盾,大打出手。
說他德行有虧,連府裡後院的一口老井都枯了,定是上天對他的警示。
最後,他懇請太後和陛下看在他身為先帝子嗣的份上,饒恕他這些“滔天大罪”。
江泰看得眉頭緊鎖,怒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陰陽怪氣!分明是在表達對太後您處置周王的不滿!”
“江尚書稍安勿躁。”
李子揚拉住了他,轉向太後,分析道:
“寧王這是兩頭都不想得罪。他既不敢為周王求情,怕惹怒太後您。又不想痛罵周王,怕在宗室裡失了人心。”
“所以,他隻能用這種法子,裝瘋賣傻,企圖矇混過關。”
“說到底,不過是個首鼠兩端,膽小如鼠的老狐狸罷了。”
“哼,老狐狸。”
太後冷哼一聲,鳳眸中寒意閃爍,
“他這是心裡有怨氣,又不敢說,索性就來個裝傻充愣,和稀泥。”
“先不管他,繼續念下一封奏疏。”
她說著,目光落在了第三份奏疏上。
老太監極有眼色的立馬將奏疏拿起,不過,在看到是誰寫的奏疏後,他沒有立即念,而是小聲的說了句:
“太後娘娘,這份奏疏,是燕王的。”
“哦?燕王的?”太後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輕佻了一下眉頭。
隨後道:“先不念,拿來給我看看。”
老太監聞言,立即將手上拿著的奏疏,躬身遞交給了太後娘娘。
太後接過,臉上有幾分鄭重。
燕王……
是諸多藩王裡,她最關心的。
相比於代王的諂媚和寧王的滑頭,這個手握軍功,在軍中頗有威望的藩王,纔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她展開奏疏,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漸漸地,她臉上那慵懶的神色收斂了。
眉頭,也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一旁的江泰時刻注意著太後的表情,見她麵色不對,心中一緊,立刻踏前一步,聲如洪鐘!
“太後!莫不是燕王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眼中殺氣畢露,狠狠道:
“燕王久在軍旅,凶悍善戰,素有威名!”
“若他真敢出言不遜,便是心懷怨望,圖謀不軌!”
“臣請命,即刻調集京營兵馬,聯合北境邊軍,南北夾擊,先發製人,一舉蕩平燕王府,以絕後患!”
“江尚書,稍安勿躁。”
太後頭也沒抬,隻是淡淡地吐出幾個字。
江泰還想再說什麼,但嘴張了張,卻沒再吐出一個字來。
暖閣內,再次陷入安靜。
隻有太後翻閱奏疏的輕微沙沙聲。
許久。
太後才終於將那份奏疏緩緩放下,閉上眼,靠在軟榻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江泰和李子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過了多久,太後才重新睜開眼。
隻是,她眼中非但沒有江泰預想中的雷霆之怒,反而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意味。
“這份奏疏,寫得很有意思。”
太後將奏疏遞給李子揚,“你們都看看吧。”
兩人連忙上前,湊在一起,仔細看了起來。
一看之下,兩人都是一愣。
奏疏的開篇,竟也是對太後的讚頌之詞,誇她臨朝稱製,是定國安邦的定海神針。
但話鋒一轉,卻說他聽聞周王之事,感到“震驚”與“不敢置信”。
緊接著,便是燕王因為這份“不敢置信”而提出的一連串的“可能性”。
他說,周王封地鄰近匪患,所謂“私募兵勇”,會不會是為了剿匪安民,為朝廷分憂?
他說,周王性情豪爽,所謂“勾結匪類”,會不會是為了招安那些亡命之徒,化解地方禍亂?
字裡行間,都在暗示周王或許並無謀逆之心,一切都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於是,自然而然的銜接到了奏疏的後半段。
也就是將矛頭直指告發者,周王次子趙宏業的這段內容。
他質疑趙宏業素有奪嫡之心,其言辭是否可信,其動機是否純粹,請求太後明察。
最後,他請求太後為了“天家親情”和“祖宗法度”,能夠複核此案,派遣欽差詳查。
並且在末尾鄭重宣告,若周王謀逆罪證確鑿,他燕王趙明哲,願為馬前卒,親率燕地兵馬,為太後和陛下討伐國賊!
整篇奏疏,滴水不漏,卻又飽含人情味和自身態度。
江泰看得心中驚訝,嘴上說道:“燕王這封奏疏,倒是挑不出毛病。”
李子揚的眼中,也閃過一抹驚訝。
他本以為燕王一介武夫,會選擇硬頂,或是像寧王一樣和稀泥,卻沒想到,對方竟能寫出如此水平的奏疏。
“嗬嗬。”
珠簾後,傳來了太後的一聲輕笑。
“之前,我隻覺得燕王莽撞了些。”
“這封奏疏,倒是讓哀家多認識了一下這個燕王。”
“沒想到他是一個如此重情重義,卻又拎得清大義的人。”
“這種人,暫時還可以不管。隻要不把他往絕路上逼,他不會反。”
隨後,太後又翻看了幾位藩王的奏疏,大多都是些和稀泥或者表忠心的陳詞濫調,她看得意興闌珊。
直到,她拿起了湘王的奏疏。
隻看了幾行,太後的臉色,就瞬間變得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