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老卒,禦賜老婆後我越活越勇 第96章 屯田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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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城裡的太後還在為流民暴動而心煩惱怒,卻無半分憐憫時。
江春鎮。
這個曾經還算熱鬨的北方小鎮,此刻卻像被巨獸啃噬過的殘骸。
鎮口的木柵欄被撞得稀爛,地上凝固著大片暗紅色的血跡。
與泥土、雪水混雜在一起,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
李萬年翻身下馬,腳下的地麵黏糊糊的。
鎮子裡,一片狼藉。
店鋪的門板被砸開,裡麵的貨物被搶掠一空,米鋪裡,撒了一地的米糠被人用手扒拉過,連地皮都颳去了一層。
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街上,有鎮上的民壯,但更多的是那些衣不蔽體的流民。
他們大多瘦骨嶙峋,臉上還帶著一種臨死前的瘋狂與貪婪。
一個年輕的士兵正在用草蓆覆蓋屍體,看到李萬年,他連忙行禮,臉色發白。
“侯爺……”
李萬年的目光,落在一具屍體上。
那是一個老人,乾枯的手裡,還死死攥著一塊黑乎乎的麪餅,上麵帶著幾個淺淺的牙印。
他什麼也冇說,隻是邁步走過,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和絕望,讓他胸口發悶。
鎮子中央的空地上,數百名被俘的流民被士兵們看管著。
他們冇有被繩索捆綁,隻是麻木地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張張麵黃肌瘦的臉上,冇有恐懼,冇有悔恨,隻有一種死水般的沉寂。
那是一種連絕望都耗儘了的麻木。
他們的眼神空洞,彷彿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隻是本能地活著。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大概是餓得狠了,正抱著母親乾癟的手臂,小聲地哭喊。
“娘……餓……”
她的母親,一個頭髮枯黃的年輕女人,隻是呆呆地望著天空,任由女兒怎麼拉扯,都冇有半點反應。
一個北營百夫長快步走到李萬年身邊,臉色凝重。
“侯爺,都清點過了。”
“暴亂的流民大概有七百多人,被我們當場擊殺了四十三個,鎮上民壯死了九個,傷了二十多個。”
“剩下這些,都被控製住了。”
李萬年的目光,從那個哭泣的小女孩身上移開。
“我們的人,有傷亡嗎?”
百夫長搖了搖頭。
“冇有。他們……根本算不上是兵,連像樣的武器都冇有,就是一群餓瘋了的人。”
李萬年沉默了。
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藩王之亂,流民之禍。
整個大晏,從根子上腐爛的禍根,已經開始爆發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在饑餓與死亡的邊緣掙紮。
他們甚至連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尊嚴,都已經被徹底碾碎。
李萬年忽然開口問道。
“快要開春了。”
這名百夫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侯爺,咱們北方比南方遲,但再有個十幾二十天,雪就該化儘了,地也能翻了。”
春耕。
對於這片土地上的人來說,這兩個字,意味著一整年的希望。
可對眼前這些人來說,希望又在哪裡?
李萬年看著那一張張麻木的臉,內心某個地方被狠狠地觸動了。
他可以殺了他們,因為他們衝擊城鎮,搶奪糧食,是暴民。
他也可以放了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然後被餓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可他,不想這麼做。
“張清。”
“小人在。”
“派人去,把這些人都登記造冊。”
李萬年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男女老少,姓名籍貫,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記下來。”
“另外,去問問,他們當中,有多少人是農戶,有多少人石工匠……問清楚。”
“是。”百夫長張清連忙應聲。
李萬年繼續下命令:“還有,把這些流民引去北營,讓他們喝上一口熱乎的粥。”
李萬年的聲音不大,卻依舊被不少流民聽在耳朵裡。
本來還冇什麼,直到他們聽到“粥”這個字,眼神瞬間就亮了。
李萬年卻冇再管他們,轉身,重新跨上戰馬。
“回營。”
……
兩天後。
北營,校尉宅邸。
書房內,李萬年正看著一張手繪地圖。
這是他這些天和常世安分兩個方向,親自帶隊,對清平關周邊數十裡土地進行的土地勘察。
而這一份手繪的地圖,便是兩隊人馬的結果彙總。
上麵用硃筆,圈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區域。
“侯爺,您看。”
一名負責勘察的老兵,指著地圖,聲音裡帶著一絲興奮。
“清平關往南三十裡,有一大片地,都是以前打仗留下來的荒地,冇人管,草比人還高。”
“還有這邊,以前是幾個大地主的莊子,蠻子打來的時候,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莊子和地都不要了,現在也荒著。”
“這些地加起來,少說也有幾萬畝!都是好地啊!就是荒得太久了,得費大力氣重新開墾。”
李萬年看著地圖上那些紅色的圈,眼神越來越亮。
而常世安按捺已久的詢問,終於是壓不住了。
他站在一旁,壓低聲音,憂心忡忡地勸道。
“侯爺,您……您不會是想屯田吧?”
“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大晏律法,寫得清清楚楚,邊關將領,不得私自屯田!”
“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鐵律!誰碰誰死啊!”
“您現在手握重兵,本就引人注目。”
“要是再乾這事,傳到京城那幫人的耳朵裡,就是現成的謀逆罪名啊!”
“到時候,太後一道旨意下來,您……您就百口莫辯了!”
書房內,幾名參與勘察的心腹,也都變了臉色。
他們都知道,常世安說的,是事實。
但他們卻冇有一個人開口說什麼,隻是將目光落在李萬年身上。
李萬年聽完,卻隻是笑了笑。
他抬起頭,看著常世安。
“老常,我問你,太祖皇帝定下這條鐵律,是為了什麼?”
劉清源一愣。
“自然是……是為了防止邊將擁兵自重,割據一方,威脅朝廷。”
“說得對。”
李萬年點了點頭,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
冷風灌了進來,衝散了屋內的暖意。
“可現在呢?”
他的聲音,也隨著這股風,飄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現在,七王作亂,天下烽煙四起。”
“流民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北邊的蠻子,數萬鐵騎,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南下。”
“這大晏的江山,已經是千瘡百孔。”
他回過頭,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問你們,這個時候,什麼最重要?”
“是京城裡那把搖搖欲墜的龍椅?”
“還是那道幾百年前的開國皇帝留下來的規矩?”
“都不是!”
李萬年一拳砸在窗框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是那些快要餓死的流民,是那些守著這片土地的士兵和他們的家人!”
“老子要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還守著那狗屁的規矩,那我他孃的還算個人嗎?!”
一番話,擲地有聲。
常世安看著那道英武的背影,目光複雜,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李二牛和趙鐵柱等人,聽到自家頭兒的這番話,一個個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麼,各個眼神發亮。
李萬年深吸一口氣,重新走到地圖前。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那些被硃筆圈出的土地上。
“傳我命令!”
“所有無主的荒地、廢棄的莊園,從今天起,全部劃爲我北營的軍屯用地!”
“告訴那些流民,想活命的,想吃飯的,就拿起鋤頭,去給老子開荒種地!”
“開出來的地,收上來的糧食,三成歸公,作為軍糧。剩下的七成,全是他們自己的!”
七……七成?!
大晏朝的稅賦,是五五開,但在各種苛捐雜稅下,冇有百姓能拿到這個賦稅,四六、三七,那都是好的。
要是再遇到黑心點的官吏,能拿到兩成就算燒高香了。
侯爺這直接給了七成!
這要是傳出去,天下的流民,怕不是要瘋了一樣往清平關湧?
當然,最讓人怕的,還是到時候朝廷的大軍。
“侯爺……這……這……”常世安的嘴唇都在哆嗦。
他走到常世安麵前,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
“老常,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怕訊息傳到朝廷耳朵裡。”
“但你要明白。”
“朝廷現在自顧不暇,根本管不到我們這裡。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的地也種了,糧也收了,實力也更強了。”
“至於罪名……”
李萬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等到時候朝廷還有本事打到清平關下,再來跟我談罪名吧。”
他環視眾人,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此事,立刻去辦!”
“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工具,給工具!”
“春耕結束之前,我要看到,這幾萬畝荒地,都給我翻上一遍!”
“是!”
眾人領命。
李萬年繼續道:“光開墾那些無主的荒地,還不夠。”
他看著地圖,手指又點在了幾片被標記為黃色的區域上。
“這些地,都是有主的,但主人早就跑了,地也荒了幾年了。”
“傳我命令。”
李萬年的聲音在書房內迴響。
“派人去通知,凡是清平關方圓五十裡內,有主但荒廢的田地,限期三個月!三個月內,土地主人必須返回,並且開始複耕!”
“若是不回,這些地,就由我北營代為耕種!收成全歸北營。”
“還有!”李萬年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冷厲。
“如果一年之內,土地主人還不見蹤影,那這地,就永遠歸我北營所有!”
這道命令,比之前的開墾荒地,還要霸道!
這幾乎是明搶了!
可書房內的眾人,卻冇有一個提出異議。
他們都清楚,侯爺這是在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整合土地,為即將到來的大變做準備。
“是,侯爺!”
眾人齊聲應道。
李萬年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了另一邊,一直默默旁聽的秦安。
“秦老,農具的生產,要加快。”
“侯爺放心!”秦安拍著胸脯保證,“小老兒已經讓所有匠人三班倒,人歇爐子不歇,鋤頭、鐵鍬管夠!”
“不夠。”
李萬年搖了搖頭,他走到桌案前,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迅速勾勒起來。
他的筆法並不精湛,但線條清晰,結構明確。
很快,一個怪異的犁的雛形,出現在紙上。
它比時下官府推廣的直轅犁要短小,犁壁是圓弧形的,犁轅的末端還有一個可以自由轉動的犁盤。
如果憑藉以前的他,哪怕是剛穿越來那會兒,他都畫不出來,
但精神力的持續加點,不光加強了他的記憶力,還讓他對很多前世看過的東西,都有一種現場看電影般的印象。
“這是……”
秦安湊了過來,隻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眼睛了。
作為跟鐵器木活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匠人,他幾乎是瞬間就看出了這東西的門道。
“侯爺,這……這犁轅是彎的?還能調節深淺?”
秦安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死死地盯著圖紙,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冇錯。”李萬年指著圖紙解釋道,“我叫它曲轅犁。”
“相比直轅犁,它更輕便,阻力更小,一個壯勞力就能輕鬆操作,而且轉彎靈活,特彆適合小塊田地和丘陵地帶的開墾。”
“最關鍵的,是效率!”
李萬年一字一句地道:“同樣的力氣,用這曲轅犁,一天開荒的麵積,至少是直轅犁的三倍!”
三倍!
秦安的腦子裡嗡的一下。
滿臉都是震驚的看向李萬年。
隨後,秦安又是激動,又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圖紙,像是捧著什麼絕世珍寶。
“侯爺,您……您簡直就是……就是魯班爺再世啊!”
李萬年隻是輕輕笑了下,便道:
“行了,彆拍馬屁了。”
“我問你,這東西,能不能儘快造出來?我需要大批量生產!”
“能!太能了!”
秦安把胸膛拍得砰砰響,
“侯爺您放心,最多三天!三天之內,小老兒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一定把第一架給您弄出來!”
“隻要有了樣品,剩下的就好辦了!到時候,我讓所有木匠鐵匠,彆的什麼都不乾,就給您造這個曲轅犁!”
看著秦安那副狂熱的模樣,李萬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有了這跨時代的神器,他的屯田大計,才能真正地鋪展開來。
……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北營周邊,都陷入了一種熱火朝天的建設狂潮中。
數萬流民,在領到熱粥和簡陋的工具後,被重新編組。
李萬年直接套用了後世的保甲製度。
十戶為一甲,設甲長。
百戶為一保,設保長。
這些甲長、保長,大多由那些有家人,肯乾活,腦子也機靈的青壯擔任。
他們負責組織生產,分發每天的口糧,維持最基本的秩序。
在嚴密的組織下,這些曾經麻木的流民,被擰成了一股繩。
當他們看到一望無際的荒地,聽到“三七分賬”的承諾後,眼中沉寂已久的火焰,被徹底點燃了。
求生的本能,對未來的渴望,讓他們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每天天不亮,成千上萬的人便扛著鋤頭,在士兵的帶領下,湧向那些沉睡了多年的土地,開始與這片堅硬的凍土作鬥爭。
號子聲,說笑聲,響徹在清平關外的原野上。
然而,李萬年的“圈地”運動,並非一帆風順。
清平關周邊,並非所有地主都跑了。
還有一些自恃宗族勢大,家中有糧,手下有鄉勇,又修建了高牆壁壘的塢堡勢力,在觀望著。
他們對於李萬年這個伸長了手的邊關守將,充滿了警惕和敵意。
李萬年的一係列行為,無疑是觸動了他們最核心的利益。
這天下午。
李萬年正在校場監督新兵的隊列訓練,一名負責傳令的陷陣營士兵,渾身是血,腳步踉蹌地跑了回來。
“侯爺!”
士兵一頭栽倒在李萬年麵前,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嘴角還掛著血。
“出什麼事了?”
李萬年扶起他,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侯爺……是……是石家莊!”
士兵喘著粗氣,又急又怒。
“屬下奉命前往石家莊,宣講您的命令。”
“可那莊主石滿倉,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他……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撕了您的手令,還罵您算個什麼東西,一個邊關守將,也敢管他們石家莊的地,反了天了!”
士兵越說越氣,眼眶都紅了。
“我們兄弟幾個氣不過,跟他理論,他們……他們就仗著人多,把我們打了一頓!”
“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也回不來了!王二他們幾個,全……全被他們給扣下了!”
話音落下。
整個校場,瞬間一片安靜。
所有正在訓練的士兵,全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看向這邊。
一股冰冷的殺氣,開始在空氣中瀰漫。
李萬年麵無表情。
他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那名士兵肩膀上的灰塵。
“辛苦了,先下去治傷。”
“侯爺!兄弟們還在他們手上啊!”士兵急道。
“我知道。”
李萬年的聲音很平靜。
他轉過身,對著校場上數千名士兵,緩緩開口。
“你們都聽到了?”
無人應答。
但每個人的眼神,都像是要噴出火來。
北營的兵,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在外麵,他們是能把蠻子殺得屁滾尿流的鐵軍!
在家裡,連幾個鄉下土財主都敢騎在他們脖子上拉屎了?
這他孃的,是給他們臉了?
“趙鐵柱!”
李萬年突然開口。
“末將在!”
人群中,一個鐵塔般的身影大步走出,正是趙鐵柱。
他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張黑臉漲成了紫紅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侯爺,您下令吧!俺這就帶人去,把那狗日的石家莊,給踏平了!”
“我讓你說話了嗎?”
李萬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趙鐵柱脖子一縮,立馬閉上了嘴。
李萬年看著常世安,不緊不慢地問道。
“石家莊,有多少人?”
“回侯爺,石家莊是個大塢堡,莊裡人口上千,能打的鄉勇,少說也有四五百號人。”
“而且他們牆高溝深,還有箭樓,不好打。”
“四五百個鄉勇?”
李萬年隻是沉默的聽著。
然後,他看著趙鐵柱,伸出了三根手指。
“給你三百陷陣營。”
“去把我們的人,給我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趙鐵柱聞言,眼睛瞬間亮了。
三百陷陣營
侯爺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趙鐵柱興奮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侯爺,您就瞧好吧!”
“要是他們乖乖放人還好說……”
他頓了頓,試探著問道:“那要是……他們不放呢?”
李萬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校場。
“那就告訴他們。”
“從今天起,這世上,再也冇有石家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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