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七十五章 他們隻是不懂
“第二步切成銅錢大小厚,攤在竹篩上,在陰乾兩日兩夜,待飛廉根完全乾透後,外皮會呈棕褐、斷麵灰白,即可入袋。”
“記住,入袋要用乾燥的桑皮紙包裹,裡頭在墊上乾竹葉,若是受潮了這東西可就不值錢了。若是售賣就拿到熟藥鋪或者生藥市去,這伏兔醫術上有記載,藥鋪都會收的,若是不認識伏兔,就說飛廉根,它有好幾個名字,一會兒我一一寫給你們。”
一瘦高很有精氣神的少年迫不及待的詢問:“姑娘,這伏兔能賣多少錢。”這個問題真是他們最關心的,就是一旁的馮莊頭都將耳朵高高豎起。
奚春摸著下巴,稍一思索:“我教你們製作的乾飛廉根約合一百文每斤,若是鮮的就要在折一半,但也不排除更低的價格,掌櫃的都會驗貨,片厚,色棕斷麵起粉為上品。”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喃道:“一百文一斤。”
有人不信,公然質疑起來:“真的假的,就是我們平日采些藥材也不過十幾文一斤,還要被掌櫃的殺價奚落一番,也不知真的假的。”
“我們一月最多也不過賺二貫錢,光是這些估計就有幾十斤,這不得幾十貫,還不算山坡上的,她一十來歲的孩子懂什麼。”不知是誰嘟囔一句。
有人接話了:“就是,就算是姑娘說的,可終究不過十歲大的娃娃,估計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懂山坡上什麼事。我們昨日將手上活計放下,一直挖的天快黑了纔回去,今日又費勁巴拉的搞這一出,又得好幾天,到後麵若是賣不了錢又當如何。”
“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費功夫,我家娃娃還得學織布了,那纔是最正經的。”一婦人幫腔,人群中的質疑聲愈發大了,馮莊頭心也跟著動搖起來,可不曾聽說貴女們不學詩書舞樂,反而學中醫草藥。
奚春還沒說什麼,她身旁的賴嬤嬤眉頭一皺,手上帕子一甩,臉色不悅,厲聲嗬斥:“怎麼說話了,我家姑娘自幼讀書識字,所閱書籍不說百本也有千本,府上更是請了夫子教授典籍,這些藥材醫術上都有記載,你們不相信就算了,如今還倒打一耙,真是愈發沒規矩了。”
話鋒一轉:“也不知莊頭您平日是如何管理的,姑娘好心好意幫你們提些收入,好處沒有,反得來一陣奚落。”
賴嬤嬤猛的一甩袖子,嚇的周圍人抖三抖,皆縮著脖子不敢接話,唯恐怪罪下來。
馮莊頭被訓的心虛不已,趕緊卑躬拘膝的道歉:“還請姑娘莫怪,這也怪不了他們擔憂,實在是每日勞作繁忙,若是............”他吞吞吐吐說到一半不說了。
奚春懶得掰扯,將旁邊的飛廉根踢到馮莊頭腳下,自如吩咐:“既然你們憂慮,不如將這些送到藥材鋪按鮮賣了,看能不能換錢,若是能換錢就跟著我學,若是不行就算了,昨日挖的這些我就按剛才說的錢兩收了。”
這番打算堪稱聖人級彆,合著奚春如何都吃虧。身旁的賴嬤嬤嘴角不停抽搐,簡直沒眼看,姑娘這也太爛好心了,底下這些可不是什麼可憐人,發覺你好欺負之後吃乾抹儘大有人在。
心好自然是好事,但一味軟著性子,沒有雷霆手段,如何能行。
莊子裡幾個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著這個法子能行,可姑娘在這看著,他們也不好動啊。
奚春無語的離開了,幾人立即上前將東西飛廉根收攏在一起,她突然扭頭,眼神嫌棄的在稚奴身上打量一番,看著他一縷一縷的頭發,捂著鼻子道:“給他燒點熱水洗個澡,臭的都醃入味了。”
“是。”莊頭忙道。
今日原是熟悉穀物農具還有田間一係列基本事情,可這些奚春早在海家村就會了,故而沒和兩位姐姐一起,也向她們說明瞭要教莊子裡的孩子炮製藥材,隻是沒想到如此艱難。
真是長路漫漫啊。
賴嬤嬤將紙張給姑娘攤開,做好這一切之後又站在書桌旁給姑娘研墨,瞧她在紙上認真寫著不同藥材的炮製之法,其中不乏燜潤曬乾碾磨上鍋蒸煮之類的,細心程度就差將醫術送出去了。
想起那些人態度,她就是一肚子火,沒好氣道:“姑娘,您這次是來學習的,又何必費心做這些東西。我看您還是跟著我去學如何量祭田,如何用官鬥。”
奚春抬眼感激的衝她笑笑,眼中惆悵:“嬤嬤,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我瞧見他們日子如此難過,心中也難受,給予錢財不如教他們一門手藝,若是碰到有天分的,叫我帶去鋪子府裡也算一莊善舉,就是再差,日子也不會比現在難過。”
“我這人就心腸軟,看不得彆人受苦,今日若是不幫忙,日後夜夜想起也是抓心撓肝的悔恨。況且他們隻是不懂,每日賺錢不過餬口,昨天花了好幾個時辰挖,還要炮製幾天,懷疑很正常。
賴嬤嬤深深歎氣,不曾想她年紀不大,懂的倒挺多的竟能說出這番大道理,可一想到大小姐哄老太太的手段言辭,姑娘有這心性,實屬正常。
還是不甘心的教導:“姑娘,你彆怪我多嘴,你這樣心軟如何能成大事,日後嫁人做了管家娘子,豈不是叫人騎到頭上去。就說咱薛府,光府內就有上千個丫鬟小廝,好些都尊貴體麵,就是主人家也要給幾分麵子,不能怠慢,若是不用些嚴厲手段,如何能禦下。”
奚春狡黠一歪頭,在她眉間點了一滴硃砂,眼睛很亮:“嬤嬤,到時你陪著我不就行了,我可是離不開你了,你瞧,剛才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脫身。”
賴嬤嬤麵上氣急,她好好說,這人怎麼還同自己開玩笑,實則眼角眉梢的笑紋如何也藏不住,惱了:“姑娘可彆打趣我了。”
“我也是不中用的老骨頭了,被老太太指派過來,也隻是因為大小姐吃過我幾月奶,多了幾分感情。又恰好有幾分用,故而才被老太太留下,如今眼花耳聾的,真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