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一百零九章 驚世駭俗的林夫子
心中思忖,對著四姐姐赧色一笑:“明明是我過生辰,可那日見四姐夫給你偷偷摸摸塞了不少好東西,到我就一塊玉石打發了,嘖嘖嘖。”
薛女女瞪了奚春一眼,忙轉移話題:“我還不知大姐姐送你什麼了,還有府上幾個弟弟妹妹,都送了你什麼。”
奚春立刻去看大姐姐,手掌扯向自己的衣領,裡頭藏著一個足金項圈,“二位姐姐送的東西我自是好好保管,恨不能日夜佩戴在身,不得稍離一步。其餘幾位姊妹送的都是大差不差的,我都好好收起來了,配上衣服一起用。”
薛女女湊上去瞧,隻見項圈上纏繞花枝金絲,尤其稀奇的是下方還綴著各色寶石瓔珞,紅燦燦的,還真不是凡品,讚歎:“這項圈可真好看,大姐姐就沒見你送我這麼好的東西。”語氣酸溜溜的,瞥了薛珠珠一眼。
薛珠珠擰緊眉頭看著妹妹,一手點上她的額頭,忍不住道:“從你過生辰到現在,哪一回的東西,我不是尋的千好萬好,不曾想你眼皮子竟這般淺,瞧見送五妹妹的好東西就如此酸語,我平素教你的都學到哪兒去了。”
薛女女被訓斥一番,心中不爽,直勾勾的盯了薛珠珠一眼,扭頭進了學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奚春見人生氣,急了,忙想上前去哄,卻被薛珠珠一把拽住:“可彆管她,小性子多的沒地方使,當誰都慣著她不成。”
看著四姐姐氣鼓鼓的背影,她深深歎了口氣:“四姐姐是開玩笑的,大姐姐方纔說的那話也太認真了,打趣兩句不就行了,為何非要說的如此重。”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
薛珠珠皺了下眉,假惺惺的衝奚春彎了下嘴角,也走開了。
奚春自知失言,可也不敢去哄,生怕哄了一個不哄另外一個又將其得罪了,正當她站在中間左右為難之際,雪梅戳了下姑娘,低聲道:“林夫子來了。”她立刻坐好。
果不其然,一陣清逸的腳步聲,林夫子從外間繞到內室進來了。
奚春很是期待這位新夫子,伸長腦袋往前看,就見她臉色紅潤,氣血充足,一襲淡藍直領對襟儒衫,頭發用發帶盤著,一根玉石簪子了事。看上去生理週期十分穩定的模樣,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她是真害怕這林夫子如林妹妹一般病弱西施,古代的醫療水平可想有多低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段話被當今學子奉為人生信仰,更有不少長輩拿出來教導家中子弟,可如今我們卻能打耳洞,帶耳時。漢朝的呂雉太後臨朝稱製,行駛皇帝職權,甚至能和劉邦抗衡,在朝中的心腹數不勝數,劉邦想廢後廢太子都不被允許。”
“那時的女子好似比現在暢快肆意不少,還有唐朝武皇時期的女子,男子叩拜女子不跪,平民百姓以生姑娘為榮。如今再看我們身處的時局,皇後權利被大大削弱,不被允許乾政,甚至防範外戚,即使在汴京如此繁華的朝都丟棄女嬰一事更是常見,逼的朝廷不得不設立臨時機構。”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我們女子早已成為男子的附屬品,更不論貞節牌坊一事,當下汴京好嫁之風越發猖狂,學習伎藝取悅男子可謂稀鬆平常,若是不學還會被眾人恥笑。可女子難道就隻能甘願被壓下去,成為深宅大院的一尊雕像,我方纔說的這些,你們如何看這變化。”
林夫子說完,撚起一盞茶細細品嘗起來,好似渾不知自己說的有多麼的驚世駭俗,從薛家請自己來便應知曉她的行事作風,何況讓她教授女子三從四德,她也是不願的。
寂靜的學堂內恨不得連咽口水的聲音都能聽見,奚春人都麻了,心說這林夫子不愧是女神童來的,教育方式果真不一般,不免讓她對其肅然起敬。可轉念一想不覺有些悲哀,覺醒在錯誤的朝代隻會更痛苦,若是林夫子知道未來的程朱理學,還有更後麵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該如何的捶胸頓足啊。
薛珠珠和薛女女雖然皺著眉頭,有些不解,但思維順著林夫子所說的全都開啟了,思緒深入。
見沒有一個學生回答,她平靜的將茶杯放下,直言不諱道:“男人懼怕女人,害怕手中的權利被分走,故而弄出條條框框的女則,婦德,婦容之類的書籍。也許你們覺得我說的太驚世駭俗,不為常人所能容忍,當有一天你們遊曆過宋朝各地,去過異族,見識過不同人,就知曉我所說的。”
“你們運氣好,生在官宦人家,讀書識字,卻不曾想自己學習詞曲難道隻是為了取悅男子。”她很是惋惜的搖搖腦袋。
奚春一臉憋屈,實在忍不住出聲:“夫子談論的這些對每個學生都說嗎?這對您有所不利啊。”言下之意就是您難道不怕被抓起來,說前朝好貶低當朝,這在如今算得上相當大的罪責,不然怎麼會有文字獄一說。
她當然認同林夫子所說的這些,可這是個禮教森嚴的封建王朝,奚春在海家村見過一男人隻因說了一句律法有問題,就被抓進官府,聽說在放出來時,眼睛都直了,成了個傻子。
林夫子緩緩側頭,唇角微翹,眼神冷漠:“五姑娘,辛娘子同我說過你,這世上總有一些執拗人,若能為我所認可的而死,倒也算得上一件幸事,士大夫理當如此。”
奚春腦子瞬間轉過來彎了,這不就是士大夫的以死明誌,好多清高的讀書人為了證明自己不惜當朝自儘,這在現在是一種十分高尚的行為,甚至會被萬千學子追捧,法不責眾在哪個朝代都適用,以至於後來好多士大夫都想這樣死一遭,還能留個千古美名。
她尷尬一笑沒說話,在自己看來,沒有什麼比生命還重要,看來自己還是隻適合當大眾人,她和林夫子的思想存在本質差異。
薛珠珠默默聽了許久,眼神微動,雖然她沒聽明白為何一下就轉移到死不死上麵了,可其餘的倒是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