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一百四十六章 滿氏
流蘇忽不知想到什麼,撲哧一下笑出聲,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繪聲繪色的同她講述:“姑娘在這裡不知,原那滿大太太還想將玉籽丟了之事賴在我們府上,非說是被哪個手腳不乾淨的下人偷摸順走了,就差指著大娘子罵賊喊捉賊了。”
奚春聽的興起,眉毛一挑:“然後呢?”
流蘇得意洋洋的攤開雙手:“大娘子可是帶著府中上下人一起搜尋的,何況找到那東西時,蘭姑孃的奶嬤嬤就在一旁看著,這話一出,滿太太瞬間不吱聲了,狠狠瞪了自家下人好幾眼,那凶的哦,回去定少不了一頓責罰。”
“這四品官太太和街頭胡攪蠻纏的長舌婦有什麼區彆,我覺得比那些長舌婦還不如,至少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自家的玉找到了,竟還想讓大娘子再賠一塊。”
奚春往嘴裡刨了一口飯菜,眼中竟是對滿氏撒潑打諢功力的佩服,含糊不清得詢問:“給了?”
流蘇臉色不甚好:“給了,怎麼沒給,這世道不要臉耍無賴的占理,大娘子翻箱倒櫃找出一塊好玉,這才平了怒火,隻怕她辛苦得來了,不消幾日又被那邊的大爺填海了。”
“要我說這滿舅母也挺慘的,你說說她生了多少儉省的法子,府中每年好不容易能省個幾百兩銀子,舅舅那廂又往外扔。”奚春用力嚥下一口,嘖嘖感慨:“所以說這男人有事業心也挺可怕的,不支援吧,族內少不了要訓斥,支援吧,自己的嫁妝都耗乾了。”
想起滿舅母的遭遇,其實她也挺為其唏噓的,青梅竹馬就相許終生的小夫妻,臨到中年,兒女雙全反而還相看兩厭了。聽說滿舅母及笄時,堂舅的家世逐漸開始走下坡路,當時他的父親也是不乾人事,勾欄瓦舍,歌舞橫行好不風流,為此堂舅年紀輕輕就立誌考取功名。
如今的朝堂,大多分為兩派,一派是依靠自身本事通過科舉考試成功封官的進士們,一派是依靠祖宗蔭封沒有經曆科舉製洗禮的官員們。總的來說前者的升官途徑比後者寬廣多了,朝中上下乃至官家都十分認可肯提拔科舉製出來的學子。
也是讀了不少書,奚春才知道原來汴京做官還有候補一說,像自己捐官,官家蔭封,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來年的候補生涯實屬正常,一個運氣不好,頂著神威將軍的虛名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
可科舉製出來的兩三年就能走向實乾家,在這一刻她深深的意識到,中國人骨子裡對讀書人的敬畏。不管多大的王爺多大的官,麵對讀書好的兒郎,都是一派和顏悅色,恨不得撈回自家纔算過本。
很不巧,這位薛照堂舅屬於祖宗蔭封,四品官聽起來挺威風,可沒有實權,薛家更是逐漸走下坡路,連紙糊的老虎都算不上,這麼些年上下走動疏通關係,努力半生歸來仍是一個義節郎。
長久下來,鬱鬱不得誌的薛照舅舅,和不斷往裡搭嫁妝的滿氏舅母,二人不相看兩厭纔不正常,還能生下四個孩子,已經是祖宗顯靈了。
再一聯想到自家,奚春頗有幾分唇亡齒寒的後怕,幾個表弟一一過了一通,沒有一個讀書人啊。
流蘇對於前半段似懂非懂,隻見姑娘一會兒笑一會兒難過,再就是捧著下巴嘖嘖歎息,她很是不解,斟酌許久得出一總結性的發言:“這天底下最沒用的男人才會算計女人的嫁妝,大房太太將嫁妝填了,日後蘭姐兒出嫁又拿什麼給。”
奚春堅定的點頭。
二人相顧無言一陣歎息。
奚春先是在祠堂抄了幾遍經書,送給老太太得到讚賞之後,總算能出府痛痛快快的玩一場了。原以為在彆院還能再呆一段時間,可轉眼就是立秋,溫度也隨之降低。
汴京的夏秋不似重慶,重慶沒有立秋之後就涼快的說法,永遠都是多變的,白天室外就是一個大型蒸籠,完全不敢出去的程度。
來了這個時代快十年了,奚春以為自己都快忘了,可往事依舊曆曆在目。
這天,她無聊的趴在炕幾上,懷中揣著一個青雲卷草紋抱枕,賴嬤嬤和雪梅正有條不紊的帶領一眾丫鬟婆子收拾東西,明日就要啟程回薛府了。
“什麼叫母雞,母雞就是不知道啊。”奚春自言自語。
耳朵很尖的雪梅瞬間回神:“姑娘想喝老母雞湯嗎?我等會兒就吩咐小廚房做。”
奚春莫名扯了扯嘴角:“好啊。”內心已經是抓心撓肝般難受了,沒有人懂自己的精神世界真的好難受啊,透過桃花紙看向外麵的天空,四方窄小,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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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剛矇矇亮,一道極其醒神溫潤的少年音從院子外傳來,由遠及近傳到奚春耳朵裡:“阿春,阿春,我來接你回府了,阿春,我帶了一輛軺車,等會兒我帶著你一起回去,你就不會難受了。”
小姑娘人還懵著了,神智並未徹底蘇醒,迷迷糊糊的看著辛無恙,少年趴在屏風上,笑的如沐春風,迷人心魄,雙眼一眨一眨,可憐兮兮的詢問:“阿春,我可以進來嗎?”一套連招下來,整個清平院上下女娘仆婦都為其神魂顛倒,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奚春自然也不能免俗,隻知道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坐上一輛敞篷的二人馬車,辛無恙興奮的掌控韁繩:“阿春,我特意從府中趕來的,這樣你肯定不會再暈車了。”
女孩感動的淚眼汪汪,隨著馬車飛馳而去,崎嶇不平的山路,不知何時出現的石塊,還有過於狹小的軺車,顛的奚春屁股就沒一刻貼上過座墊,身子不停搖搖晃晃的擺動,雙手死死抓緊椅麵扶手,眼神驚恐,她不會死吧。
“啊.....”的一聲尖叫之後,才艱難開口:“阿恙,我.....我是不暈了.....可快被顛死了......”
辛無恙轉頭檢視,就見女孩可憐兮兮的抓緊扶手,一張清麗的小臉已然嚇到慘白,兩彎黛眉緊蹙,瞧著連一絲血色都沒了,嘴唇微張,發不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