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手作娘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民生艱苦
張香雲聞言便沒在說什麼,手腕撩起袖子,隨意坐在田埂上,雙手捧著冰涼沁人心脾的茶飲,滿足的喝下一大碗,隨口詢問:「怎麼樣,早上做的麵包賣完了嗎?」
奚春嘴裡叼著一根破草,眯眼笑了:「賣完了,明早多做點送去賣,今日還未開市就被哄搶而空。」
在場五人聽了,皆喜氣洋洋,眉開眼笑,乾活都更有勁了。
奚春沒打算將那四人找麻煩之事說出來,還囑托奎哥兒彆提,說了也是徒增煩憂。眯眼看著遠處的天空,暗暗發誓,要死死抱住裴都護這條大腿。
翌日,薛家人全家出動,揉麵燒火打發酥絡毫不含糊,薛明珠都被刺激的早早起來,幫著揉麵洗洗刷刷之類的。
這一回,奚春吩咐蘭姨娘她們足足做了上千個麵包,虧得定做的板車夠大,不然如何能放下。
進城賣的麵包做完後,眾人又開始做等會兒要去李莊售賣的麵包,忙的腳不沾地,連歇一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但個個麵上帶笑,昨晚大夥將錢一分,嘴巴都咧到腦後跟去了,勞累一早上就能分到五錢銀子,有什麼辛苦的。
脫離薛府來到西域,手上的每一個銅板都要思索再三才能花出去,買一顆菜都是四處比較,日子過的著實清貧。
但這也讓五穀不識,貴賤不分的薛家女眷知曉一兩銀子的購買力,更知曉如今似她們這般的尋常百姓,一日頂多賺個一百文,遇上會織布繡花的才能往上擠擠。
如今每日每人五錢銀子的出息,就是日日扯布做新衣裳都行,家中更能三天兩頭吃牛羊肉,這樣好的日子,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麵包擠好一圈奶油,挨個放在木板上,搭上碎花布,用玻璃罩子蓋的嚴嚴實實。
隨後薛家幾個舅舅幫著將東西放上板車,在眾人殷切視線的盼望下,薛炎領著奚春和薛女女出動了,這回奎哥兒沒跟著去,等天稍微亮些,他們要去李莊賣田螺。
昨日下午裴都護就差人送來奚春要的兩張路引,小姑娘硬是將那中間人留下,非要人等著吃碗茶再走。
自己則是掄鍋掄勺,炒了滿滿一大盆香辣田螺,用油紙包給他帶回去,叫裴都護嘗個新鮮。
原本還不耐煩的軍戶,看見獨屬於自己的另外一包田螺時,瞬間笑眯眯的,對著奚春連連道謝,絲毫怨言都沒有。
雖說如今薛炎有了路引能進城,可進去逛逛也不可能,他要抓緊走回去,每日采石礦的勞作可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就是給錢塞銀子也不可能,除非趕上大赦,否則服役是必不可免的。
她爹還有三位舅舅日日如此辛苦,曬的手臂和脖子早脫掉一層皮了,往日的斯文俊秀公子哥早變成地道的泥腿子了。
幾個舅母明麵上沒說什麼,可背地裡沒少抹眼淚心疼,光是李莊的藥酒就不知買了多少瓶,眾人更是卯足勁的乾活賺錢,就為了采石礦的丈夫晌午能喝上一碗冰飲。
宋朝冰飲出奇的貴,一大碗加了酸奶果子飴糖的刨冰能賣上一錢銀子。二舅舅有兩個老婆心疼,兒子薛奎也不用勞作,故而二舅母日日都去采石礦送冰酥絡,加上賄賂一番官差,不消舅母開口,就將人領過來了。
薛焯一人吃獨食自然不好,準會叫上兄弟和妹夫還有侄子,一回兩回無所謂,可時間就了蹭吃蹭喝的幾人都不好意思,紛紛推遲。
是人就有口腹之慾,不可能不饞。
大舅母和三舅母知道後,哭的眼圈紅紅,尤其是望著自己丈夫日漸頹靡的精神,心疼的跟什麼似的。不需奚春開口,從那之後,就跟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努力做活。
奚春很能理解冰涼小甜水的作用,現在的建築工人就是在捨不得也要買上一大瓶冰紅茶,或者買上一瓶冰啤酒,光喝白水身體受不住,攝入糖分帶來的作用是巨大的。
瞧見於闐兩個字,奚春熟練的催促大舅趕緊回去,也沒忘記給人帶上兩個麵包。
如今天還黑著,還有半個時辰才亮。
薛女女抓緊板車,一雙漂亮的眼眸緊張的在四周看來看去,一直到二人平安進城,才將高懸的心放下。
喃喃自語:「我真的進城了。」
奚春將毛球交給馬廄的夥計,收好憑證,見四姐姐還發愣了,喚道:「快來幫我推一下,晚了就占不到上次的攤位了。」
薛女女這纔回神,交了錢進市集,直奔上次的攤位,奚春就見昨天那左娘子慈眉善目的衝自己笑,老遠就跑過來幫著推板車。
玩笑打趣:「奚娘子,你怎麼才來啊,這位置我都給你占好了,方纔來了好幾人問,都被我搪塞過去了。」
奚春連連道謝,好奇詢問:「左娘子,你沒有驢車,左家村離的還遠,怎麼來如此早。」
左娘子嗐的一笑:「我這人覺少,不用睡,賣的東西也不像娘子你需要起早做好再烘烤,都是些撥浪鼓絹花等玩意兒,醜時中就從家往這趕,城門沒開我就來了。」
奚春立即肅然起敬,佩服連連。
左娘子生的慈善,眉眼細長膚色偏黑,看上去和她娘歲數差不多,人也熱心,昨日是唯一一個敢上來勸她的,奚春對她挺有好感的。
左娘子側身打量忙上忙下的薛女女,見她模樣清冷美豔,水蛇腰削肩膀,做事如跳舞,容貌同奚娘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端詳許久笑了:「奚娘子,這是你姐姐吧,生的這般好看,也不知你們的父母該長成何等天仙般的模樣。」
薛女女臉唰的紅了,雙手忍不住反貼上麵頰,眼含春水。家中吃的好,穿了新衣裳用的起香胰子了,才來時黢黑乾巴的模樣一去不複返。
奚春拉著四姐姐過來作揖行禮,說:「這是我大舅的女兒,姓薛,日後還得依仗左娘子你多多照拂。」
一個禮貌的行禮於左娘子的陣仗也過於大了,她慌忙擺手,心說自己能照拂她們什麼,日後還得同這兩個小娘子打好關係。
二人才將攤子支上,不消吆喝,就有人來買麵包了,人流稀攘,卻絡繹不絕。
不足一刻,第一個玻璃罩子裡的麵包就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