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戶女 第134章 長痛不如短痛
這頭兒離開家門的林智勇健步如飛，他在華燈初上的汴京城奔走，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聽曼娘親口告訴他，心上人都是母親為了斷他念想撰設出來的，根本沒有這個人。
這一念頭讓他不知疲累，本來一刻鐘的路程硬是隻用了一半時間。
待氣喘籲籲的奔到衚衕口時，他整個人呼吸急促，額角的汗水流進眼裡，讓他幾欲睜不開眼。
他努力平複著呼吸，下意識的抬手想用袖口擦汗，但在看到身上新裁的衣衫時猛地頓住了，竟然沒來得及換身衣裳，今日穿著這襴衫同旁的姑娘相看，此時想來心虛不已。
一時間林智勇糾結不已，剛剛憑著一腔激憤奔了過來，此時看天色已晚，說不定曼娘已經歇下了，且母親剛剛說曼娘親口告訴她自己有了心上人，莫不是兩人私下見過？！
母親向來瞧不上曼娘，若是兩人見麵定然不會客氣，思及此處，林智勇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突然很害怕，被母親為難的曼娘，是不是打了退堂鼓，這才故意告訴母親有了心上人？！
這種想法一出，林智勇有些如釋重負，但更多的是絕望不已。
是不是一路走來自己都太樂觀了。
以為隻要憑著一腔熱忱，就能慢慢走向曼娘，哪怕知道母親對她的誤解，也認為總有改觀的一日。
結果到頭來事與願違，還不等自己走到曼娘跟前，母親就先發難了，如今倒好，隻怕曼娘再也不會給自己接近她的機會了。
這一認知讓林智勇一顆心又酸又澀的，臉上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來。
他默默的站在衚衕口看向薛家，不過一步之遙，那扇緊閉的木門卻如不可逾越的鴻溝一般，他在這頭，曼娘在那頭。
夜色沉沉，清冷的月輝遍灑大地，屋舍上的粼粼瓦片清晰可見，夜風輕送，吹的樹梢沙沙做響，同不知名的蟲鳴相互應和著，悅耳動聽。
但林智勇此時卻是眼神渙散的盯著薛家的房門，滿心荒涼。
一時竟不知如何麵對曼娘。
「那我們就先回去歇著了，大姑娘把門鎖好了，有什麼事喚我一聲。」
正待林智勇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進退兩難時，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葉蘭娘領著兒子石小山出了門，準備往隔壁的張家歇息。
送她們出門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
想見她的心比他更快做出了選擇，林智勇還來不及反應，雙腿彷彿有意識般，徑自朝裡走了兩步，嚇了剛出門的葉蘭娘一跳。
她沒想到衚衕口站了個人。
「林公子，你怎麼過來了，嚇了我一跳。」
葉蘭娘驚魂未定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待看清楚是林智勇，忍不住鬆了口氣。
「嬸子！」
林智勇反應過來，低聲喚了葉蘭娘。
門裡的曼娘一臉錯愕，沒想到林智勇會此時上門。
下午白氏對她的各種貶低羞辱，還得知他今日去同旁人相看，此時想來還滿心惱怒，知道林智勇尋了來，麵上不由帶了些慍色。
葉蘭娘看了眼林智勇，又看了眼緊抿著嘴的曼娘，心下瞭然，先前看兩人就覺得登對的很，看如今的模樣，定是吵架了。
「今個兒忙了一天了，我們先回去了。」
葉蘭娘知情識趣的趕緊拉著兒子去隔壁，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林智勇看著麵無表情的曼娘，心裡有些發怵，一時竟不知自己為何而來。
「若是沒話說就趕緊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若是被人看見，隻怕又要生些閒言碎語來。」
曼娘看著林智勇小心翼翼的神色，忍不住輕歎一口氣。
今日她身心俱乏，實在沒有精力再應付他。
「對不起，我娘沒為難你吧！」
林智勇艱難的開了口，見曼娘沒好氣的扯出個笑來，心裡越發沉重。
「趁如今咱們還有退路，不妨把話說開了，先前是我不知分寸，讓你誤會了，往後還是保持距離吧！」
到了此時，曼娘心裡的那些旖旎情愫全都消失殆儘，她精力有限，既要養家餬口，又要拉扯弟妹，感情之事對她來說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若是有一段令人身心愉悅的感情，有個能相互扶持的良人能消磨時日最好不過，但若是沒有，甚至這感情並沒有給她正麵的情緒價值，反倒要她自我消耗，那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
林智勇很好，但卻不是她的良人！
說出此話的曼娘心裡也很沉重，好在兩人的感情沒有深厚到難舍難離的程度，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還是趁早結束的好。
「曼娘，你相信我，我母親那裡我會給你個交代，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堅定走向你的心，我懇求你給我一段時日，我定會消除你我之間的所有障礙，你相信我！」
林智勇神色激動，他兩步急奔到曼娘跟前，失態的握住她的手。
這是兩人第一次肢體接觸，少女的手柔軟乾燥，帶著股熨帖人心的溫暖，林智勇彷彿突然生了些力量般，把那手握的更緊了些。
曼娘有些恍惚，看著眼前男人一雙澄清的眼裡透著認真堅韌，她心裡說不出的酸楚憋悶。
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她任由他拉著自己，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曼娘緩慢又堅定的抽回自己的手，抬頭看向一臉期冀的林智勇。
「做人已經這麼難了，何苦要自尋煩惱呢，我們那裡有句話說道，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她是你的母親，是這世上你最難割捨的人，她對我的厭惡堅若磐石，不是能輕易消磨的，而我～也不想同一個厭惡我的人共處一個屋簷下，你看！這題本就無解，你不可能為我放棄你的母親，我也不願意為你委屈了自己，所以，兩廂放過不好嗎！」
到了此時，曼娘已經沒有任何情緒，隻是平心靜氣的同林智勇闡述道。
看著眼前一臉平靜的姑娘，林智勇突然意識到自己要失去她了，當下一顆心慌亂不已，有那麼一瞬，他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心底的絕望如一根毒藤一般將他牢牢捆住，讓他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