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戶女 第15章 胳膊肘往外拐
朱氏聽趙婆子說了來龍去脈,一口咬定是曼娘裝神弄鬼嚇唬她。
「曼娘?!不應該啊,這賤種平日裡畏畏縮縮的,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最是乖順聽話……你沒看見,她今兒早上的模樣,同仁德…同仁德一模一樣!」
趙婆子回憶起曼孃的模樣,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朱氏見整日懟天懟地的趙婆子被嚇成這樣,心裡不免發毛,但她卻不能鬆口,得咬定是曼娘故意為之才行,想到董家,她實在不甘心。
「哎呦~我的親娘嘞~你彆看曼娘整日伏低做小,在您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話說的好,會叫的狗不咬人,說不定她就是個內裡蔫壞的,你瞅她剛剛牙尖嘴利的模樣,那有半分先前的樣子?!定然是因為她生病,咱們沒有給她請大夫心裡生了怨恨,乾脆不裝了,要我說,這死丫頭野心大著哩。」
朱氏越說越篤定,心裡七上八下的,這宅子到底是薛家大房的,她們搬進來一直沒有找到房契,若是這死丫頭同她們撕破臉,硬要攆了她們出去可如何是好?!
「她敢!」
趙婆子聽了朱氏的分析猛一拍炕桌:「仁德就算過繼給大房,那也是我們二房的兒子,如今他死了,我們為人親生父母的,替他照顧孩子天經地義,那死丫頭有什麼資格攆我們,這是我親生兒子的宅子,就是我的宅子,誰來攆都沒用。」
說到親生兒子四個字,趙婆子有一瞬的心虛,但卻強迫自己強硬起來,當即把炕桌拍的「啪啪」響!
朱氏見趙婆子一改剛剛的蔫頭巴腦,重新提起了精神,心裡一鬆,就怕這老虔婆顧念死去的大伯子,任由那小賤人騎到頭上作威作福。
也是來了城裡她才知道,日子還能這麼過,曼娘她們姐弟三個就是現成的長工。
如今她什麼都不用做,有不要錢的宅子住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不知道多滋潤,可不能讓這長工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到底是過繼出去了,若是論起來,那可是隔房的!」
朱氏眼神閃爍著火上澆油。
「隔房的也是我兒子,我養到七歲的兒子就這麼白白的送給了旁人,俗話說的好,生養之恩大於天,我如今要他套宅子不過分吧,就算告到官家我也占理,這死丫頭,我看是翅膀硬了,想翻天了,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她。」
一旦接受了朱氏的說辭,先前的恐懼一鬨而散,趙婆子心裡憋著一團火,越燒越旺,恨不得立刻起身去教訓曼娘一頓,隻是捱了那死丫頭幾棍子,又嚎了大半日,此時又疼又餓的,忙指揮朱氏去弄點吃的來。
朱氏一見趙婆子迫不及待想收拾薛曼孃的模樣,幸災樂禍的很,忙不迭的出門去拿吃的,恨不得立刻讓那死丫頭倒黴,最好能一棒子打死,這樣董家也能交代了。
想到這裡,她越發熱切了些,出去的腳步都急切了幾分。
正房裡,留下的趙婆子因為憤怒不住的喘著粗氣,炕尾的薛老爺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搭話,他靠著牆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旱煙,沒一會兒屋裡就煙霧繚繞起來,那味道直衝的趙婆子嗓子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自己嘟囔著,起身把窗戶開啟,視線穿過窗欞落在角落裡的柴房門上,惡狠狠的剜了好了幾眼。
「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待會兒吃了飯該乾什麼就乾什麼,莫要再同小輩計較。」
薛老爺子見她喪著一張臉坐到了炕上,開口說道。
「我計較?!老頭子你糊塗了吧,是那曼娘裝神弄鬼,還打了我好幾棍子,若不是我身子素來康健,隻怕此時早就一命嗚呼了,這死丫頭,根本就是想打死我,薛寶泉,我同你過了大半輩子,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到頭來你不向著我,反而向著一個外人,你說你的心是怎麼長的,老天爺啊~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趙婆子一個平地炸雷,當即炸了開來,她不顧形象的委頓在地,唱唸做打的,又嗷嗷叫了開來,成功讓薛老爺子黑了臉,這死老婆子,怎得如此蠢笨,他們理虧在先,就算要計較也得過了這個節骨眼兒,換個由頭計較,那能就這麼大喇喇的不管不顧的教訓曼娘一頓,且他看曼娘剛剛的架勢,擺明瞭心裡憋著一股氣,不想在忍氣吞聲了,若是此時他們撞上去,隻怕鬨到最後於他們名聲不利。
對,薛老爺子並非心疼姐弟幾個,而是考慮到要長久在甜水巷居住,不能把名聲搞壞了,自家大孫子可是讀書人,巧娘更是要出嫁的,萬不能鬨得滿城風雨的,壞了名聲。
可是此時無論他如何解釋趙婆子都充耳不聞,直說他胳膊肘往外拐,最後薛老爺子乾脆猛嗬一聲,說她若是再胡攪蠻纏,就休了她送回薛家莊去。
「仁德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心知肚明,這宅子本跟咱們沒有一點關係,若是你在嚎下去嚷的鄰裡儘知的,辱了昊哥兒讀書人的體麵,看我怎麼收拾你!」
薛老爺子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低吼道,看向趙婆子的眼神中帶著警告,本嚎的起勁兒的趙婆子對上薛老爺子淩冽的眼神,彷彿被人猛塞了塊抹布似的,再發不出任何聲響。
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趙婆子心裡慌的一匹,到底是過了大半輩子的夫妻,知道薛老爺子的底線就是大孫子,此時哪怕再不甘願,隻能打壞牙齒和淚吞,乖覺的閉了嘴。
發泄似的吃了朱氏端過來的一大碗素麵,藉口鬨了一上午腦仁兒疼,翻身裹了被子躺在了炕上,在朱氏一臉期待的眼神裡很快打起了呼嚕。
朱氏從最初的期待到驚愕到憤然,這老虔婆不是說吃飽了要去收拾薛曼孃的嗎,怎麼倒頭睡了?!
她還等著她同王婆子交代呢,這可如何是好?!
朱氏看著窗外的太陽,已經快巳時中了,她欲言又止的看向炕上的趙婆子,介於薛老爺子虎視眈眈的眼神,到底沒敢喚她,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門。
「曼娘在家不?!」
朱氏剛出門,就見院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臉生的中年漢子推門而入,對她置若無物般,張口喚曼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