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戶女 第71章 嫌棄
「城裡的宅子租錢貴,光是租個一間半間的都要好幾百文,咱們家這麼多人,哪裡住的下。」
朱氏看著眼前相貌堂堂的兒子,想到一家人來京的過程,對薛曼孃的惱恨越發濃烈了些,更不明白公婆為何如此輕易的妥協,就這麼搬了出來。
此時聽到兒子質問,隻能一臉不甘的解釋道。
「家中隻靠著你爹一個人做工,既要顧著一家人吃喝,又要替你攢束脩,如今平白無故的又多了租房子的錢,更是雪上加霜,那城裡的宅子咱們租不起,隻能往城郊來,這宅子破是破敗了些,但租錢便宜,也算為你爹減輕負擔了。」
薛老爺子一口接一口的抽著旱煙補充道。
不過短短一段時日,他肉眼可見的蒼老了不少。
每日聽著老妻的抱怨,瞅著兒子來回奔波,看著兒媳孫女怨懟的嘴臉,想到薛家大房的姐弟三人此時定是拿著不菲的租錢吃香的喝辣的,如此對比怎麼能讓他平靜下來安心過日子。
若不是心裡有其他盤算,隻怕他此時也坐不住。
看著眼前的大孫子,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薛寶泉心裡越發堅定了些,眼下的艱難都是暫時的,先容那姐弟過兩天快活日子,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為了孫子,哪怕搭上自己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
薛寶泉頓了頓,看著孫子一臉憐惜:「委屈昊哥兒。」
「哥哥有什麼委屈的,他在書院吃喝不愁,委屈的是我纔是,整日在家中跟著娘洗衣做飯,還得挑水種菜,這才幾日,我手都生繭子了,臉也曬黑了,最委屈的人是我纔是。」
薛巧娘見哥哥一回來,一家人都圍著他團團轉,又看見哥哥身上嶄新的學士衫,想到自己那些好看的衣裳首飾都被薛曼娘姊妹搶了去,自己如今連連體麵的衣裳都沒有,當下憋屈不已。
彷彿一朝從城裡的大小姐被流放成了鄉下的村姑,其中落差讓她不甘的很,城裡的心上人更是遙遙不得見,也不知時日久了,良哥會不會忘了自己。
每每思及此處,薛巧娘就心如刀割般。
「哪個莊戶人家的姑娘不乾活,還真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娘子了不成,就你話多,朱氏,看你教的好女兒,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趙婆子聽見孫女抱怨,正沒處發泄,當下對著母女倆一陣叫罵,直罵的朱氏臉色漲紅。
先前有大房姐弟在,趙婆子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們身上,如今沒了曼娘幾個,她們母女又成了趙婆子撒氣的物件,這讓朱氏又氣又急的,把求助的視線落在兒子身上。
但薛昊彷彿無所察覺一般,眼觀眼鼻觀鼻的,還是一直沒說話的薛仁義替母女倆解了圍。
「時候不早了,你領著巧娘回去歇著吧。」
薛仁義倒不是心疼母女倆,隻是單純的覺得趙婆子煩,整日罵起人來喋喋不休的,吵的人腦仁疼。
朱氏見狀忙不迭的拉著一臉羞憤的女兒出了正房,接著陰沉著臉的趙婆子也被打發出了門。
屋裡隻餘了三個男人,也不知在說什麼。
正房裡,薛寶泉自然不會把父子倆的盤算告訴孫子,在他看來,孫子良善,若是他知道了他們的打算,說不定會阻止,此時隻是同兒子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了些學業上的事,又鼓勵了孫子幾句,見孫子始終情緒不高,以為他累了,就趕緊催促他回屋歇著。
薛昊從下午歸家就沉浸在家中突遭橫變得打擊中,明日休沐,他還約了幾個同窗去城裡的墨香閣品茗,聽聞這墨香閣作為茶樓,是文人大儒最愛聚集的地方,喝茶聽書,作詩作畫,若是才學出眾,不僅能贏得眾人吹捧,墨香閣還有額外的獎勵。
聽聞那獎勵也頗為豐厚。
引得眾多文人趨之若鶩,倒不是都奔著獎勵,隻為揚名的也大有人在,若是能得了哪位大儒青眼,收做關門弟子,那就更妙了。
是以這墨香閣在學子中頗為受歡迎。
他也是經過半年堅持不懈的努力,才同那幫同窗打成一片,贏得了同他們出遊的機會。
隻是那墨香閣花費不菲,同窗雖都是汴京本地人,也都是小康之家,自然了,那些大富大貴的有自己的圈子他也攀不上,所以相約墨香閣,這花費要均攤。
他先前裝作不經意的打聽過,哪怕是均攤,一人也得好幾百文。
沒回來前他還覺得這銀錢不是問題,此時看著破敗的家,蒼老的祖父同一臉疲累的父親,薛昊徒生出一股無力感來。
他怎麼這麼倒黴,怎麼就出生在這樣的人家,哪怕他生在堂伯薛仁德家中也行啊,至少他們在汴京還有一座宅子,總比現在強。
薛昊滿腹抱怨,聽祖父催促他趕緊歇息,頓了頓開口道:「明日夫子壽辰,我們受邀去觀禮,幾位同窗商量著湊些銀錢給夫子買份禮物……」
薛昊說著,看向薛老爺子,他從未直白的問家裡要過銀錢,但每次開口都未失手過。
果然,薛老爺子聞言立刻介麵:「應該的應該的,待會兒讓你爹給你取些銀錢。」
薛昊心裡一鬆,點了點頭,溫言關心了薛老爺子幾句,就起身離開了。
回到自己住的廂房,看到低矮的門窗,逼仄的房間裡隻能堪堪放下一張床,牆麵斑駁,許是前兩日下過雨的緣故,還帶著股潮濕的陰霾味道,讓薛昊眉頭皺的能夾死隻蒼蠅。
隻是哪怕再難受,也隻能捏著鼻子躺下去,好在被褥是乾淨的,也是剛曬過的,讓他微鬆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過,待下次沐休,就找個藉口不回來了。
心裡定了定,他強迫自己睡了去。
而正房裡的薛家父子,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幾個如今怎麼樣了?!」
薛老爺子覺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點,特彆是孫子眼中明晃晃的嫌棄,讓他再也不想等下去。
「在外頭租了宅子,也不知在搗鼓什麼,每日人來人往的。」
薛仁義白日上工,隻有下了工纔有時間去監視曼娘幾人,但時間有限,也不能整日耗在那衚衕裡,因此對姐弟幾個的日常也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