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數羊 第8章 7.難道是擔心我?
7難道是擔心我?
“頭發上有泥?”
這個發現確實在木南的意料之外,他伸手接過,發現這些土壤異常乾燥,基本上都是碎的,也不知道蘇不識是怎麼眼疾手快發現後再弄下來的。
“有點可疑啊。”木南迴憶起屍體腳上那雙鞋底乾乾淨淨的鞋子,“蘇教授,你確定這不是其他人帶進去的,或者是地上沾到的?”
蘇不識搖了搖頭:“不是。”
木南還準備再問,餘光卻瞥見何於歸慢悠悠走了過來,便將手自然地揣到了兜裡。
“阿楠。”何於歸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要一起回宿舍嗎?”
蘇不識看了他一眼,顯然沒準備聽二人講話,邁開步子繼續徑直朝前走去。
木南猜測他可能要說些什麼,便道:“行啊,那一起走吧。”
何於歸點了點頭,他們二人走在一起,蘇不識一直在不遠處和他們保持著一個恰當的距離,他們身後則是其他成群結隊的玩家。
眾人從走廊突然出現的樓梯下樓,何於歸猶豫了這麼久,才道:“不好意思啊,剛纔有些被嚇到了,沒幫上什麼忙。”
木南一直看著蘇不識的背影走神,聞言立即偏過頭露出一個笑來:“沒事,這很正常啊。”
“謝謝……”何於歸道,“那阿楠有發現什麼嗎?”
“大部分線索就像我剛纔在教室說的那樣,勒痕啊衣著啊。”木南聳了聳肩道,“原本還能發現的更多的,可惜被打斷了。”
“也就是說,那個人……他不是自殺,對嗎?”
“初步判斷是這樣咯。”木南道,“就是按照遊戲套路來,不知道接下來是要查凶手還是查死因,也有可能二者都有吧。”
“阿楠明明是新手,卻好像很快就熟悉了遊戲內容呢。”何於歸道,又將視線投到了不遠處的蘇不識身上,“他也是。”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教學樓來到了一片廣場,四週一片漆黑,有許多人試圖尋找路牌之類的指引,結果就見最前方的蘇不識一副很熟悉路況的樣子一路向前,還真把大家帶到了一棟破舊的宿舍樓外。
陳舊的帶著許多汙漬的告示欄上貼著宿舍樓的平麵圖,一二層是女生宿舍,上麵三層是男生宿舍。宿舍樓的佈局似乎和玩家自身的編號有關,何於歸在第三層就停了下來,而木南看著自己的名字,隻能繼續往上爬。
他上學時最討厭換宿舍,特彆是分到樓層高的宿舍時,那提著一堆東西爬樓簡直就是災難。
所以當他開啟頂樓儘頭那間宿舍的門,看見已經在收拾床鋪的蘇不識時,差點都不知道應該要擺什麼表情。
“蘇教授這是……瞬移上來的?”木南驚疑不定地看了眼宿舍門牌,又看了眼宿舍內僅有的蘇不識一人,“我原以為你是老玩家編號靠前,身份還是教職工,所以不會跟我一起住呢。”
其實按照當時獲得稀有成就時全場通報的那個音量,任誰都能根據木南的編號推測出他宿舍的位置。不過因為剛才一進宿舍樓蘇不識就不見人影了,木南還以為他隻是單純引個路,沒想到對方這是提前來整理房間了。
“我的編號是d008。”蘇不識看著他進來,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還真的很靠前啊,等等。”木南聞言,關門的動作一頓,他半晌才理解對方的意思:“蘇教授你……難道是擔心我,所以才過來跟我一起住的嗎?”
“……”蘇不識道,“距離太遠可能會導致技能無法使用,而且我們在多數判定中被視為一個人,住一起應該沒事。”
可疑的沉默。木南沒戳穿,走到蘇不識對麵的床鋪,他才剛掀起來這充滿黴味的被罩,就聽見蘇不識道:“你睡這裡。”
“啊?”
他看過去,隻見對方已經整理好了那張床,被子全部扔到了上鋪,隻留下墊被和最上層的一次性防塵罩,以及一條乾乾淨淨的棕色毯子。
哇,防塵罩仙人。木南再一次驚歎於對方的準備周全,他又問:“那你睡哪兒?”
“副本裡不能睡太死,我上半夜你下半夜,我們輪流守夜。”蘇不識拿了個凳子坐在宿舍中央,看上去完全不準備再碰這間宿舍的任何東西。
“不愧是蘇教授,考慮的還真是周全哎。”他都這麼說了木南也不好拒絕,便也笑眯眯地走到床邊,隻脫了外套,跟毯子一起蓋在身上。
毯子沒有任何怪味,甚至有種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防塵罩也是乾乾淨淨的,這讓木南不禁有些懷疑這些東西的來源。就這嶄新程度,和副本裡這膈應人的臟亂差環境完全就是兩種畫風的。
此時的蘇不識已經把那銀邊眼鏡摘下開始閉目養神了,足夠被稱為俊俏的臉在失去鏡片的遮擋後要顯得柔和了一些。他睫毛很長,頂燈從上而下打出一小片陰影,整個人斯文又安靜,讓人聯想到聊齋故事裡最常出現的借住在破屋裡的白麵書生。
唔,在破屋裡依然能泰然自若的也有可能是狐妖?木南盯著他開始胡思亂想,他從見到蘇不識第一眼就意識到了,對方長的非常好看,而且怎麼說呢……是那種乍一看有些冷漠,但看久了又很舒服的好看。
木南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但其實是那種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的人,比如上高中時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廣泛的性取向,之後向他表白的無論男的女的他都覺得很正常,除了像不睡粉這種原則性規矩外,他也不介意在單身狀態下和人保持點兒曖昧關係。
現在再回過來看看蘇不識,很明顯這人並不討厭他,甚至很多時候會給予幫助和照顧。在木南眼裡,他們才認識幾個小時,但對方的態度有時候卻像是認識了好幾年一樣。這種慢熱的人,這種詭異的遊戲下,這種態度——這些字首就足以勾起木南的好奇心了。
“你想說什麼?”
忽然間,蘇不識睜開眼睛,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他,平靜地問道。
“睡不著,聊聊天嘛。”木南笑道,他絲毫沒有偷看被抓的窘迫,或者說他完全就是在光明正大地看,“說起來,我調查那具被吊起來的屍體時,隻是喊了聲,蘇教授你為什麼就那麼爽快地幫忙了?”
“如果我不幫,”蘇不識道,“你就會自己去了。”
他這句話說得很有意思,並不是“隻有你會”,而是更肯定的“你就會”,彷彿確定他哪怕一個人也要完成某些事似的。
雖然木南當時確實是這個打算,但是蘇不識這語氣也太篤定了吧?難道他其實一直給人一種很極端的感覺嗎?並沒有吧……
可惜蘇不識完全不準備就這個問題跟他深入討論一下,於是木南隻能接著道:“那今天那具上吊的屍體,你有什麼看法?”
蘇不識道:“那個學生,是被人勒死的,死了大約已經有一天左右了。”
“看來死因已經基本確定為謀殺了呢。”木南道,“這麼看來,凶手很有可能是把人勒死了之後刻意偽裝成上吊自殺……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什麼?”
“屍體的著裝。”木南道,“屍體的外表乍一看上去非常乾淨,神態都基本上可以稱得上是‘安詳’了。但是,如果隻是凶手為了隱藏他殺的痕跡而做這些,為什麼還要刻意調整他的表情?讓他保持著痛苦的死狀不是更自然嗎?”
木南做了一個模仿被勒死的表情,蘇不識在思考片刻後道:“你接著說。”
“還有一點,我覺得也很有意思。”木南道,“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很重,證明凶手行凶時要麼極為堅定要麼特彆憤怒。大部分人自殺前都會脫下鞋子,但是那家夥卻被換上了乾淨的鞋和衣服,對於凶手來說,這種行為不但沒有做到完美的掩蓋犯罪現場,而且不覺得太有誠意了嗎?他想表達什麼?不小心殺了你,我好抱歉?”
“的確很不合理。”蘇不識道,“而且這個現場也不像是,犯罪者激情犯罪後再中途反悔,反而更像是……兩個人來做這些事。”
“沒錯~用麻繩費儘心思的把屍體吊在電扇上,光是就這一點來說儀式感就已經足夠了。”木南道,“我讚成你的觀點,蘇教授,凶手和把屍體吊起來的人,很有可能並不是一個人。”
“啪——”
他話音剛落,隨著電閘突然被關閉的聲音,宿舍裡一下子黑了下來,應該是到了熄燈的時間了。
“先睡吧。”蘇不識輕聲道,他提議先遵守規則,木南“唔”了一聲,也沒再發出聲音了。
但僅僅從陽台透出的那點兒微弱光芒根本不足以視物,木南隻能勉強看到蘇不識的影子輪廓。
他忽然捏了下毯子角,毛絨的觸感提醒著他此時這種焦躁心情的不合時宜。他並不是怕黑,隻是不太喜歡這種看不清彆人表情,對方還一聲不吭的時刻,哪怕對方是自己同一條船的隊友,他也無法放心地將安全感分出去一些。
要麼乾脆睜著眼睛熬到後半夜得了。木南這麼想著,一邊開始強行讓自己去思考剛才沒有聊完的線索,把屍體吊起來的人是什麼目的?死者身上的傷是誰乾的?他頭發上的泥土又意味著什麼?還有黑板上的那行字——「當個好學生,你能做到。」
這句話到底又是對誰說的?
凶手、死者,還是……玩家?
(tbc)
【作者有話說】
其實阿楠是那種不太習慣彆人對他體貼的人啦,是麵對善意會比較無措的單身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