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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城往事 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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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打一耙

陳盛想說話,他想質問,想嘶吼,想用最惡毒的語言讓這個幽靈般的男人滾開。

可當他剛張開嘴,一股無法抑製的、混合著烈酒與酸腐食物的腥鹹猛地從胃裡直衝喉嚨。所有的話語都被這股汙濁的洪流堵了回去,化為一聲痛苦的乾嘔。

他再也無法維持任何姿態,猛地轉過身,雙手撐住冰冷粗糙的地麵,毫無尊嚴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嘔吐起來。

他吐得撕心裂肺,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掏空,將今晚喝下的所有酒精,將連日來的痛苦、屈辱、絕望,連同那個男人的影子,都一並嘔吐出來。

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渾身顫抖,冷汗淋漓,像一條瀕死的狗,蜷縮在肮臟的街角。

在他最不堪、最狼狽、最失去所有體麵的時刻,vegas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如同一個冷漠的審判者,目睹著他徹底的崩潰。

直到陳盛的嘔吐聲漸漸變為無力的喘息,一隻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遞過來一塊乾淨的真絲手帕。

那隻手穩定得可怕,與陳盛劇烈的顫抖形成殘酷的對比。

陳盛沒有接,他隻是跪在那裡,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發出如同幼獸哀鳴般的斷斷續續的啜泣。

他輸了。

一敗塗地。

那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沒有收回手帕,而是倏地向前,一把攥住了陳盛後頸的衣領。力道之大,幾乎讓他窒息。

此時的陳盛,嘔吐後渾身脫力,連掙紮的念頭都生不出來,像一隻被拎住了後頸皮的貓,任由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從地上粗暴地提拽起來。

他雙腿發軟,幾乎是半拖半拽地,被男人塞進了那輛他再熟悉不過的黑色汽車裡。車門“嘭”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麵清冷的空氣,也隔絕了他最後一絲渺茫的退路。

引擎低沉地啟動,車子平穩而迅速地滑入夜色。陳盛癱在後座,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飛速倒退,變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裡,也不在乎,大腦被酒精和巨大的情緒衝擊攪成了一片空白。

直到車子緩緩停下,他透過車窗,看到那棟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冷峻、門扉緊閉的宅邸時,心臟纔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這裡。

那個他曾經無數次徘徊、用力拍打,卻得不到絲毫回應的“空城”。那個代表著背叛、拋棄與幻滅的。

如今,他卻像一件被收繳的失物,以最不堪的姿態,被主人重新拎了回來。

vegas下了車,繞到他這一側,拉開車門。他沒有再看陳盛,隻是像處理一件行李般,將他從車裡帶出來,近乎押送地,走向那扇曾經對他緊閉,如今卻無聲洞開的大門。

門內,是依舊熟悉的、帶著冷冽香氛與皮革氣息的空氣,彷彿他從未離開。

陳盛被推進去,腳步虛浮地站在空曠的客廳中央,燈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環顧四周,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荒謬。

兜兜轉轉,他以為自己早已逃離,卻原來,始終沒能走出這個男人佈下的天羅地網。

陳盛被一路拖拽,毫無反抗之力,直到被vegas毫不留情地丟進了浴室冰冷堅硬的瓷磚地上。撞擊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還未等他掙紮爬起,頭頂古老的黃銅花灑便被猛地擰開。

沒有一絲溫存,是徹骨的冰水!

如同高壓水槍般的水流,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瞬間浸透了他昂貴的西裝,緊貼麵板,冷得刺骨。他像一條被衝上岸的死狗,在水流的衝擊下蜷縮、顫抖,徒勞地用手臂遮擋。

“咳,咳咳……”
冰冷的水嗆入他的口鼻,窒息感與寒意一同掠奪著他的呼吸。

這粗暴的洗禮,卻以一種殘酷的方式,強行剝離了他渾渾噩噩的醉意。酒精帶來的混沌和麻木,被這物理性的極端刺激硬生生驅散,大腦變得異常清晰,卻也清晰地承受著此刻所有的難堪、羞辱與清醒。

他猛地擡起頭,濕透的黑發狼狽地貼在額前,水流順著蒼白的臉頰不斷滑落。他透過水幕,看向站在浴室門口的那個男人。

vegas倚著門框,彷彿在欣賞一件作品被強行清洗掉所有汙漬的過程。他的眼神裡沒有憐憫,隻有一種冷冽的、近乎審視的平靜。

“醒了嗎?”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鞭子一樣,抽打在陳盛剛剛恢複清醒的神經上。

陳盛跪坐在冰冷的水泊中,渾身濕透,瑟瑟發抖。酒是徹底醒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比醉酒時更深、更沉的絕望,以及一種在絕對力量麵前,被徹底剝去所有偽裝後的,**裸的脆弱。

他看著他,這個如同魔鬼般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vegas蹲下身,與癱坐在水泊中的陳盛平視。他依舊戴著那副黑色的皮質手套,手指強硬地、不容拒絕地掐住陳盛的下巴,迫使那張濕漉漉的蒼白如紙的臉擡起來,直麵自己。

水流順著陳盛的發梢、睫毛和鼻尖不斷滴落,讓他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vegas的臉上沒有任何溫度,眼神像西伯利亞的凍土,冰冷而堅硬地烙在他臉上。

他微微歪頭,唇角勾起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用那種慣有的、帶著一絲慵懶嘲諷的語調,一字一句地,將最殘忍的話語,釘進陳盛的心臟:

“新婚燕爾,不在家裡陪著嬌妻,跑出來買什麼醉?”

他刻意放緩語速,欣賞著陳盛眼中驟然積聚的痛苦。

“嗯?”他逼近一寸,氣息幾乎拂過陳盛冰冷的麵板,“擺出這麼一副被人拋棄的悲慘樣子,給誰看?”

“難道我離開這些日子,你那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陳家二少奶奶,還沒能讓你得償所願,心滿意足嗎?”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

“新婚燕爾”、“嬌妻”、“八擡大轎”、“明媒正娶”……這些詞語在他口中被反複玩味,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狠狠地撕開了陳盛婚姻的虛假外殼,將他內裡血淋淋的無愛且屈辱的現實,徹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

陳盛的瞳孔劇烈顫抖,被鉗製住的下顎骨繃得死緊。他想掙脫,想反駁,可vegas的話精準地命中了他所有無法言說的痛處。他的婚姻是一場交易,他的放縱源於痛苦,而他此刻的狼狽,正是這一切的必然結果。

在vegas冰冷的注視下,他連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偽裝,都被徹底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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