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七十六章·分歧(下)
·分歧(下)
利箭從上方激射而來,伴隨著迸濺的火花,霧色之下,宛似星子紛飛,她隻看了一眼,便有素白大袖迎風而展,將它們一股腦兒的捲了去,緊接著腰間受力,將要墜地的身子忽而上升半尺,又一掌拂過後背,溫厭春借力迴旋,勉強站定,左腿卻又作痛,勁力乍泄,向前撲跌,好在有人托著她的手臂。
師無恙低頭垂目,看著她身上的斑斑血跡,默了片刻,才道:“久等了。”
溫厭春反握他手腕,呼吸急促,臟腑灼痛,話也說不出來,全憑一股心氣,強撐不倒,又聞嗖嗖之聲,暗器穿風而至,師無恙攬臂帶人,離地橫飛三丈,同時揚袖揮去,子午消魂鋒才將襲到,複又倒飛回去,其中一柄擊在楊破軍麵前,裂響頓起,碎石亂迸,他吃驚不小,連忙抽身後退,下令撤退,卻是遲了。
蹄聲急似驟雨,火把閃動,由遠及近,一隊人馬賓士而來,少不的近百之數,當先乘者赫然是謝如英,十餘個般若堂殺手隨行,有過兩麵之緣的女教頭率領弟子在後,彼此互有芥蒂,倒也配合得當,頃刻間將這片寨牆圍了個水泄不通。
女教頭到得近前,緊繃著臉,屈指打哨,後側的紅袖齋弟子彎弓搭箭,對準上方諸人,謝如英勒馬在旁,猛一擡手,八名殺手飛身前撲,急攀上牆,楊破軍本想發號施令,將他們一一擊落,卻又估不準形勢,尚自遲疑之間,近處陡起幾聲驚呼,隻見十步開外,無聲無息的便多了一道人影,長袖當風,正是容舜華。
“楊護法,你在此做甚麼?”他背著火光,喜怒不形於色,卻叫人心裡著慌。
皎娘招供之後,師無恙不敢耽擱,問出了溫厭春的下落,立即出山,容舜華則回城找到女教頭,著她調動人手,複又趕往福安客棧,得知楊破軍在兩個時辰前出去查哨,尚未歸來,便知實情有變,他尋上謝如英,交洽一番,疾趕而至。
說話間,八個殺手縱上寨牆,與楊破軍等人對峙,目光相接,都是一驚,領頭的踏前兩步,沉聲道:“容齋主、楊護法,夫人請兩位下去說話。”
此夜風波疊出,折騰了許久,天邊隱隱浮出一道白線,如素練,似長刀。
般若堂一行進城之前,謝如英便與楊破軍定下了十二處臨時的哨卡,半數在裡,半數在外,此地卻不是其中之一,而況堂主垂危,右護法尚在北地,七殺掌印使遊走於各方分舵,總壇徒眾暫由夫人、左護法共同提調,一路趕來,未有異樣,哪知到了這裡,無端端的多出數十個死士,楊破軍心存何念,不堪細想。
霎時,楊破軍心急如焚,右眼痛楚更甚,怎奈他的手下給溫厭春殺傷了不少,追趕之下,隻得七八人護在身邊,對上謝如英的親衛,實難占到便宜,又相容舜華堵在後方,便要棄戰而退,怕也走不脫,與其自暴其短,弗如見機行事。
楊破軍忍著怒氣,跟容舜華下去,見了謝如英,道:“夫人何故勞師動眾?”
倘若謝如英質問他私調人手之事,楊破軍早做了準備,溫厭春雖已探得陰私,拿到的證據卻是對尹厲不利,尚有分辨之餘地,這廂拖延一時,待裡邊的心腹找到單崇,來個死無對證,當可矇混過關,隻是今次打草驚蛇,還須另作計較。
謝如英冷冷地道:“五更時分,有人在我的茶水裡下毒,幸而及時發現,連夜拷問,對方抵死不說,我正在狐疑,堂主的屋裡突發異動,原來是聲東擊西。”
見她如此憤恨,楊破軍心下暗喜,假意關切,忽見一人被殺手拖出,手足折斷,鮮血淋漓,一低頭,竟是無間鏢局的少鏢頭趙翎,他不禁駭然,倒退幾步。
謝如英向容舜華望了一眼,複又瞪向趙翎,陰森森地道:“若不靠般若堂的扶持,你家還是山間草寇!趙氏女,枉我對你極是信任,竟敢勾通內鬼,伺機謀害堂主,得虧使者留了心,一把捉住你,事已至此,還不指出元凶?”
趙翎臉色慘白,抖似篩糠,楊破軍正欲開口,又聽謝如英道:“你是趙家的獨女,上有父母,下有稚子,親戚好友共十七人,雖然少了些,感情卻深,如若冥頑不靈,我會留著你的性命,叫你親眼看他們一個個人頭落地!”
“夫人——”趙翎哀聲求饒,瞧她眼露凶光,心一橫,“是楊護法叫我乾的!”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心驚,楊破軍大怒,要待叱罵,卻看白影疾閃,師無恙方纔聽得溫厭春的耳語,遁去牆後,這下趕了回來,手中提著一人,正是單崇。
大夥兒不知單崇是誰,容舜華卻已猜出他的身份,楊破軍臉如死灰,實逼處此,眼看溫厭春要去解xue,他猛一側轉,揮刀斬向謝如英,同時吼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