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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十一章·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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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手(上)

一炷香的工夫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鄭青蘭登台搶攻,意在探敵深淺,試了十來招,自知不是師無恙的對手,若要回刀守勢,對方的輕功猶在她之上,怕也撐不到香儘,索性放手一搏。

她擅使快刀,身法迅捷,雖不及師無恙,但疾如弦驚,每每以毫厘之差避過來招,複又捉隙回擊,好似奔雷走電,讓觀戰者目不暇接,難分刀光人影。

刀勢淩厲,斬風有聲,師無恙心中暗讚,身形愈發飄忽不定,彷彿風中飛絮,時近時遠,似慢還快,誘使鄭青蘭連出四刀,無不落空,攻勢反被他給牽製住,招招搶先,欲收不得,否則便會破綻儘露,立時敗下陣來。

數十個回合過後,鄭青蘭漸感不支,原本隻守不攻的師無恙驀地折身突轉,霎時迫入一尺之內,袍袖翻飛間,五指屈爪,飛鷹撲兔般扣向她右肩!

鄭青蘭一驚,卻是無從躲閃,肩膀立被鎖住,又即筋脈麻軟,氣力陡泄。

“得罪了。”他微微搖頭,也不奪刀,直接反手一推,欲將她丟擲擂台。

電光石火間,鄭青蘭用腳尖勾住一根繩索,猛地折腰蕩回,屈肘撞向師無恙,刀交左手,寒刃貼腰向後刺出,割開一道血口,搶得半息先機,向他腹部捅去。

師無恙聽聲辨位,覺出刀鋒來向,隻鄭青蘭這回吃了教訓,右臂被他再次抓住時,左手已持刀刺出,連人帶刀撞在了師無恙身上,可惜她還不夠快,刀鋒入肉不到半寸就被震出,旋即腰側吃痛,雙腳被迫離地,連人帶刀跌出擂台。

窄背長刀直直戳進她身側的地麵下,鮮血這才從她腰間傷口湧出,浸紅衣衫。

“哎呀!”眾人如夢初醒,忙將鄭青蘭扶起,正關注右邊戰況的韓征也回過頭來,上前檢視一番,確定沒有大礙,便讓人取了金瘡藥來。

爐子裡的香柱還剩下半指之長。

左腹傳來些微刺痛,好在傷口不深,未及臟腑,師無恙婉拒了韓征的好意,隻用手一按,指壓xue位,當即止了血,遂出聲道:“下一位!”

兩邊比試雖有時長之彆,但見這廂勝負已分,眾人莫不心驚,以鄭青蘭的本事,尚不能在他手底下撐過一炷香,其餘人更不敢托大,故一時踟躕,無有應聲。

這一等,便又等了兩炷香,眼見溫厭春以一敵二,得勝下台,盼著她落敗出醜的程嬰恨得牙癢癢,再覷向韓征,見其神色淡淡,雖心裡沒底,也得做出決斷。

聽得下方動靜有變,師無恙正待再問,已有人縱身上台,拔劍行禮道:“程嬰不才,恭請指教,望前輩手下留情!”

話音甫落,滿場嘩然,便連白玉也回過頭來,看清那邊擂台上的兩道人影,驚詫道:“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我小覷於人,看不出他竟有這般膽魄?”

溫厭春雖也大感意外,但轉念一想,程嬰當日吃了個大虧,實為輕敵在先,起手未及拔劍,已被她扣住脈門,十成功夫隻使得出三成,並不能說他是個草包。

單以劍法而論,篤劍閣的造詣最高,聲名最盛,當今武林無能出其右者,而歸元宗之強在於《逍遙遊》內功玄妙,須知天下武功萬變不離其宗,故能以不變應萬變,當年守江一戰,伏靈均便是憑此功反敗為勝,殺了業火教惡首光明王。

程嬰自是不能與伏靈均相提並論,可他資質不差,師承現任宗主羅鴻騫,與少宗主羅璋一同長大,宗門裡的長老執事或多或少都曾指點過他,如此耳濡目染之下,程嬰已將《逍遙遊》修煉到了第四重境界。

這一境界是個分水嶺,程嬰上不去也下不來,隻好拚命磨練自身,倒練出了一套頗為精妙的招數來。

有了鄭青蘭的前車之鑒,程嬰不敢與師無恙比拚輕功,對方讓他出手進招,他竟杵著不動,下方眾人以為這廝怯場,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偶有幾聲譏笑。

溫厭春卻沒有笑,她一手搭在膝蓋上,挺直了腰背,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突然間,師無恙一蹬地麵,向左斜飛,不等觀戰者反應過來,其身後的木樁上已多出一道寸深劍痕,原是程嬰出劍奇快,肉眼未及窺見,風聲已被劍氣割裂!

譏笑聲戛然而止,程嬰無暇旁顧,也不肯留在原地,撤身後退,忽背脊生寒,餘光瞥見衣袂一角,蒼白的手已並指向頸側點來,他大為駭異,俯身一撲,堪堪避過劍指,又如燕子還巢般繞身飛回,劍鋒直指師無恙後背。

這一招淩厲機變,令人防不勝防,怎料師無恙反手一探,隻用兩根手指便將劍夾住,緊接著旋身回轉,長劍被扭成一輪彎月,兩人的距離也縮至一步之內!

大驚之下,程嬰急忙催勁,可不等劍身掙脫桎梏,師無恙已撮掌成刀,閃電般向他肩關劈落,雖手無寸鐵,但掌風生寒,若是任其擊中,勢必筋斷骨折。

白玉不由得“嘶”了一聲,幸災樂禍地道:“看來這位考官也不甚待見他啊。”

不少人都已看出,相比對付鄭青蘭時,師無恙攻勢迅猛,下手重了三分不止,料是記著程嬰當日的逞凶之舉,借機教訓他一回。

果不其然,驚見掌刀劈下,程嬰慌忙側避,耳邊一縷頭發被勁風掃中,立時斷成兩截,而師無恙左手一鬆,彎折的劍刃颯然回彈,竟像是長了眼睛般直奔程嬰而去,他腳下未穩,隻得擡手硬接,劍刃落在掌中兀自嗡鳴震顫,切膚而入。

師無恙道:“程少俠這把寶劍很好,隻是你做不到收發自如,每每出手又不留餘力,若不能一擊殺死敵人,便要回鋒傷己。”

雖未傷及筋骨,但十指連心,程嬰疼得臉皮一抽,強笑道:“多謝指點。”

說話間,他不顧左手鮮血淋漓,腳下再度滑出,頃刻退至擂台邊緣,順勢蹬上木樁,借力掠至師無恙頭頂,雙手合握劍柄,映一道葉間光影,攬一把林中長風,霎時揮灑出漫天劍雨,將師無恙身週三尺之地儘數籠罩其中。

“好劍法!”溫厭春眼前一亮,若程嬰當時能用出這招,她定不能毫發無傷。

繚亂的劍雨無處不在,刺耳的劍鳴也穿風不絕,師無恙眉頭微皺,正要出手,動作忽然一頓,隨即後退半步,擡掌捂住雙耳。

在旁觀者看來,這是聽覺受到劍鳴聲乾擾的正常反應,可師無恙心裡清楚,就在那一瞬之間,耳鳴來得毫無預兆,如有一隻看不見的蟲子,幾欲穿腦鑽心!

片刻後,耳中嗡鳴大作,已到了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師無恙內息激蕩,身子微晃,手也痙攣,隻強自隱忍,未能被無心之人察覺。

程嬰身在半空,對他的異常渾然不知,瞥見香柱所剩無幾,心下大喜,劍鳴聲再度拔高,劍雨收束成網,不假思索地滿揮而下。

這道劍鳴聲尖銳至極,落入師無恙耳裡不啻火上澆油,他腦中生疼,竟沒能避開,劍尖沒入肩頭,霎時見了紅,程嬰趁機翻身落地,“嗖嗖嗖”連刺五劍。

耳鳴難忍,難以辯聲,師無恙隻得後退,直到背脊撞上護欄繩索,他才倉促出手,但聞一聲裂帛響,寬大的衣袖被劍鋒割開,利刃刺出,正中胸膛。

見狀,程嬰喜出望外,可不等劍尖深入,一隻手已抓住劍身,鮮血染紅袖口。

師無恙臉上的白布已碎在了劍雨之下,雙眼倏然睜開,瞳色略淡,像是琥珀裡融進了一片霧,映在眸中的天光人影都變得模糊不清。

溫厭春騰地站起身來,可不等她開口,便聽“叮”的一聲脆響,程嬰手中寶劍隻剩下了半截,師無恙側身欺近,翻腕出掌,直直拍向他的腹部。

台下,韓征陡然變了臉色,大聲喝道:“手下留情!”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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