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十六章·密謀（中）

    ·密謀（中）

他到底是難掩急切，一連幾問讓溫厭春不知該如何回應。

那矮子無疑是鄭青蘭殺的，但有程嬰之事在前，對方要讓師無恙擔了這罪行，沒人會有異議，就算她站出來說明實情，也會被打為師無恙的同夥。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溫厭春橫下心來，擡頭正視白玉，沉聲道：“師無恙沒殺他，下此重手的人是鄭青蘭，他們本是一夥的，可惜功敗垂成，以致反目。”

論身法，鄭青蘭比師無恙要稍遜一籌，卻在矮子之上，殺他不算難事，至於拳斷心脈……此女是用刀的行家不假，但青霜會本自以拳腳功夫見長。

白玉不由得一愣，又即睜大了眼，驚道：“你如何知道得這樣清楚？若為你親眼所見，難道……救了師無恙的那個人，是你！”

溫厭春聽他語聲漸高，豎起食指抵在唇前，不悅道：“你想驚動彆人嗎？”

眼刀子剜來，像要把人細細切做臊子，白玉嚇得一激靈，小心翼翼地覷著她，確認溫厭春沒有滅口的意思，囁嚅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他問的是緣由，而非質疑她顛倒黑白，溫厭春麵色稍霽，坦言道：“我沒有慈悲心腸，卻也不想濫殺無辜，尤其厭惡受製於人，何況……”

頓了下，她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也認為此事蹊蹺，故而陽奉陰違？”

溫厭春還記得昨日傍晚初歸學舍，便被白玉叫住，對方問她如何看待武試驚變，顯是認為眼見非全貌，不能草率定論，而後韓征下了追殺令，眾考生興高采烈，白玉兀自猶疑不定，非但沒有參與搜山，還趁機折回荒宅尋找蛛絲馬跡。

溫厭春在韓征麵前編了個半真半假的謊話，無非是料定鄭青蘭會說出師無恙被人救走一事，提前把自己摘出來，但要用同樣一番話應付白玉，恐怕適得其反，而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有退路可走，多個幫手總好過多個礙事的。

果不其然，白玉定了定神，猶豫著道：“那場比武有些異常，想必你也瞧出來了，故不敢隨聲是非……溫姑娘，你救了師無恙，他可有說些什麼？”

溫厭春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那仵作驚魂未定，你如何對待他的？”

白玉一愣，不解她何故問起這個人來，如實回道：“我聽著不對勁，趁其他人不在側近，點了他的昏睡xue，這會兒還沒醒吧。”

他做事還算謹慎，溫厭春麵色稍霽，從紛亂線索中捋出個頭緒，認真道：“好，我得勞煩你一件事，稍後想個法子把人保護起來……程嬰，八成還活著。”

這話很是小聲，卻一字不落的傳入了白玉耳裡，他目瞪口呆，頃刻想起殮房焦屍的蹊蹺，再對應仵作的幾句胡話，陡然明白了什麼，勃然變色。

“世上沒有還魂仙術，屍體也不能行走，乃至變成另一個人，除非他根本沒死。”溫厭春徐徐吐出一口鬱氣，“程嬰摔出擂台時，我等不得近前，但見其披麵流血、呼吸已沒，自是聽信韓征之言。”

雖事情尚有不明朗之處，但屍體被偷梁換柱，可證師無恙所言不儘為虛，而她施計試探韓征，對方以為暗處真有黃雀，比起驚怒，更多的卻是焦躁不安。

“你是說……程嬰串通主考官一同弄鬼！”白玉猛然打了個寒顫，憶起文試張榜那時，自己還跟溫厭春對著考卷閒侃，不想事情會演變至此。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厭春攤開手，苦笑道：“人鬼一張皮，誰都說不清心腸彎繞，倒是你我趟進這渾水裡，一旦露了破綻，後果難料。”

饒是白玉心寬，當下也變了臉色，慍怒道：“你勸我明哲保身？”

溫厭春搖了搖頭，歎道：“事已至此，就算裝傻充愣，也不能矇混過關了。”

不待白玉追問，她又冷笑道：“一不做二不休，誰在弄鬼，便讓誰做個真鬼！”

這句話好似利刃出鞘，於無形間直擊要害，白玉為殺氣所懾，驚得連連後退，溫厭春竟步步緊逼，手臂一伸，將人困在牆角。

“白少俠，你想順利通過考覈，我也不欲節外生枝。”她微一垂眸，凜若冰霜，“可惜事與願違，有人耍弄詭計，罔顧公允，造就這般局麵，我不肯坐以待斃，卻是孤掌難鳴，望你助上一臂之力！”

她分明在求人，態度卻強硬，白玉頓時皺緊了眉頭，轉念想到當下的處境，又說不出彆的話來，裝聾作啞固然容易，昧著良心度日可就難了。

似是看出他有所動搖，溫厭春向後一退，神色稍緩，拱手道歉。

好歹有些交情在，又是利害相同，她既遞了台階，白玉也不拿喬，沒好氣地道：“你要我幫忙做什麼？先說定了，上趕著給人當靶子的事兒，我可不乾！”

溫厭春不由得輕笑，旋即正色道：“替換程嬰的那具屍體不可能憑空出現，從燒後的模樣來看，人死就在近一兩日，你要安置仵作，也可趁機打探一二，若能查出此人生前的身份，那是再好不過了。”

此事不難，白玉鬆了口氣，當即答應了。

溫厭春略一猶豫，道：“無論程嬰是死是活，師無恙在台上出手失當總歸是真，但事出有因，經我一番試探，懷疑他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