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十八章·峯迴（上）

    ·峯迴（上）

卻說寅時未至，夜色尚濃，韓征便到泥沼地外圍查問情況，得知安然無事，心下稍定，複又召集人手，預備行動，怎料一經點數，發現少了個人。

因著溫厭春的那番話，韓征對手下人起了疑心，凡是附近的崗哨，身家性命儘在他掌握之中，其餘的領命搜山，不得擅自出入，眼下失蹤的就是一名搜山人，昨夜入林巡查，未見示警，醜時換崗出山，後藉口離隊，現已去向不明。

好端端的大活人不會無故失蹤，何況是在追捕凶犯的緊要關頭，若非出事，便有情弊。一時之間，眾人雖沒敢當著韓征的麵七嘴八舌，卻是惴惴不安，待考生們陸續趕來，也認為師無恙或已趁夜逃出了青牛山，頓感喪氣。

這些推測不無道理，可魚入江海，如何尋跡？韓征登時心焦火燎，忽聽一道女聲響起：“莫忘了師無恙還有個同行的幫手，就算矇混過關，也隻走脫了一人。”

說話的正是溫厭春，她按刀上前，一張臉欺霜賽雪，接著道：“再過個把時辰就要天亮，師無恙目不能視，在外行動反倒受阻，怕是個調虎離山之計。”

在場諸人莫不急於事功，聞言精神大振，鄭青蘭卻皺了下眉，問道：“若是對方料中我等的心思，故反其道，又該如何？”

溫厭春麵不改色地道：“各抒己見，難說是非利弊，還請韓前輩做個定奪。”

話雖如此，韓征也彆無高見，權衡了片刻，對鄭青蘭道：“鄭姑娘，我撥你幾名好手，出去尋蹤覓跡，若有發現，見機行事，如何？”

說話間，兩人對視一眼，鄭青蘭沒有半句廢話，直接答應下來。

追蹤不比捕剿，人手貴精不貴多，韓征點了六名忠心能乾的部下，又借出信物，考生裡亦有兩人站出來，溫厭春側目看去，其中一個還是那敗給她的假和尚。

事不宜遲，八人很快遠去，韓征又看向溫厭春，眼底精光稍縱即逝。

沼澤綿延成片，行者稍不留神便要陷落，但有鉤索長杆在手，昨日還探過路，竟有四十餘人隨韓征動身，剩下三十的把守在外，羅網密佈，嚴陣以待。

溫厭春的腿傷差不多好了，卻還裝出三分跛態，不至於拖後腿，但是難免慢人一步，韓征沒瞧出端倪來，隻當她報複心切，目下忙於追敵，轉念即過。

沼澤深處瘴氣重濁，潦霧昏然，兼之洞窟密佈，岔路重重，他們不便聚在一起，遂分頭行事，約定吹哨為號。韓征直奔昨日沒搜過的地方去，至少十人緊隨其後，溫厭春悄悄給白玉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又叫上幾人，挑側近山洞進去。

洞道內凹凸不平，一氣奔出好幾丈，已拐了三四道彎，溫厭春借光瞥見前頭的石壁有風化模樣，眼眸微眯，不動聲色地跟上前去，忽出一掌，擊中石壁，用的是透勁，掌落無聲，表麵更無印痕，內裡裂痕縱深，觸之即崩。

前頭幾人未及防備，讓迸飛的碎石砸了個正著，溫厭春佯驚道：“快些躲開！”

說著便閃身躲去另一側，為石壁重影所遮，白玉也有樣學樣，趁亂將隊伍打散，口裡還道：“有風從前麵過來，不怕是死路，咱們等下會合！”

驚慌之下，同行的人不疑有他，各自避讓開去。少去幾雙耳目，溫厭春鬆了口氣，當即脫了外衫，裡頭穿的竟是夜行衣，三兩下裹發蒙麵，又從腰間摸出顆夜明珠來，刺客探秘殺人，少不得此物，沒想到會在這裡派上用處。

隔著石壁聽了會兒動靜，辨出人聲所在，溫厭春運氣縮骨，又即斜身，風一般掠過不足尺寬的夾縫，憑著夜明珠發出的磷光，很快追上韓征一行人。

韓征雖是個兩麵三刀之徒，但有一身真本領，山體內少說百十個洞窟，曲折兜轉，尋常人早已迷路，他竟根據蛛絲馬跡找到了師無恙先前藏身之處。

好在溫厭春來過這裡，比他們更熟悉洞中的情況，隔著一道石壁，她確認好方位，提一口真氣，雙臂運勁，待腳步聲走過，猛地推擊出去。

這回用的卻是整勁，意動勁發，剛猛迅準，正中石壁薄弱處，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岩石驟然爆裂，那邊的人未及走遠，後路便被封堵，登時驚呼聲大作。

溫厭春不敢停留，旋身搶至前方，又如法炮製，荒山洞窟隱患重重，哪經得起她大力推震？幾息之間，甬道便被破壞得七七八八，前後受阻，人亦如鳥獸散。

突然間，一股勁風自裂隙中刮將出來，溫厭春不敢大意，轉身揮掌，內力相撞一刹，二人渾身大震，骨節間竟有炒豆似的爆響聲，各自向後退去。

勁力猛催之下，石壁崩塌不過片刻工夫，人人自顧不暇，唯有韓征閃身追出，洞內塵土飛揚，夜明珠的磷光尤為刺眼，使得前方那道黑影恍若山中鬼魅。

溫厭春將自個兒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又用縮骨功略改了體態，韓征定睛看來，也認不出她是誰，低聲喝問道：“爾乃何人？”

話音未落，眼前便是一花，韓征撤步疾退，揚手甩出兩枚鐵蒺藜，一上一下，瞬息及至，溫厭春當即側身而避，寒光閃過，鐵蒺藜釘入石壁，尾端已沒。

溫厭春意在拖延，無心戀戰，不等韓征吹哨，搶步與他拆了幾招，躲開當麵一抓，又即虛晃一招，騙其後退，卻是回身錯步，足下發力蹬出，直奔洞道深處。

“好個女賊！”見她遁逃，韓征怒極反笑，當即施展輕功追了上去，雙手各扣一把細針，少說百十來枚，到得丈許之內，猛揮齊發，好似一蓬暴雨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