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十九章·夜襲(中)
·夜襲(中)
桌上的飯菜有些涼了,杯盤碗碟一樣沒動,旁邊卻多出一個人來。
溫厭春關好門,又披上一件深綠色的大袖,拿筷子挑揀沒涼透的食物,頭也不擡地道:“你來得可真寸,險些讓這老狐貍撞了個正著。”
白玉適才躲在側窗下,大氣也不敢出,心有餘悸地道:“你沒露馬腳吧?”
“暫時對付過去了。”溫厭春看向他,“你急著來找我,可是有什麼線索?”
一拍腦袋,白玉正了正神色,開門見山地道:“這事不小,先說那仵作……”
他舉止散漫,做事卻牢靠,聽從溫厭春之言,趁有心人未覺異常,略施小計,把仵作弄回衙門,收買差役暗中看護,待其轉醒回神,立即打聽詳細。
“他說殮房裡躺著的是個年輕人,麵色蒼白,呼吸不聞,看起來甚為狼狽,報案者聲稱是胸腹受創、臟器內裂而死……”
聽這描述,仵作見到的當是程嬰,溫厭春皺起眉,卻見白玉眯了下眼,低聲道:“此等死傷,光看是不成的,仵作遣退閒人,準備解衣剖驗,頸後不知怎的一疼,未及喊人,便倒在地上,但他練過些身手,沒有立即昏厥。”
頭暈目眩間,伏地不起的仵作聽到房門被人開啟,不知做了些什麼,一雙腳忽然踏過眼前,從鞋子來看,竟是那本該氣絕多時的年輕人。
屍體下地,跟著活人走了,這豈不是天方夜譚?仵作魂不附體,險些喪命。
“我讓他稱病裝傻,一時不會有事,至於那條屍……”白玉歎了口氣,“燒成個鬼樣子,仵作認不出來,我托人去義莊查,倒有些發現。”
義莊裡多是無主無名的死者,若有人弄鬼,從中動作也算方便,有仵作幫忙牽線,白玉砸一筆錢,很快將近日的屍首出入搞了個清楚,得知四天前有個負債累累的年輕賭徒在家中上吊,妻女已被他賣掉,故無人收屍,隻好丟進義莊。
這種人死不足惜,白玉嫌惡道:“那條屍已經不見了,義莊裡無人在意,暫不能確認其身份,不過我托了人去贖那對母女,最遲明日就有定論。”
話雖如此,**不離十。溫厭春心若明鏡,問起另一件要緊之事:“那藥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隻給我一條巾帕、一枚釘子,實在是難查。”
撚下眉心,白玉大感頭痛,見溫厭春緊蹙雙眉,又低聲道:“我怕走漏風聲,不敢讓人拿著東西上醫館去,但有一位老人家,幾十年采藥為生,說這青牛山北麵的峭壁處長有一味草藥,名叫‘鴉血藤’……”
據采藥人所言,此藤通體烏黑,彎曲細長,還有倒刺,一旦紮破皮肉,便會出現痙攣、驚厥和氣喘等症狀,眼耳充血,昏沉麻痹,好在它會自解,不傷人命。
“鴉血藤有涼血鎮痛的功效,若敷在傷口上,溶血生香,經久不散。”
有錢好辦事,這話當真不假。溫厭春撥出一口氣,難掩喜悅地道:“好,咱們手裡攥著物證,想辦法找了這草藥來,當有分曉。”
大功臣白玉卻忍不住給她潑一盆冷水,沒好氣地道:“查出這些又如何?師無恙已經被抓回來了,姓韓的要追究到底,咱們怕是趕不及了!”
溫厭春卻嗤笑道:“我不信他會坐以待斃,隻是夜長夢多,咱們也得抓緊了。”
白玉出錢出力,已是幫了大忙,尋找鴉血藤的事合該落在她身上,但韓征不知打著什麼算盤,溫厭春今夜得去地牢值守,伺機而動,委實抽不開身。
好在白玉不計較這些,爽快道:“那我尋個由頭進山去……”
溫厭春卻搖頭道:“草藥長在那兒,早晚都能到手,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程嬰。”
她與師無恙相交不深,但已領教過對方的難纏,若非確認程嬰曾在平安客棧出現過,他不會貿然動手,可一個隻剩半條命的人,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沒了蹤影?
一說平安客棧,白玉也沉下了臉,他財大氣粗,本是要住在最好的客房裡,可惜來晚一日,不樂意跟歸元宗的走狗待在一處,所以去了另一家客棧。
他想了想,道:“師無恙是如何被抓的,我差不多打聽清楚了,可那些人沒見過程嬰,隻說鄧鵬四個慌不擇路地跑了,若有誰知情不報,隻能是……鄭青蘭!”
一行八人出山,追至街市,分頭行動,假和尚他們也不知鄭青蘭如何發現了師無恙的行蹤,為免打草驚蛇,不得不聽令做事,掩護她潛入客棧,複又跟蹤。
白玉勉強接受了韓征鬻題的事實,程嬰偷雞不成蝕把米,落得怎般下場也不可惜,可鄭青蘭並非無能之輩,在幫會裡的地位不低,何必與他們相謀?
他百思不得其解,溫厭春思量片刻,將血帕的來曆如實說了,輕聲道:“且不管個中緣由,若真是她,有些事便說得過去了。”
青霜會是這兒的地頭蛇,鄭青蘭和鄧鵬對回春鎮的情況瞭若指掌,而韓征與程嬰通賄,一不做二不休,既已泄露文題,再找個武試的幫手,豈不更加穩妥?
聞言,白玉大驚失色,道:“當日鄭青蘭打頭陣,難道是給程嬰做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