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二十章·拆穿(中)
·拆穿(中)
兩道身影立時在溫厭春的腦海中浮現,可她纔跟鄭青蘭分彆,地牢裡還有師無恙和假和尚在,對方不能緊追而來,再看蒙麵人的身形,倒與韓征有些相似。
可韓征率人去了青牛山,如何埋伏在此,出手偷襲於她?
電光石火間,溫厭春想到了方纔那場刺殺,為麻毒所害的守衛、被一劍封喉的考生相繼閃過眼前,她陡然明白過來,失聲道:“韓——”
才撥出一個字,蒙麵人搶攻而上,溫厭春分心在先,被他打中腰側,掌力聚為一線,劍似的催刺臟腑,幸好她內力深厚,當即鼓起真氣猛衝直撞,硬生生將其震退,腳下踉蹌,身子向後疾退,不料眼前寒光飛閃,一蓬鐵蓮子迎麵打來。
鐵蓮子散如花開,看似狂舞亂飛,實則相撞不絕,黑夜本自難以視物,叮叮當當的碰撞聲接連不斷,溫厭春無法聽聲辨位,躲也不過,隻能揮刀。
她的輕功好,出手更快,刹那間疾揮數刀,下補上缺,接續無漏,好似行雲流水,頃刻間連成一片刀幕,針刺不透、水潑不進,遑論鐵蓮子?
然而,這無往不利的奇招,今日竟碰上了剋星!
無數鐵蓮子淩空碰撞,接連不斷地打向刀幕,前後相應,力道愈強,如一場狂風暴雨,且在金石相撞之際,滾圓的蓮子滴流急轉,震得刀鋒顫動,一下又一下,彷彿浪花相疊,短刀倏地斷裂,溫厭春大驚失色,疾步後退,卻是晚了。
“咻咻咻——”破空聲瞬息已至,她忽覺胸腹劇痛,數枚鐵蓮子已透體而入,血色登時在衣衫上綻開,人亦向後倒下。
這裡已是城郊,山林密佈,地勢凹凸,溫厭春這一倒便摔下了陡坡,鮮血淋灑,怵目驚心,滾出幾丈方止,陰影幢幢,草葉相掩,隻見得半截身子伏地不動。
蒙麵人本欲上前,又怕她耍詐,駐足片刻,忽地撮掌劈中身邊的大樹,但聞“哢嚓”一聲,碗口粗的樹乾從中斷開,又補一掌,半截樹身便朝下方壓去。
樹木少說百斤重,滾衝之勢愈烈,蒙麵人眼看它壓進草叢,下方的溫厭春仍是不動,總算放心,再看那盞尚未熄滅的燈籠,飛身向左,幾個起落便沒了蹤影。
涼風吹過,掛在草葉上的血珠搖搖欲墜,林子裡靜得可怕,卻聽一聲怪異的悶響,溫厭春咬緊牙關,雙臂發力,將沉重的斷木推向旁邊,鮮血隨著動作流出。
這些年摸爬滾打,錘煉出她遠勝常人的身體本能,危急關頭,正欲縱起躲閃,念頭突轉——對方殺心已動,定不肯善罷甘休,若就此拚個你死我活,未必是好。
想到地牢裡的師無恙,還有尚在奔波的白玉,溫厭春心一橫,運氣經xue,微旋躲過要害,硬接四顆鐵蓮子,順勢向後倒去,對方若真是韓征,謹慎起見,八成不會過來檢視,而在斷木壓來時,她心下微鬆,使個巧勁將樹乾托住了。
挪開重物,溫厭春在地上喘勻了氣,這才踉蹌起身,真氣轉收為放,霎時將卡在體內的鐵蓮子震出,鮮血噴灑,又即止住,再取出傷藥,利落地包紮起來。
憑這一手暗器功夫,蒙麵人應是韓征無疑,但她自認沒有留下把柄,對方怎會突下殺手?不僅如此,師無恙已為階下囚,韓征若要滅口,何必出此下策?
溫厭春直覺這裡頭另有玄機,眼下卻無暇耽擱,循著蒙麵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片天生地長的野林子攔在荒宅和石板橋之間,往前向後都得從中經過,溫厭春提燈照出足印,見是朝來路去的,心裡“咯噔”一下,疾步如飛。
她走得急,趕回更快,纔到西跨院,便見入口的石板翻開,有打鬥聲傳來。
地牢內,鄭青蘭、假和尚正與蒙麵人鬥得不可開交,刀光縱橫,拳勁破風,牆壁上裂紋密佈,磚石碎若龜甲,幾乎沒一處好地方,隻一盞殘燈搖曳不定。
應對蒙麵人的暗器,假和尚外功過硬,本該得心應手,奈何他受傷在先,罡氣被破,隻能勉力招架,一時險象環生,忍不住道:“早知不該讓溫姑娘先走……”
鄭青蘭一刀掃落幾枚飛鏢,頭也不回地道:“她若不走,或許這人還不來呢。”
假和尚聽出她話裡有話,未及多想,又見一道細長黑影纏繞而來,以為是蛇,一個鐵板橋矮身向下,不料肩頭吃痛,指甲大小的龍須鉤深陷肉裡,蒙麵人縱身一撲,細絲拽動鐵鉤,扯皮拽筋,痛得他冷汗直冒,轉眼間雙臂受縛。
見狀,鄭青蘭旋身搶至假和尚身邊,一刀從他肩後劈出,迫開迎麵撲來的同蒙麵人,假和尚鬆了口氣,殊不知她的另一隻手已探向腰後,半截寒刃如蛇吐信。
卻在這時,甬道內陡然傳來破空聲,鄭青蘭心中猛跳,將出的刀鋒立時收回。
蒙麵人將她的小動作看了個清楚,眉頭皺起,回頭便見一團火球悍然撞來,當即錯身翻轉,堪堪讓開火光,揚手欲出,一道人影乍現,搶步欺近,拳擊麵門!
白生生的一隻拳頭,彷彿玉雕粉捏而成,卻是瞬發即至,蒙麵人驟不及防,被這一拳打在頭上,如同洪鐘大鳴,震得顱腦動蕩,整個人竟是向後倒飛出去,撞在滿目瘡痍的牆壁上,土石簌簌而落,裂紋密如蛛網,可想見拳勁之重!
這震天動地般的一拳打飛了蒙麵人,也鎮住了鄭青蘭,她望著那道身影,麵露震驚之色,假和尚已目瞪口呆,顫聲道:“溫、溫姑娘?”
目光在鄭青蘭身上打了個轉,溫厭春甩了甩脹痛的手腕,皺眉看向牢房,見師無恙還是老樣子,心中暗罵,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正待說話,驚變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