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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二十六章·病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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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已(中)

那飛軒緊盯著她的麵龐,忽然笑了,隻手撐在浴斛邊緣,上身微傾,幾乎抵到額頭,道:“不過是些煩人的蠅蟲,嗡鳴飛繞,驅走又來,你說怎麼辦?”

“打死最好了。”溫厭春微一扯唇,“擾人飛蟲從不曾少過,師父還怕這些?”

那飛軒被她的話取悅到,親自舀了瓢水慢慢澆下,道:“為師怕這些作甚?隻是這些蟲子也會學乖,昨日打死兩個,今兒就藏得深些,還有一個找也不見。”

難怪他身上有股子血腥味,溫厭春心裡發寒,卻見那飛軒露出來的右手腕上多了道新傷,針刺一樣,不似兵器留痕,倒像是蛇咬的,頓時有了計較。

一番對答下來,那飛軒未覺破綻,把一疊白色衣物搭在屏風上,揚長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四名侍女才緩過氣來,如蒙大赦,溫厭春出了浴斛,將那套衣裳展開一看,白如新雪,左胸位置繡有大片銀線蓮花,實在是精美,可她猜出了那飛軒的用意,也無心欣賞,隨手遞給侍女,換了中衣,躺在床上。

夜已深,羅帳放下,室內隻留一盞燈,侍女們都在外間守著,溫厭春全無睡意,透過帳子望向室頂,突覺裡側有輕微異動,轉頭看去,赫然是條白眼碧麟蛇。

此間道路繁複,也不知小青如何尋來,腦袋蹭過掌心,吐了顆蠟丸,捏開來看,裡麵藏著紙條,寫的是“三日”。溫厭春不禁苦笑,師無恙希望她拖延三天,待援兵趕到,裡應外合,可那飛軒等不得,被困在此的無辜少女們也等不得。

她將紙條碾碎,豎起一根手指對小青搖了搖,放它悄然離去。

翌日,溫厭春換上那身蓮紋白衣,手巧的侍女為她梳了個隨雲髻,飾以明珠銀簪,描眉點唇,薄施粉黛,端的是清麗絕倫,可她對鏡自照,覺出了幾分陌生。

那飛軒很快來了,朱衣如火,紅蓮怒放,襯得蒼白的麵龐也多出了一抹血色。見溫厭春打扮妥當,他微有怔忡,連聲說“好”,目光變得放肆,上前攜住她手。

溫厭春的左腕被攥得生疼,隻得跟著他走,卻在起身時借衣袖遮掩,從梳妝台上摸走了一盒妝粉,沿途少見燈燭,她平日不喜,這會兒倒方便留下標記。

兩人七扭八拐,忽上忽下,也不知行過多遠,推開一扇沉重石門,竟是鑄劍室,爐火已熄,餘燼未涼,其中躺著一把通體玄青的劍胚,不似尋常之物。

“此劍乃天外隕石煉化而成,為師親自錘打,刨銼成形,隻消淬火磨光,就算成了。”見她盯著劍胚,那飛軒得意地笑了,“不過,這還是凡鐵的鑄法,為師看過名工手卷,神兵利器定要人祭,處子的陰柔之血、武人的精純骨肉為尤。”

溫厭春聽了這話,想到那些被他抓來的女子,怒意頓起,但見那飛軒凝視著自己,又即冷靜下來,今兒是大日子,對決將啟,這老鬼在故意激怒她!

指甲深陷掌心,她咬住舌尖,血腥味激得頭腦一醒,又往前走出百十步,到了一座花團錦簇的大廳,大紅燈籠高高掛,桌上點著龍鳳燭,分明是喜堂。

這裡沒有第三人在,高堂換成香案,供著一尊獰惡的神像,非男非女,麵上三隻怒目,背生一對金翅,教人不敢逼視,而在神像座下,並列放著一刀一劍。

那飛軒看了眼燃燒的香燭,道:“吉時將到,你挑一把兵器,先手出招吧。”

為這一日對決,溫厭春熬了十年,昨夜尚且惴惴不安,到得此刻,緩緩吐了口氣,心中已平靜無瀾,伸手握住劍柄,道:“弟子恭敬不如從命。”

九娘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就算練成了半篇《天人賦》,在那飛軒的眼中,也不過比前麵幾個像些樣子,見她一劍刺來,他不閃不避,橫刀向前斬去,怎料劍鋒一點即轉,驀地朝上掠去,直逼左眼,卻是當日羅鴻騫對付白玉的掌法化成。

十年間,溫厭春推演交戰不下萬遍,深知彼此長短所在,若是比拚內力,她無疑敗下陣來,故采取了閃避遊鬥的法子,誘敵出招,掩攻奇襲。

那飛軒“咦”了一聲,偏頭躲過快劍,刀鋒疾劈她手腕,溫厭春折腰轉過,反手斜出,劍身貼著刀背滑過,倏地奔向心口,被一掌震開,平身飛退。

十年師徒,武學相承,兩人鬥在一起,還是那飛軒占了上風,那把刀原是笨拙死物,在他手裡竟似脫胎換骨,刀氣縱橫,勢不可擋,溫厭春在這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左支右絀,萬幸她身法奇快,劍招變化多端,一時也不露敗相。

拆了二三十招,溫厭春自知纏鬥必敗,擡劍格住迎麵一刀,左手翻腕彈指,數枚銀針飛射而出,被那飛軒儘數掃落,卻在這頃刻之間,她轉守為攻,欺身直刺對方咽喉,緊接著轉步抹身,疾刺背心,一劍快過一劍,委實不可思議。

那飛軒縱身躍出,長刀下劈,溫厭春提劍上撩,複又旋身錯分,滾地避過追擊,歇步背劍,擋下來刀,跟著出手回刺,劍勢淩厲,後發先至,直若線穿針眼!

這幾招可謂是一氣嗬成,全無空隙可鑽,劍尖正中掌心,那飛軒猛一皺眉,轉刀橫斬她腰後,“刷刷刷”三劍疊出,溫厭春翻身跳開,血線沿著劍刃淌落。

掌心處血肉模糊,幾可見骨,那飛軒心知她這一劍本該貫穿,隻為閃避刀鋒,不得不抽身退去,這才收了餘力,讚道:“好劍法,你自己悟出來的?”

溫厭春不言,便即挺劍再攻,這老鬼見了血,凶性驟發,勢沉勁猛,三兩下分刃翻劈,以力破巧,劍尖不得近身,反被刀鋒牽著鼻子走,忽聞風聲大作,刀壓劍脊,帶得她身子斜傾,未及定住,一隻森白如鬼的手爪便鎖喉而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溫厭春忙下腰避過,身前卻空門大露,那飛軒掃中她雙足,翻刀欲挑肩關,右腕陡然一麻,出刀便失了準頭。

他慣會使毒,昨日出去殺人,被一條小蛇咬中,當場服藥,運功無阻,便不在意了,怎料這毒甚是古怪,溶血後不急發作,隨著動武行氣,逐漸擴散至全身!

那飛軒又驚又怒,卻見寒光撲至,溫厭春緩出手來,一劍抹向他的眼睛!

“啊——”血痕橫過鼻梁,那飛軒慘叫一聲,雙眼已被割破,他後退幾步,渾身發顫,點xue延緩毒血上行,又即出刀疾攻,招數猛惡,已是性命相搏。

溫厭春封不住刀勢,被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後背突然撞上香案,神像翻倒之聲如若雷震,她心念急轉,回劍一掃,破空砸去的神像便被一刀斬斷。

下一刻,溫厭春的劍法忽變,再使出來的招數與那飛軒極為相似,她本是他教出來的,這下不啻遞招,一進一退之間,刀劍攻勢漸趨,到底是做師父的技高一籌,但見寒光飛出,雙目初盲的那飛軒揮刀如滿月,破開劍刃,疾斬她的頸側!

溫厭春半步未退,出奇的冷靜,及至寒光迎麵,她才開口喚道:“師兄——”

勁風之下,聲音近乎失真,可這短短兩個字,好似勾魂索攝走心神,那飛軒劈下的刀停在半空,溫厭春卻不遲疑,她清楚什麼弱點可以利用,也深知機不可失,猛地猱身而上,掏出暗藏的匕首,當胸刺進,隻聽“噗嗤”一聲,血濺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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