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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二十七章·幽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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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微(下)

賊夫婦犯下大案,已無處容身,他們刺殺霍堅不成,轉道一路西行,八成是要遠走西域,黑水澤連綿百裡,荒草遮天,卻是通往邊鎮的捷徑。

此處有險灘,就近一帶的船伕不敢深入,溫厭春換了淡鬆煙的貼身水靠,撐船過水,柳書生戴著鬥笠,拉網撈魚,偶爾說笑幾句,看上去好似一對漁家兄妹。

一連搖了兩日船,這天後晌,風吹草低,有艘小舟緩緩駛來。船上的男人打著赤膊,膚色古銅,女人也穿著水靠,臉龐蒼白,不時舉目張望,似在分辨方向。

兩船相距幾丈,若非水草遮蔽,一早就發現了彼此,溫厭春跟那女人對上眼,不躲不閃,大聲道:“阿嫂,上哪兒去呀?前頭是水莽灘咯!”

她學著附近鄉人的口音,有些不倫不類,柳書生忍住笑,對麵兩人卻沒聽出來,相視幾眼,水漿搖動,那小舟慢慢靠近,女人問道:“水莽灘,過得去麼?”

溫厭春拿竹篙定住船身,目光在兩人麵上打了個轉,道:“過得去,可是去不得!那裡的水沼深,還有暗礁潛流,當年蠻子打過來,就在這兒栽跟頭了。”

女人臉色微變,那赤膊男人沉吟道:“若是不過水莽灘,怎麼去歸藏山?”

柳書生正拾掇漁網,聽得這話,以為是露了破綻,但看二人神態,不似詐話,便聽溫厭春道:“那得向東繞道,水域數千頃,也有船過不去的地方。”

男人麵露難色,女人摸出一串銅錢,道:“我們有急事,兩位帶個路可好?”

柳書生搓了搓手,上前道:“成,不過我們這是漁船,隻送你們到灘前。”

兩人一聽,倒是放下了心,柳書生又扭頭道:“小妹你笨手笨腳,給我家去!”

溫厭春還沒應聲,船上的男人便道:“且慢著,這條水路荒僻,大姑娘一個人怎好走得?不若一起去吧,內子近來煩悶,姑娘留下,跟她說說話也好。”

這話甚是誠摯,若非溫厭春牢記通緝令上的畫像,也當他們是對和善夫妻。她故作遲疑,暗自跟柳書生交換眼色,不消多說,赤膊男人正是北望山惡寇陳仇,同船的女人乃其妻吳氏,賊子狡猾,多半是怕他們走漏行蹤,準備在水莽灘動手。

好巧不巧,他們打的也是這個算盤。

拿腔作勢隻在幾息之間,柳書生接了銅錢,到船尾搖槳去,溫厭春則跳到另一艘船上,跟吳氏並排坐好,隨口說些閒事,不著痕跡地套了幾句話,見她始終愁眉不展,左手不時輕撫小腹,便有了猜測,問道:“阿嫂,可是有身子了?”

吳氏一驚,後頭的陳仇聽見了,眉飛色舞地道:“是啦,大夫說有三個月了……嘿,我打小沒爹沒娘,討得個媳婦都是天賜的,不想還能有子女,哈哈!”

他越說越歡喜,笑聲驚飛幾隻雀鳥,吳氏含嗔瞪去一眼,卻是片言未發。

溫厭春先說了句“恭喜”,見身邊的女人兀自低著頭,心下微動,輕聲道:“有了骨肉是件好事,怎不在家靜養,還要到處奔波?為人父母的,都盼著孩兒安樂康寧,汲汲於營生,也得修福纔是。”

吳氏微怔,不知被戳中了什麼心事,麵上竟有幾分惶然之色。

不久,兩艘船先後進入險灘,四下裡漸趨開闊,但見腐木爛泥,水土一色,分不清哪裡是岸、何處有澤,礫子刮擦船底,水草勾纏篙槳,依稀可辨沉船殘骸。

柳書生停了船,回身道:“老哥,我們兄妹就送到這裡,你們隻管向北。”

這處水道寬逾數丈,陳仇朝這邊抱了下拳,搖船上前,待到兩舟平行,溫厭春便要跳去。說時遲那時快,吳氏翻掌打出幾枚銅豆子,飛射她雙腿,陳仇亦轉過身來,木槳橫揮,帶著一連水花,斜劈柳書生的後背!

夫妻倆齊齊出手,風聲乍起,猛勁已及,卻見溫厭春淩空折腰,滾花似的沒入水中,銅豆子儘數落空,柳書生亦俯身撲前,躲過偷襲,反手揮出長篙,黑虎掏心般直擊陳仇的胸膛,後者吃了一驚,忙是後仰避開。

吳氏見勢不妙,從甲板下抽出雙刀,陡感船身一顫,分明沒有聲響,底部已破,很快有水浸入船內,溫厭春縱身躍出,寒光疾閃,匕首自下劃向她肩關!

“當家的,受了腥了!”吳氏自知上當,大叫一聲,雙刀交錯擋前,怎料對麵勁力猛沉,招架不得,腳下船板破裂,半條腿陷了進去,木屑紮進皮肉,身子趔趄,眼看匕首刺下,那廂的陳仇顧不得自身安危,一槳襲來,將溫厭春逼退。

他生受柳書生當胸一腳,踉蹌而退,拽起吳氏護在身後,水已浸過甲板,問道:“是哪條道上的朋友?我們夫妻隻為借過,一窮二白,還請高擡貴手!”

溫厭春飛身而退,柳書生冷笑道:“既要去歸藏山,還不知我們是誰嗎?”

聞言,夫妻倆怛然失色,不等陳仇開口,周遭風聲大作,少說十條人影從水澤深處現身,離得最近的就在左側七尺之內,而他們居然沒有察覺!

洪士釗原在數丈開外,這下一步飛越,踏在半人高的大石上,亮出金蘭令,雙目如電,厲聲道:“惡賊!你們冒大不韙,劫掠八萬兩賑災白銀,殘殺威遠鏢局近百條人命,今日若不將你二人正法,江湖道義何存?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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