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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雪尋春_青山荒塚 第二十八章·是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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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非(下)

洪士釗身為隊正,慣是說一不二,溫厭春上回頂撞過他,今日又來阻撓,登時怒極反笑,森然道:“這倆人冥頑不靈,留著也無用,你還要為他們求情?”

柳書生忙給溫厭春使眼色,卻見她搖了搖頭,道:“我等奉令行事,不敢不謹守規矩,然事急從權,隻要洪前輩通融,我就能讓他們吐出銀子來。”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目,便連束手待斃的吳氏也睜開了眼,滿臉驚疑不定。

洪士釗本自看輕女流之輩,隻當溫厭春是個拎不清的刺頭,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般話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微鬆,竟是允準了。

日暮西斜,地氣上湧,更有蟲蛭出沒其中,柳書生這兩日撐船打漁,發現了幾座船屋,雖是簡陋,但可遮風避雨,彼此相鄰而落,足夠一行人容身。

陳仇和吳氏被分開關著,每處三人看押,剩下的輪流放哨,洪士釗出去練了套拳,回來時看見溫厭春站在屋外,似是等候已久。

他一挑眉,不客氣地道:“你誇下海口,不去審問犯人,來找我作甚?”

溫厭春拱了拱手,跟著進屋,開門見山地問道:“龍神幫想要個怎樣的結果?”

洪士釗大馬金刀地坐在木凳上,正待發作,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臉色微變,盯著溫厭春看了半晌,見她篤定,顯然不是詐話,忌憚之餘,也鬆了口氣。

“你是個聰明人……”他咧嘴一笑,“還想問什麼?莫兜圈子,一並說了吧。”

四目相對,溫厭春看清了那雙眼裡的嘲弄和涼薄,她沉默片刻,道:“陳仇跟吳氏沒有撒謊,他們的確是冤枉的,真凶是霍平,前輩你……早就知道了。”

這一段時間,洪士釗跟他們共同行動,便有品階權責之分,也不能繞過他們得悉隱情,除非此事關係到天機會的密令,急傳直達,秘而不宣。

一念及此,她又想起當初那樁鬻題案,天機會將麵子做給歸元宗,隻為武林聯盟乃六大派牽頭而成,利害攸關,不得不息事寧人,而龍神幫的地位毋庸贅述。

“論親疏遠近,黃夫人與霍平這對母子是七幫主的妹甥,於公而言,霍總鏢頭決意傳業於義子,兩邊通好未必如前……”

見洪士釗笑而不言,溫厭春攥緊了拳頭,緩緩道:“威遠鏢局的事瞞不過龍神幫,霍平賊喊捉賊,那頭很快就查明真相,可這瓜連蔓引,好說不好聽。”

霍堅為人豪爽,一生無愧於“信義”二字,雖不能讓霍平繼承鏢局,但將私產都給了他,做兒子的猶嫌不夠,勾結外人弑父謀財,敗壞自家鏢局的信譽,且嫁禍於人,喪儘天良,一旦傳揚開去,天地不容,還會牽連龍神幫的名聲。

洪士釗撫掌道:“你倒是知情明理,我也敞開來說——龍神幫不會姑息霍平,卻不能讓七幫主為此失了顏麵,一早做下承諾,即便失銀找不回來,他們也會兜底,條件是這案子要蓋棺論定,左右是一幫綠林匪類,死有餘辜,你以為如何?”

換言之,天機會遣他們趕來,不為緝兇,而是掃尾。

霎時,溫厭春隻覺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渾身冰涼,她對上洪士釗那張陰晦的臉,沒有漏過一閃即逝的殺氣,袖中短匕微顫,幾乎要揚手刺出。

可事到如今,殺了他也於事無補,白搭上自己,什麼都做不成。

指甲刺入掌心,溫厭春啞聲問道:“那吳氏……身懷有孕,可否網開一麵?”

見她沒有胡攪蠻纏,洪士釗麵色稍霽,沉吟良久才道:“雖說斬草除根,但十方塔秉承人道,給姓陳的留個後也無不可,可他必須交出銀子,認罪伏誅!”

在他看來,吳氏到底是一介婦人,腹中有子,難免顧忌,總歸翻不了天。

溫厭春知道這是洪士釗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也是龍神幫跟十方塔定好的底線,她不複多言,轉身退了出去,有風自水麵吹來,無端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柳書生就在側近望風,也不知聽見了多少,神色複雜地看過來,說不出話。

翌日,東方未明,陳仇畫出藏寶圖,在黑水澤引頸就戮。

大喜過望的洪士釗當場將其首級割下,封入石灰匣中,命人快馬送往歸藏山,又率十四騎趕向失銀所在之地,勢必要搶得先機,立下大功。

這天下了濛濛細雨,溫厭春沒有跟去,撐船送吳氏離開,見那女人一言不發,坐在甲板上,直勾勾地盯著水麵倒影,她問心有愧,勸道:“阿嫂,我送你去個安定的地方,今後的日子還長,你顧好自己,將孩兒養大,他在天有靈……”

“不會的。”吳氏忽然開口,“我是騙他的,否則早已死在路上了。”

截殺霍平不成,陳仇已灰心喪意,在連番打擊之下飽受煎熬,吳氏怕他頂不過,所以編了這個謊話,讓丈夫撐住一口心氣,也借他的存在挺著自己。

溫厭春愣住,驀地伸手抓去,卻見吳氏縱身入水,她盜過江城的鎮守將軍府,來去自如,水性極好,何況是在這險惡水澤之中,漣漪蕩開又止,旋即不見。

此後一連數日,溫厭春幾乎將方圓百裡翻了過來,也未能找到吳氏,隻有個馬販子告訴她,有披麻的婦人買了匹好馬,向東疾馳而去,當即大驚,追已不及。

六月廿七,吳氏於興州城中再現影蹤,當街犯下震撼江湖的大案——她喬裝為仆婦,埋伏在威遠鏢局的大門外,待霍平下馬,持刃欺前,同歸於儘。

據說,吳氏至死未有一言,她隻是笑,笑到力竭氣絕,有人上前拖屍,才發現地上用血寫了個“冤”字,怵目驚心,在場的無不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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