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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當金絲雀後,他悔瘋了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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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答應做晏斯年地下晴人時,他就立下規矩:

“你見不得光,在外麵不要以我女朋友自居。”

我乖巧點頭,深諳金絲雀生存法則。

結果第二天,他招搖過市的把我領到鏡頭麵前。

媒體人看著我無不深吸一口氣。

五年過去,我還是沒弄清楚其中緣由。

直到這天他沾著酒氣回來:

“沈清許,這次合約到期,我們就不續約了。”

我正在切小兔子蘋果的手一頓,愣了幾秒才悶悶地應了一聲。

晏斯年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他吮磨著我的耳垂問我:

“怎麼?捨不得我?”

我眼眉低垂,聲音都在發抖:“不敢。”

晏斯年低沉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還有你不敢的?”

我沒再說話。

我是不該敢的。

我得到了他的錢,得到了他的身體,就開始妄想得到他的愛。

現在心口這絲絲縷縷蔓延開的疼痛,不就是在嘲笑我的僭越嗎。

晏斯年放開了我,“不過分手前,我可以再滿足你一個要求。”

……

“幫我解決我妹妹的戶口和上學問題。”

我洗淨了水果刀,回過頭靜靜地看著晏斯年:“我會儘快搬出去,這件事就麻煩晏先生了。”

晏斯年盯著我,像是要從我的臉上看出花來,“沒彆的了?”

我搖搖頭,“沒有了。”

“行。”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晏斯年的語氣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當天晚上就開始收拾東西。

晏斯年買給我的奢侈品被我全部掛上了二手網站。

至於掛在我名下的車子和房子,我也約了晏斯年的助理儘快過戶回去。

晏斯年沉默地看著我安排一切,等我坐在地上休息的時候,他把一件性感睡衣扔到我的臉上,“沈清許,你怎麼不連這個也一起賣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大脾氣。

他掐著我的下巴,讓我抬起頭和他對視,“換上。”

我的指尖撚著那件什麼也遮不住的睡衣,臉頰發燙,“現……現在嗎?”

“能不能等一下……天還沒黑。”

晏斯年的手掌在我身上曖昧地遊走著,他垂下目光籠罩著我,“怎麼?”

“我現在跟你做,還用挑時間了?”

我咬緊下唇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

晏斯年是出了名的玩得花又難伺候。

第一次躺在他身下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安全詞”這種東西。

我被他弄得神誌昏沉,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什麼東西碾斷了似的,也隻能像隻小獸在他身下不斷地發出細碎的嚶嚀。

彼時,他對著滿臉眼淚的我也沒有絲毫動容,反倒更加來了興致。

第二天早上,他讓助理給我送來了一大堆我見都沒見過的奢侈品,上麵有一張字條。

“下次受不了了就說‘我愛你’。”

我當即被這張字條燒紅了臉。

“想什麼呢?”晏斯年扶在我腰上的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我回過神,輕輕撩起眼皮看著他。

晏斯年挑眉,“怎麼,我還指揮不動你了?”

可就在我換上睡衣,衣不蔽體的時候,晏斯年的手機響了。

我能聽見那邊是個頗為冷淡的女聲,她叫晏斯年“阿年”。

我知道,這就是晏斯年早就定了娃娃親的未婚妻。

也是港城首富的女兒,鐘嘉玥。

晏斯年一邊用繾綣的語調和她調情,一邊用極富暗示意味的力道撫摸著我的腰側。

我不明白為什麼都到了這個時候,晏斯年還有心情和我做這些。

就像我不明白當時晏斯年是怎麼在那個路邊攤一眼看中了我。

晏斯年掛了電話,一把將我撈到懷裡:“阿玥要見你。”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晏斯年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裡。

愣了片刻我才硬著頭皮開口,“晏先生,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搬走。”

晏斯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那在合約結束前,你就不能拒絕我的要求。”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沈清許,你彆忘了,你妹妹的前程還握在我的手裡。”

02.

晏斯年提到妹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一次我又要妥協了。

等看見鐘嘉玥的時候,我更是明白了為什麼這位富家小姐一定要見我這個上不得台麵的金絲雀。

因為我們長得實在太像了。

隻不過她渾身上下的貴氣實在不是我這個孤兒能比的。

我像她身後一團模糊的影子,也像她鞋底的一粒塵埃。

鐘嘉玥看見我,表情有一瞬間錯愕。

但很快,久居上位的富家小姐就調整好了她的表情。

鐘嘉玥有一下沒一下攪弄著咖啡,撩起眼皮看向晏斯年,嘴角帶著嘲弄的笑,“晏斯年,你就這麼喜歡我?”

晏斯年姿態放鬆地坐在她對麵,眼角眉梢裡都是輕鬆的笑意。

“是啊,阿玥。”

“你拋下我出國的這些年,我可是傷透了心。”

我尷尬地站在他們身邊,像個沒被教好的丫鬟。

“而且,”晏斯年看了我一眼,“她不僅長得跟你像。”

“也比你好玩。”

“玩過火了也不會生氣,隻知道一個勁兒的掉眼淚。”

“不像你,力氣大一點就鬨脾氣。”

“還要讓股份買地皮才能哄好。”

“清許可不這樣,聽話又好哄,給她支大牌口紅她都能開心好久。”

鐘嘉玥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是嗎。”

“聽起來倒真是脾氣好。”

鐘嘉玥端著咖啡站起來,像隻貓一般優雅地走到我身邊,她抬起手,滾熱的咖啡液從我的頭頂澆了下來。

我被燙得一抖,下意識想躲,晏斯年涼颼颼地開口,“彆動。”

我咬緊下唇,眼淚蓄滿了眼眶,不知道是燙的還是氣的。

直到那些香醇的咖啡液順著我的衣角滴落在地上的時候,晏斯年才抽出一張紙遞給我,“愣著乾什麼,還不跟阿玥說謝謝。”

跟著晏斯年這麼久,除了在床上,我從沒受過這麼大委屈。

我渾身抖個不停,磕磕巴巴地開口,“謝……謝謝鐘小姐。”

鐘嘉玥看出了我的難堪,她拾起桌上的銀製餐刀抬起我的下巴。

“你擺出這幅堅貞不屈的樣子給誰看?”

“一個在男人床上賣肉的婊子罷了。”鐘嘉玥手裡的餐刀不輕不重地拍在我臉上,“現在要上臉了?”

我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我隻是在想,原來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姐罵人也和我們村頭納鞋墊的嬸娘們一樣難聽。

“行了,收起你那幅好像被人欺負了的表情。”

鐘嘉玥“當啷”一聲把餐刀扔回桌子上,“滾吧。”

我如蒙大赦,當即轉身就想往外跑。

還沒等我邁出第一步,鐘嘉玥又開口,“把你身上和阿年有關的東西都留下來。”

“記得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我輕輕搖了搖頭,“我身上沒有晏先生給我的東西了。”

“是嗎。”鐘嘉玥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後她那張豔紅的嘴唇輕輕開合,“你身上的衣服是當季新款。”

“不是阿年給你買的?”

鐘嘉玥是想要把我扒光了,再讓我從這裡走出去。

我猛地低頭看向晏斯年。

03.

晏斯年悠閒地插了一塊西瓜,有點不解地對上我的眼神。

“阿玥說話你沒聽見?”

“難道在等我給你出示發票嗎?”

在這一刻,我好像聽見自己的心底,有什麼東西碎了。

“好。”

我垂下眼睛,聲音僵硬得讓自己都感覺陌生。

“沈清許,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那個公寓我很快就會出手。”

我聽著晏斯年對我的最後審判,將那條被咖啡染臟的裙子一寸一寸脫下,隻剩下洗到起球的白色內衣和難看的打底褲。

鐘嘉玥忽然笑了一聲,“阿年,你還真是該省省該花花啊。”

晏斯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在家又不用穿,出來我又看不到。”

“好像沒什麼必要在這種地方花錢。”

是啊,我嚥下喉間的苦澀,是沒有必要。

在晏斯年的眼裡,我不過就是個能因為他有喜怒哀樂的充氣娃娃罷了。

我回了和妹妹同住的出租屋。

妹妹已經睡下了,少女的眉眼在月光下看著溫柔又美好。

我沒讀過什麼書,所以我希望這個我撿垃圾時撿到的小女孩,可以不要像我一樣遺憾。

隻是我辦不了收養手續,後來隻靠擺攤賣炸串的微薄收入也漸漸很難供得起兩個人的生活。

所以當晏斯年提出包養我的時候,我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我隻是想要錢。

想要妹妹能順順利利參加高考。

我以為我不可能會愛上晏斯年的。

就算隻讀了初中,我也知道“雲泥之彆”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的心不懂。

它以為自己能從泥潭裡一躍飛上雲端,帶著滿身泥濘也能被天之驕子多看一眼。

其實它也確實被另眼相看過。

隻不過是因為它臟得可憐,又軟得可笑。

第二天一早,我深夜穿著內衣從高檔餐廳狼狽離開的視訊就衝上了熱搜。

視訊裡,周圍停的豪車都被仔仔細細打了碼,隻有我的臉清清楚楚地在每一幀畫麵裡晃。

我感覺自己不是握著手機,反倒像是握著一塊冰。

不然我的手和心,怎麼會這麼冷。

剛出門上學沒多久的妹妹突然回來了。

她的臉也是一片慘白。

“沈清許。”

我的名字幾乎是從妹妹的齒縫裡鑽出來的,“這就是你說的,比炸串更好的工作?”

“去給彆人當小三?”

“你不在家的晚上都是在男人的床上加班嗎!”

“你惡不惡心啊!”

“你滾啊!我不要和你這樣的臟東西住在一起!”

我愣愣地看著她,臉上燒得厲害,就連眼眶都是一片滾燙。

我想為自己解釋幾句,可妹妹說的又沒錯。

我是在晏斯年的床上給我倆掙出一個未來。

隻是未來還沒來,過去也回不去了。

我舔了下有些乾裂的嘴唇,軟了聲音,“我這就走,你彆生氣。”

“我包裡有錢,你記得好好吃飯。”

妹妹像個憤怒的小牛犢,她拿起我的包把裡麵的現金洋洋灑灑地全部砸到我的臉上。

“沈清許我告訴你!”

“我就是餓死也覺得不用你這些爛錢!”

“你現在就給我滾!”

04.

我離開了家。

這一片有很多人都認識我。

以前賣炸串的時候,我就短暫的因為外貌在網路上火過一陣。

他們都說我是“炸串西施”。

而現在,他們都指指點點地說我是個把炸串賣到男人床上的賤蹄子。

我漫無目的地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掏出手機給晏斯年的助理打了個電話。

“知暖已經成年了,她的戶口就不要掛在我這裡了。”

“給她自己單獨立個戶吧。”

我說完,剛準備掛電話的時候,晏斯年的聲音卻從那邊傳了過來,“沈清許,給你半個小時,滾回來。”

我剛想拒絕,晏斯年又繼續說,“合約還沒到期。”

“你妹妹的手續也沒辦完。”

我無奈之下,又回了那間市中心的公寓。

晏斯年竟然在家。

他正在沙發上處理工作,金絲眼鏡柔和了他投向我的視線。

我靜靜地坐在玄關的換鞋凳上,摸不清楚晏斯年叫我回來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他關掉平板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就那麼想要彆人知道你是我晏斯年養的小玩意兒?”

“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把那種新聞捅到人前去?”

我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剛想要解釋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晏斯年就一把捏住了我的臉頰。

“你不就是捨不得我嗎。”

“好,我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晏斯年甚至沒能等到臥室,就咬上了我的雙唇。

我的推拒和掙紮在他眼裡卻更像助興的節目。

除了第一次那天,晏斯年已經很久沒有讓我這麼疼過了。

我在他身下淚流滿麵,可他不許我求饒。

我隻感覺我的心和身體都疼得厲害,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裡更疼。

晏斯年溫熱的指腹碾過我臉上的淚水,他的語氣變得柔軟,“清清,我教過你的。”

“受不了的時候,就說安全詞。”

“清清,說你愛我。”

我在劇烈的疼痛中,好像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裡麵有一個小小的,我的倒影。

可是他眼睛裡麵的情緒,我看不明白。

說不上愛恨,也談不上喜惡。

我的手指抓皺了床單,一字一頓,“晏斯年。”

“我恨死你了。”

晏斯年的臉色陡然變得十分難看,被**染紅的眼睛也恢複了短暫的清明。

在我昏過去之前,晏斯年用力地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渾圓的牙印。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有人了。

晏斯年的身價自然不屑於帶走這裡麵的任何東西,所以我挑挑揀揀,又找了些能去換錢的。

在儲物間的角落裡,我找到了我給晏斯年做的一個月亮。

那是我拿油紙糊的花燈,似乎是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送他的中秋禮物。

我記得當時我捧著那顆月亮,就像捧著自己滾燙的真心。

我曾經那麼虔誠地許願過,希望晏斯年永遠都被明月眷顧。

我看著那個連竹編的骨架都被壓塌了的月亮,垂下了眼睛。

晏斯年不稀罕這些。

那我就自己喜歡。

我抱著那個癟了的月亮,一字一句地對自己說。

“那就祝沈清許,永遠能被自己的光照亮。”

05.

我回了老家。

臨走之前,我告訴晏斯年的助理,讓他一定要照顧好知暖。

老家並不發達,網上的腥風血雨也鬨不到這裡。

舊屋這些年被鄰裡們看護得很好,除了有些灰塵,和我走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們見了我都笑眯眯地打招呼,“沈家丫頭回來啦!”

我點點頭,給他們包了σσψ紅包,算是這些年替我照顧房子的謝禮。

老家已經隱隱有了入冬的跡象,屋裡的暖氣燒得很足。

我擼起袖子將房間徹底打掃了一遍,擦進了父母的遺像,恭恭敬敬地上了炷香。

末了,我盤腿坐在墊子上,仰頭看著他們慈祥的臉龐。

我想了想還是開了口,“爸媽,是女兒不孝。”

“你們做了一輩子老師,最後的心願是我也能做個規規矩矩的讀書人。”

“但你們走後,叔伯們爭了家產,除了這個舊屋什麼也沒留給我。”

“初中畢業以後,我就交不上學費了。”

“但是我清清白白的哦。”我笑著晃了晃腦袋,“我真的有很努力生活的。”

“雖然那時候總是吃不到乾淨的飯菜,不過也沒關係。”

“後來我給自己撿了個小妹妹。”

“隻是供她讀書的方法有點不光彩。”我抿抿嘴唇,“但是你們肯定不會怪我吧。”

我又在地上坐了一會兒,見香沒斷沒滅,就慢慢起身,出去買菜去了。

我用從晏斯年那裡帶回來的錢,在老家開了一家蛋糕店。

日子平緩又安穩,生活裡充滿了蛋糕香甜的味道。

隻是偶爾,我還是會突然想起晏斯年。

想起這個我偷偷愛了五年,但我卻從未有一刻得到過他的半點憐惜的男人。

也會想起知暖。

晏斯年的助理說,知暖好像還在生我的氣,把我拜托他送去的錢和生活用品通通丟了出來。

知暖說,她就算餓死,就算輟學,也絕對不會用我的臟錢。

我從來沒有期待她能理解我。

隻是離開我的小孩總有一天會明白,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骨氣是不行的。

剛和晏斯年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有骨氣的。

我甚至妄圖和他在合同條約上討價還價,例如每週見幾次,每次的時長。

那時候的晏斯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靠進身後的椅子裡,長腿交疊。

“沈清許,我可以加錢。”

“但是你隻要簽了字,合同期限內,就再也不能拒絕我了。”

我擰著眉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簽了字。

“沈清許。”

一個熟悉的聲音把我從回憶裡拽了出來。

我抬頭看去,就看見沈知暖穿著皺皺巴巴的校服正在門口站著。

我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

“你為什麼不回家!”

沈知暖眼圈通紅,怒氣衝衝地瞪著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一個人從那個偏南的城市來到這裡的。

但看樣子路上應該受了不少苦。

我給她切了一塊巧克力蛋糕,輕輕推到她麵前,語氣平靜,“不是你讓我滾的嗎。”

“我也不想你在那邊抬不起頭。”

“而且我也像小時候承諾過的那樣,保證你一定有機會去讀大學。”

“知暖,你還想要什麼呢?”

06.

“我想要你在我身邊!”

小小的女孩子突然衝我吼了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你是我姐!”沈知暖語無倫次地說著,“就算你做了那樣的事,我也就是一時氣話!”

“你怎麼能真的不管我!”

我有點無奈地看著她,“知暖,日子離了誰都能過的。”

“而且我沒有不管你。”我給自己切了一份抹茶蛋糕,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是你把那些東西都扔出去了。”

“那是……那是因為……”

沈知暖支支吾吾的。

我笑了一下,“因為那是我被包養掙來的錢。”

沈知暖聽到這句話,剛止住的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你那個……”

“金主。”我淡聲道,“晏斯年都和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

“是真的嗎。”

沈知暖含著兩汪淚,眼巴巴地看著我。

“覺得過意不去啊?”我沾了一點奶油點在她的鼻尖上,“那你就回去好好學習。”

“逃課到我這兒來很光榮嗎?”

“姐!”沈知暖可憐巴巴地拽著我。

我輕輕掰開她的手,把手機的聊天記錄擺在她麵前,上麵是她的班主任給我發的訊息,“老師叫你回去上課。”

“你聽話,等這一陣過了,我回去看你。”

沈知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她在回程的路上給我發來了一篇小作文。

她說起我們的從前,說起小小的她跟著我在街上艱難地討生活,說起剛剛成年的我是怎麼說服老闆娘讓她能夠在雜物間擁有了一張小小的床。

她說,姐姐,我以為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是老天爺對可憐人的眷顧。

“我卻沒想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神明。”

“是你為我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是啊,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能夠明得失,判正邪,那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和晏斯年相遇。

也不該在我的日子回歸平靜的時候,聽見他即將舉辦世紀婚禮的訊息。

更不應該在他預告的婚禮日當天,在我的小蛋糕店門口遇見他。

晏斯年甚至還穿著結婚的禮服。

我和他隔著玻璃門四目相對。

然後我抹壞了一個定了急單的生日蛋糕。

晏斯年推開門,門上的風鈴響成一片,吵亂了我的心。

“沈清許。”

“你就這樣躲著我?”

我有些頭疼地看著手下被我弄壞的蛋糕,聽見晏斯年這理所當然的質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把抹刀扔到一邊,取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晏斯年,晏先生。”

“第一,我們的合約早就已經結束了,我想去哪裡都是我的自由。”

“第二,你的未婚妻明確要求我不要再出現在你們麵前。”

“我即不希望再被人倒一身咖啡,也不希望有人要我脫了衣服在外麵亂走。”

“更不希望再一次在新聞上看見幾乎赤身裸體的我自己。”

晏斯年的眼神裡竟然露出了一抹痛色。

“我可以解釋,阿玥她……”

07.

“她隻是沒把我當人。”我淡淡地接過晏斯年的話頭,“就像你也隻是把我當成一個玩意兒一樣。”

“我這種人,在你們這些人眼裡,怕是還不如家裡養的名貴寵物犬更有價值。”

“但是晏斯年,你要知道,我也是爹生娘養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晏斯年聽著我的這些話,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現在,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希望你儘快離開。”我又重新拿出一個新烤好的蛋糕坯,“我不希望等會兒的熱搜上寫的是晏家繼承人在婚禮日逃婚私會小情人。”

我的話音還沒落下,門口就傳來一聲怒斥。

“晏斯年!”

“我就知道你還放不下這個小賤人!”

我有些遺憾地給那位下了急單的客戶退了款。

我心想,早知道今天早上出門前我就該看看黃曆,估計那上麵應該會清清楚楚地寫著今日不宜出門。

鐘嘉玥氣得一張俏臉都扭曲了。

她像憤怒地衝進我的蛋糕店,在我和晏斯年反應過來之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她那雙為了婚禮特意做的美甲在我的臉上掛出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鐘嘉玥!你發什麼瘋!”

晏斯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懶得看他們這些鬨劇,從醫藥箱裡取出碘伏不緊不慢地處理著臉上的傷口。

“晏斯年,你為了這麼個東西和我發火?”

鐘嘉玥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我把棉簽扔進垃圾桶,“鐘小姐,麻煩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我不是什麼東西,我也已經按照你要求的遠離了你們的生活。”我輕輕勾了勾嘴角,“是你的未婚夫在你們婚禮當天巴巴地湊到我跟前來。”

“這麼說起來,我還應該問問你為什麼管不好自己的男人。”

鐘嘉玥顯然沒想過我會反駁她。

她氣得連嘴唇都在發抖,惡狠狠地盯著我質問道,“你什麼身份敢這麼對我說話!”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按照你們這些有錢人的說法,我算是這間店的主理人?”

鐘嘉玥說不過我,扭過頭對著站在外麵的保鏢怒吼道:“還站著乾什麼!”

“給我把這個破店砸了!”

我揚了揚手中的手機,“鐘小姐最好還是彆這麼做吧。”

“我已經報警了。”

我話音剛落,幾個麵熟的警察就走了進來,為首的警官亮出證件,“我們接到報案,說這裡有人聚眾鬨事。”

鐘嘉玥目瞪口呆,就連晏斯年似乎都沒想到我竟然會用這樣的處理方式強行結束了這場衝突。

周圍圍觀的人都是和我相熟的鄰居,他們七嘴八舌地拚湊出事件的真相,甚至還有一些人熱心地拿出手機給警察看剛才的現場錄影。

在如此多的人證和物證裡,鐘嘉玥毫不意外地被帶走調查了。

在她離開之後,晏斯年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清清……你變得很不一樣。”

我抬頭看了一眼晏斯年,“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一個需要和野狗搶食,和地頭蛇搶擺攤位置的女孩,會是什麼善茬?”

08.

晏斯年愣住了。

看著他臉上愣怔的表情,我的心裡升起一種隱秘的快感。

於是我乘勝追擊,又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不是因為我真的很需要錢,也很需要給知暖博一個未來的話。”

“那天你湊上來的時候,我就會一巴掌扇到你的臉上,然後讓你滾出我的攤位,也滾出我的生活了。”

晏斯年似乎喪失了語言能力,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我,直到人群散儘,有新的客戶推開門問我今天的蛋糕有沒有做好。

我涼颼颼地瞥了他一眼,“不買東西的話就彆擋著我做生意。”

“我們這些普通人是需要勤勤懇懇討生活的。”

晏斯年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

平心而論,晏斯年已經算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富二代了,在鐘嘉玥回國之前,或許也能算得上是個不錯的金主。

好在他和鐘嘉玥鬨出的這場大戲,並沒能給他太多在我店裡逗留的時間。

即使鐘家和晏家已經極力控製輿論,但“晏少婚禮當天為舊愛逃婚”、“鐘小姐打砸店鋪”等等一係列的熱搜還是零零星星地衝上了熱榜。

這一次,因為無數現場視訊的佐證,以及當地派出所的官方通告,底下的評論幾乎沒有幾條是在辱罵我的。

甚至還有一些網友,想起了那個讓我在南方名噪一時的熱搜。

事情開始有了另一種說法。

思來想去,我還是給知暖打了個電話。

這一次的知暖,顯然已經比上次成熟了許多,她聲音平穩,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甚至算得上沉靜。

她向我露出了一個寬心的笑容,“姐,我知道我現在該做什麼。”

“你不用擔心我。”

“不過你答應過我了,等忙完這一陣,你就要回來看我。”

我點頭應下。

晏斯年之後還來過幾次。

有一次,我實在忍無可忍,問他:“晏先生,戲你也看夠了,怎麼還不走?”

晏斯年那張向來厲害的嘴,這一次卻支支吾吾起來,。

半晌後,他才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不是來看戲的。”

“也不想給你添麻煩,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臉上的疤痕已經隻剩下一道淺淡的痕跡,抬起眼睛直視著他,“如你所見。”

“在你逃婚衝進我店裡之前,我過得都很好。”

晏斯年垂下眼神,低聲道:“對不起。”

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晏斯年,你知道嗎?”我看著他,眼神清亮,“我真的愛過你。”

“你在床上逼迫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你明知道我害怕還是為了好玩把我一個人丟進鬼屋的時候。”

“甚至是在你訂婚訊息傳出來的時候,在鐘嘉玥把那杯咖啡從我頭上倒下去的時候。”

“我都還在愛你。”

“隻不過後來我突然發現,這種自輕自賤的愛是永遠不可能得到回應的。”

“不是的!我沒有!”他急於辯解,卻在觸及我目光時突然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就算是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的小晏總,也無法在這一刻否認過去五年裡,他對我的所作所為。

“你走吧。”

我重新拿起掃帚,“我們之間早在你說‘合約到期’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鐘嘉玥鬨過那一場之後,反而讓我更清楚地知道,離開你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09.

大約一個月後的深夜,就在我給知暖拍完我堆的雪人,準備回家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我拿出手機,上麵的備注的名字是晏斯年的助理。

我隻是看了一眼,就乾脆利落地按下了結束通話鍵,順便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上司和下屬,就該這麼整整齊齊地躺在一起。

隻是我沒想到,電話那端的人擁有超出我想象的執著。

他又換了幾個號碼打過來,最後迫於無奈,我終於還是接通了這個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那邊傳來的竟然真的是晏斯年助理的聲音。

隻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以往那樣遊刃有餘,裡麵滿是無法掩飾的焦急。

他說晏斯年在酒吧買醉,與人發生衝突受了傷,他的嘴裡還一直念著我的名字,誰也勸不動。

我沉默著聽著,找到一個他說話堆的間隙,準備結束通話電話。

或許是某種預感,電話那端的助理又急忙補充道:“沈小姐!晏總他……他取消和鐘家的婚約了!”

“他甚至為此放棄了部分家族企業的繼承權!”

“他這段時間過得真的很不好……”

聽到這裡,我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些說不清楚地酸澀。

隻是那感覺太輕太淺,還沒等我真的分辨清楚,就被初冬的寒風吹得再也找不到一絲蹤跡。

“受傷了就去醫院,不需要給我打電話。”

“我和你的晏總隔了幾千公裡,我幫不了他。”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幾天後,我收到了一個快遞,寄件人那一欄沒有署名。

開啟後,是一個和當時我送給晏斯年一樣的月亮花燈。

隻不過這個紮得很醜,骨架歪歪扭扭,就連上麵的油紙也糊得皺巴巴的。

裡麵還有一張紙條,依舊是晏斯年極有風骨的字型。

他隻寫了三個字:

“對不起。”

我沒有立刻扔掉它,而是把他收進了儲物間的角落,就像當時晏斯年做的一樣。

我和知暖一起在老家過了春節。

她似乎沒有體驗過北方的春節,和鄰居家的小孩都能玩得熱火朝天。

看著她開心的樣子,我也露出了一個舒展的微笑。

春節過後,知暖回學校上課,我的生活也又一次回歸了平靜。

開春的時候,有個路過的外地客人很喜歡我的蛋糕,告訴我最近有一個全國的蛋糕比賽,她作為評委,手上還剩下最後的一個推薦名額。

她問我想不想參加。

我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

我從不認為有野心和想贏是一件壞事。

好在最後的結果倒也不錯,甚至可以說好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竟然在這樣一場全國性的賽事σσψ裡得了銀獎。

我獲獎的訊息被本地媒體大肆報道,一時間店裡的聲音好了幾倍,我不得不又招了一個店員替我分擔工作。

好事成雙,知暖的模考成績一次比一次好,最終高考的時候,她也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學校。

在一個炎熱的午後,店門上的風鈴響動,我時隔大半年,有一次看見了晏斯年。

10.

他清瘦了許多,手裡捧著一束潔白的鈴蘭,與店內溫馨甜暖的氣息有些格格不入。

他沒有立刻進來,站在門口朝店裡張望的眼神裡有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放下手中的裱花袋,神色平靜地走過去,“歡迎光臨,先生需要點什麼?”

晏斯年因為我這聲“先生”而眼神一黯,但還是將手中的花遞了過來,“恭喜你獲獎。”

“謝謝。”我沒有接花,隻是禮貌地衝他笑了笑,“花就不必了,本店不接受客人的額外贈禮。”

“不過先生要不要嘗嘗今天的招牌?”

他舉著花的手僵在半空,等了半天才緩緩收回,聲音低沉地開口:“好。”

我給他切了一塊我的獲獎作品。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安安靜靜地吃著。

我在操作間裡繼續工作,偶爾抬眼時,能看到他望著窗外發呆的側影,那個像雕塑般好看的剪影,看起來有一些落寞。

他在我的店裡坐了很久。

直到我賣完最後一塊打折蛋糕,準備打烊時,他才戀戀不捨地來到櫃台結賬。

“這款蛋糕很好吃。”

晏斯年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

“謝謝認可。”

我熟練地打單收款,態度平靜專業得就像對待任何一位陌生而普通的顧客。

晏斯年接過小票,指尖微微蜷縮,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下定決心輕聲開口:“清許,我們……真的沒有一點可能了嗎?”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晏斯年。”

我聲音平和地叫出他的名字,“你看,沒有你的時候,我真的過得很好。”

“離開你以後我才發現,原來世界上到處都是晴天。”

他眼中的光一點點黯下去,像是終於接受了我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的這個殘酷事實。

就在我以為他終於要死心離開的時刻,晏斯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荒謬的稻草,破罐子破摔地開口:“那……能不能換你包養我?”

我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個曾經在雲端睥睨眾生,將我視為玩物的晏斯年,此刻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看我沒有說話,似乎以為我的態度有所鬆動。

晏斯年又迫切地說了下去,“我什麼都不要,我不要名分,也不會乾涉你的生活,剛才那個蛋糕就可以當做你包養我的籌碼……”

“清清……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就當是你可憐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我突然笑了,直到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纔再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晏斯年,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這裡,不缺寵物,也不養閒人。”

“我更不需要用一個曾經的主人來證明我現在的成功和獨立。”

我看著他瞬間煞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的存在,無論以何種形式,對我而言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你出現在我的生活裡,隻可能是我的負擔,而不會是我目前美好生活的點綴。”

“我要打烊了,你走吧。”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開始清洗操作檯上的工具,水流聲嘩嘩作響,蓋過了晏斯年離開的腳步聲。

風鈴因為店門開合清脆地響了一聲,很快又歸於平靜。

我關掉水龍頭,擦淨雙手,店裡終於又隻剩下我一個人。

隻有蛋糕胚的香甜氣息還在溫柔地包裹著我。

這樣就好。

我的世界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隻屬於我一個人,就很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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