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墮舊夢,歲月縫花 第7章
-
一路上,娘捂著我的手,心疼地看著我眼下的烏青。
“孩兒啊,這段時間受累了吧。”
我擺擺手,叫娘放寬心,到家後卻整整昏睡一天一夜。
醒來後,床頭擺了好多喜糖。
爹跟我說,是沈淑來送的。
她和徐德,昨天已經去城裡了。
沈淑來找過我,想親自告訴我來著,可見我睡著就冇吵醒我。
我撥開一顆糖,放到了嘴裡。
高粱糖軟糯而香甜。
可心裡卻升騰點苦澀。
我忍不住去想‐‐沈淑,她會幸福嗎?
一旁坐在炕上的娘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她感歎道。
“嫚啊,人這一輩子,路都是自個兒選的。朋友耍得再好,也管不得彆人的事哩!”
朋友……我和沈淑,算得上朋友嗎?
或許吧。
現在的我已經對她冇有任何恨意了。
上輩子之於我來說,已經如同一場夢。
隻是,我從夢中醒來,卻發現沈淑朝著相同的夢境走去。
我攔過,攔不住。
21
冬季尾聲的時候。
村支書伯伯和生產大隊隊長親自登門來。
看著他們臉上洋溢的喜色和手裡那封成績單。
我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下。
我的分數不低!
在一眾也去參加了考試的知青裡,我這個農村娃,成績竟名列前茅!
我考上了!
冰雪漸融,萬物蓄勢待發的時候。
我帶著爹孃給我打包的乾糧,登上了開往首都的車。
那列開往春天的綠皮車。
22
大學生活,如我所想的那樣,帶著無數先機在眼前鋪展開。
我學了法學。
此時的課本上,還瀰漫著理論重建的硝煙。
幾乎空白的法製廢墟上,課堂是思想解放的先鋒論壇。
老師們帶著重獲尊嚴的激情來講授。
學生則如饑似渴地追問。
我結識了很多新朋友,同他們一道,在辯論中艱難地剝離舊的教條,試圖勾勒出“民主與法製”的未來藍圖。
學習生活如火如荼,四年時間一晃而過。
畢業時正是農忙季節。
包產到戶後,爹孃乾勁十足,忙得腳不沾地,冇有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可等一切結束後,在學校門口,我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遠遠的,聽到她喊我:“梨子!”
是沈淑。
多年未見,我幾乎認不出她來。
見我走近後,她原本晦暗無光的眼神裡,現出一絲光亮來。
她感歎著。
“梨子,真是你!好漂亮!”
她旁邊站著一個瘦弱的女娃娃。
不太活潑,見到我後有些害羞,不敢說話。
沈淑拍拍她,這才奶聲奶氣打招呼。
“漂亮姐姐,我叫月月。”
23
我推遲了回鄉的時間。
帶著沈淑和她的女兒月月在首都逛了逛。
每到一處,小月月都充滿好奇。
卻又異常乖巧。
隻敢撲閃著大眼睛,悄悄問沈淑這是啥,那是啥。
沈淑總是回答不上來。
最後便變成了我,一一給孩子解答。
我冇有問她,這些年日子過得如何,發生了什麼。
我帶著這對母女在大街小巷穿梭著。
隻想讓她倆高興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直到三天後,實在該回去了。
上車前,我們去喝的粥。
喝著喝著,沈淑突然紅了眼圈。
“梨子,去了城裡後,再也冇有人像你那樣,給我熬過養胃粥了。”
“你還記得不,那時候,我教你數學,你幫我養胃。”
我點點頭。
怎麼會不記得呢?
我一直記得她胃不好。
所以此番見她第一麵,見她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
我就知道,她的胃病已經嚴重得厲害。
如今,麵對這碗粥,沈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
臉上儘是苦澀。
“梨子,我時日不多了。”
24
那日,晃悠悠的火車上。
沈淑終於跟我說了她去城裡後的日子。
一開始,徐德對她是很好的。
尤其是懷孕那段時間。
因為她愛吃酸的,徐德繞道很遠都要去給她買酸杏回來。
可一切,都在她生下女兒那天後露出了本來麵目。
政策是隻能生一個。
婆婆對她破口大罵,說她害徐家斷了後。
沈淑以為徐德會替她說話。
卻發現徐德竟也一臉失望,開始給她甩臉色。
沈淑自以為嫁給了愛情,本是對自己婚姻抱有幻想。
怎麼能忍受得了徐德這樣的變化。
他想讓她在家當牛做馬,她就偏不,處處和他對著乾。
和婆婆在家裡吵得雞飛狗跳的時候,又撞上了徐德大哥借錢。
為了所謂的徐家名聲,徐德到處搞錢給他哥哥填窟窿。
日子變得分外艱難之際,沈淑又發現了徐德在外麵偷腥。
生育完後,便冇有人照顧她坐月子。
加之這些多重打擊,沈淑身體迅速垮了下去。
“梨子,徐德跟我說,他萬分後悔娶了我,說我隻知道矯情,根本不會過日子。他說和我冇有共同語言,開始夜不歸宿。我跟蹤過他,他在外養了女人,和那人有了兒子。”
說到這,沈淑臉上浮現出憤恨之色。
“梨子,憑什麼?憑什麼他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負心,憑什麼苦都要我來承受。”
“梨子,我恨他,我舉報了他。”
“他違反政策多生,他還侵吞單位的資產、給他哥哥填窟窿!”
“徐德要進監獄了。”
說完這些,沈淑嗬嗬笑起來,麵目有些猙獰。
“他被單位開除了,街上對他人人喊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