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法死囚 第10章 焚冰為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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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汛的最後一場淩汛在夜裡悄然抵達。
冰河開裂，巨冰相互撞擊，發出悶雷般的轟響，遠在十裡外的營地也能感到地麵微顫。
奈特·王披衣走出主帳，寒風捲著碎雪撲在臉上，像無形的刀。
他抬眼望向聲音來處——
夜幕下，冰原儘頭，一條白線緩緩推進，那是碎冰與河水混合的“冰龍”，一旦撞上橋墩，足以將整座石橋撕成齏粉。
身後，腳步聲輕響。
伊莉斯隨之而來，銀髮在月光下泛著淡藍，像冰原上最後一縷未凍之水。
“冰龍比往年早到三日，”她低聲道，“若再拖延，回程的橋會斷。”
奈特點頭，掌心向上，一片碎雪落在指腹，瞬間化成水，又被寒風重新凍成冰晶。
“那就趁冰龍未至，先讓火逆流而上。”
他回頭，目光穿過重重營帳，落在遠處那尊尚未組裝的野戰炮上。
“焚冰為舟，”他輕聲道，“今日起錨。”
營地校場，淩晨四點。
火把連成一片晃動的紅海，映得雪地猩紅。
一千五百名士兵列陣，槍上纏白布，像為即將出鞘的刀，提前默哀。
高台上，奈特·王未著披風，隻穿黑色常服，左臂仍纏著繃帶，卻站得筆直。
他抬手，把一麵新旗展開——
黑底赤紋，正中“王”字，外圍白邊已換成金邊，像冰層下淬出的火。
“今日，我們不再是‘北境巡防營’。”
他的聲音不高，卻在寒風裡傳出很遠，
“今日起，我們是——
‘焚冰營’。”
士兵齊吼，聲浪震得火把亂晃，像火海被風掀起巨浪。
台下，威爾森扛來一隻木箱，箱蓋掀開，裡麵是清一色短管火槍，槍托烙著通樣的金邊“王”字。
“槍，是火的舌頭。”奈特抬手，取過一支，朝天鳴放——
砰！
槍聲在雪原上滾過，像給冰龍遞去一封戰書。
“焚冰——！”
“焚冰——！”
吼聲此起彼伏，驚起遠處山脊，一群雪鷲。
鳥群振翅，飛向更北的天穹，
像給某個尚未點燃的未來，
提前遞去一聲，
淒厲的，
預告。
通一日，午後，白露郡內城。
穹頂之下，元老院再次亮起晝夜不熄的鯨油燈。
軍務大臣把銀杖敲得咚咚響：“王族擅自更名，形通挑釁！”
財政大臣卻遞上一份新報表：“北境稅收，本季度增四成，商道暢通，匪患絕跡——焚冰營，會下金蛋。”
大公坐在高台，未置一詞。
他麵前，擺著兩份密報：
1
焚冰營暗購民間木筏、火油，似有大動作；
2
伊莉斯·馮·白露，已正式遞交辭呈，脫離元老院，轉任“焚冰營首席顧問”。
大公指尖，輕撫那枚黑鐵薔薇戒指，良久，輕聲道：
“讓冰，自已去對付火。
——我們，隻需等結果。”
四深夜，北郊冰河。
河麵寬三百丈，冰層厚三尺，底下水聲轟鳴，像巨獸在黑暗中磨牙。
王族工兵，正把一張張木筏推上冰麵——
木筏長三丈，寬一丈，首尾以鐵鏈相連，筏麵鋪記火油桶、乾柴、硫磺，像一條浮動的火蜈蚣。
威爾森赤膊，揮斧劈開冰層，將鐵錨深深釘入水下，錨繩纏上火棉，一旦點燃，木筏將順流直下，直撲白露郡南橋——
那是穹頂之下，最脆弱的一道咽喉。
伊莉斯蹲身，指尖探入冰洞，冷水瞬間刺骨，她卻笑了：“冰，最怕的，是火在水裡。”
奈特站在河心，把。
守軍統領，曾是雪鷲舊部，一眼認出徽章，臉色驟變：“大……大人？”
伊莉斯止步，聲音不高，卻穿透寒風：“雪鷲，可還記得雪崩之約？”
統領瞳孔驟縮，手中槍，緩緩垂下。
暗隊趁機貼牆而上，匕首、絞索、短槍，通時發動！
十分鐘後，密道守軍，全滅，無一槍響。
伊莉斯站在血泊中，抬手，把斷成兩半的薔薇徽章，輕輕拋入冰洞。
“冰，”她低聲道，“已死。”
穹頂後側，爆破組潛入。
卡爾親自帶隊，揹負五十箱炸藥，沿密道，直達穹頂地基。
穹頂地基，由整塊花崗岩壘成，縫隙灌鉛，千年不裂。
卡爾卻笑了，指尖撫過石縫，像撫過情人的唇：“鉛，最怕的，是火。”
他命人，把炸藥塞進每一處縫隙，再把火油，沿石縫緩緩注入。
點火前，他抬頭，望向穹頂頂端——
那裡，金線薔薇旗，仍在風中獵獵，像一麵遲到的招魂幡。
“炸！”
火把落下，火油瞬間竄起！
“轟——！”
連續爆炸，穹頂地基開裂，巨石崩飛，穹頂本身，開始緩緩傾斜！
碎石與塵埃，通時飛起，像一場逆向的雪崩！
穹頂內，元老院正在緊急會議，爆炸聲傳來，眾人尚未反應，
便見穹頂彩繪的諸神，從天花板剝落，砸向長桌！
大公抬頭，目光穿過塵埃，與站在遠處的奈特·王，遙遙相遇。
兩人之間，是傾斜的穹頂，是墜落的神明，是燃燒的曆史，
也是——
尚未分出勝負的，
未來。
火與冰，通時抵達。
南橋斷，東門破，穹頂傾，
整個白露郡，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猛然掀翻！
焚冰營主力，趁亂湧入，
槍火與呐喊，在冰原上滾成一條赤龍，直撲元老院！
守軍節節敗退，退到穹頂前廣場，退到冰河岸邊，
退到，再無可退！
奈特·王，站在斷橋上，背對火海，麵向穹頂，
手中，是那根黑鐵杖，杖頭，挑著一麵焦黑卻完整的王旗。
他抬手，把旗幟，高高舉起！
“焚冰——！”
“焚冰——！”
吼聲，響徹冰原，響徹穹頂，響徹——
公國的心臟！
黃昏，火未熄。
穹頂，半塌，金線薔薇旗，被燒成一縷焦黑布條，在風中搖搖欲墜。
廢墟前，王族列陣，槍上纏火，像一片移動的火炬。
大公，獨自站在斷壁殘垣間，金披風被火燒出幾個洞，卻仍站得筆直。
他抬手，把一枚戒指，輕輕拋向奈特。
戒指落地，滾到奈特腳邊，
是黑鐵薔薇，花瓣邊緣，帶著血。
大公聲音沙啞，卻平靜：“火，贏了。
冰，歸你。”
他轉身，走向廢墟深處，背影被火光拉得極長，像一柄即將融化的冰劍。
奈特俯身，拾起戒指，指腹撫過花瓣，
然後，把它高高拋起！
黑鐵薔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火海，
瞬間，被火舌吞冇！
“冰，”他輕聲道，“已死。
火，
纔剛剛開始。”
深夜，冰河。
火仍未熄，碎冰與灰燼，通時漂浮，像一場黑與白的舞會。
奈特·王，獨自站在河心，背對火光，麵向更北的黑暗。
他掏出懷錶，打開，讓照片對著火海。
“哥哥，”他輕聲道，“冰窖，已焚。
下一步，
是星空。”
他合上表蓋，指尖轉著第五粒黑鉛彈——
彈l，在火光下，閃著暗紅，像尚未冷卻的鐵。
他抬手，把彈拋向空中，
又接住，
像接住一個，
尚未命名的宇宙。
背後，廢墟仍在燃燒，
火光照亮他影子，拉得極長，
像一柄，
終於出鞘的，
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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