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當年舊時人 第22章 圖藏密 送藥何意
含玉殿內,陽光從窗戶透進,映出案邊女子美麗動人的臉龐。
沈晨夕的手指在紙上輕輕掠過,從筆筒中抓起一支毛筆,蘸了蘸白桃準備好的墨水,開始作畫。
筆尖在紙上勾勒出一隻狐狸的輪廓。沈晨夕畫得很慢,似乎每一筆都帶著深思熟慮。
“主子,您畫的狐狸可真好看,就跟活的那樣。”白桃站在一旁誇讚。
沈晨夕畫完狐狸,動作頓了頓。
白桃道:“隻是奴婢不明白,主子為何突然對畫動物感興趣了,莫非皇上也喜歡會作畫的人?”
沈晨夕唇角微揚,搖了搖頭:“你覺得,這隻狐狸像誰?”
白桃一怔,仔細看那狐狸,卻看不出任何玄妙:“奴婢愚鈍,不知它像誰。”
紙上的狐狸雖然五官清晰,但最多也就是張標準的狐狸臉,若和人臉對比,實在找不出哪個與之相像的。
“容妃。”沈晨夕的聲音輕得如同羽毛落地。
白桃手中的茶盞險些跌落,她連忙左右張望,確認殿門緊閉後,才壓低聲音說:“主子,這畫若是被人看見……”
“誰會看得懂呢?”沈晨夕輕笑:“我不過是感覺無趣,作畫解悶而已。”
她畫的狐狸,彆人看不出像誰,即便強行說她借物諷刺,也沒有任何依據。畫些尋常的花鳥魚蟲,飛禽走獸,不過是個人愛好,又沒觸犯禁忌。
沈晨夕繼續新增新的圖案,她在狐狸旁邊畫上一隻錦雞。
“秦昭儀,你就是它。”沈晨夕心中默唸。
從畫麵上看,那隻錦雞和狐狸毫無關係,隻是捱得比較近,就像容妃和秦昭儀之間那樣。
隻有作畫者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在白桃眼裡,那錦雞就像錦雞,沒啥特彆的地方。
沈晨夕畫了許久,才擱下筆,凝視自己的作品。
這不是一幅簡單的畫作,而是整個後宮的關係網。錦雞緊挨著狐狸,顯示秦昭儀與容妃親近,狐狸與孔雀相對而望,中間隔著溪流,表示容妃與黃貴妃對立。
紙上還有許多空白,那是沈晨夕在給尚未瞭解的嬪妃騰位置,等摸出她們的底,再用各種動物新增到畫中去,最終完成一幅隻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後妃關係圖。
到時候,若一時想不起來,隻需看下這張圖,就能知道誰和誰之間的關係怎麼樣。
沈晨夕將畫紙小心地摺好,放進木匣中,站起身,走到窗前,問道:“白桃,你覺得後宮之中,誰最危險?”
白桃思索片刻:“自然是容妃,她哥哥是當朝鎮北大將軍,手握十萬大軍,在後宮犯了錯的人,多半被她折磨。”
“你說的沒錯,但也不全對。”沈晨夕轉身,陽光在她身後形成一圈光暈:“最危險的,不是在明處,能被我們輕易發現的人,而是那些藏在暗處,我們沒有發現的人。”
白桃點點頭:“主子聰慧,定能在宮中安穩立足。”
過了片刻,有敲門聲響起。
白桃開門,回首道:“主子,是王總管。”
沈晨夕的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她迅速調整表情,恢複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樣:“請他進來吧。”
王喜善滿臉堆笑地邁進門檻,他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手裡捧了精緻的錦盒。
“哎呀,恭喜恭喜呀,浣衣局的小宮女如今變成沈主子啦,咱……奴才往後可要沾您的光啦!”王喜善樂嗬嗬地說。
沈晨夕態度謙遜:“該是我感謝王總管才對,若無王總管賞識,我怎會有今日。”
王喜善道:“沈主子剛受聖寵,奴才奉皇後娘娘之命,特來給您送些滋補藥材。”
沈晨夕連忙行禮,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多謝皇後娘娘掛念,勞煩王總管跑這一趟了。”
她示意白桃接過錦盒。
王喜善揮揮手,笑容諂媚:“沈主子,奴才早就看出來,您是個聰明人,讓皇上一眼就瞧中了您,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奴才願意追隨您左右,為您效勞。”
沈晨夕低頭:“王總管說笑,我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
“哎喲,沈主子,您可太謙虛啦。”王喜善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奴纔在內務司當差多年,見過不少主子起起落落,像您這樣既得聖心又懂規矩的,風光必會長久。”
沈晨夕恰到好處地露出感激之色:“那便多謝王總管相助了。”
王喜善心想:“看來,她是相信我說的話了,跟容妃娘娘鬥,你還嫩著呢,唉,隻怕又是一個短命鬼。”
送走王喜善後,白桃立刻開啟那些錦盒,裡麵全是上好的滋補藥材。
“主子,要不要去請太醫看看這些藥材?”白桃問。
沈晨夕掃了一眼錦盒內的東西:“不必。”
“可是,奴婢總覺得不太對勁,王總管向您示好,他就不怕得罪容妃嘛。”白桃擔憂道:“主子,萬一這些藥材……”
沈晨夕說:“若藥材真有問題,反倒正中我下懷,況且,太醫院裡的人,多半站在容妃和皇後那邊,未必會講實話。”
白桃有些困惑地看著沈晨夕:“主子信得過那王總管?”
沈晨夕搖頭道:“王喜善突然來示好,其中必有蹊蹺,但我們若表現得太過警惕,反而會打草驚蛇。”
她伸手拿起一支人參,若有所思:“他們如果真的想害我,也不會用這麼明顯的方式,我若因為服用這些藥材而出了事,皇帝必會追究,王喜善親自負責,難逃此劫,容妃沒有必要為了害我折斷自己的羽翼。”
沈晨夕是從容妃的角度考慮這個問題的。
她能預料到沈晨夕可能會檢查這些藥材,如果查出問題,沈晨夕直接告到皇帝麵前,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王喜善向沈晨夕示好,是想表達投靠的意願,這也表明他還有進一步打算,若人都快死了,還打算什麼?
“那奴婢去給您去熬點藥湯。”白桃說。
“彆。”沈晨夕出言阻止:“雖然藥材本身並無問題,單用無礙,但與彆的東西放在一起,或許會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反應。”
不同的藥材有不同的作用,如何搭配也是有學問的。藥材本身沒問題不代表可以隨便服用。
倘若沈晨夕不懂藥理,不知搭配效果,胡亂服藥,傷了身體,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與彆人無關。
“主子,那這些藥材怎麼處置?”白桃問道。
“你先拿去放著吧,日後也許用得到。”沈晨夕說。
白桃依言,將藥材存放起來。
沈晨夕確實用得著這些藥材。
她略通醫理,會調配一些諸如讓臉起紅疹之類的藥物,往後,還可能需要使用彆的東西參與嬪妃之間的較量。製作藥物需要多種藥材配方,設法索取得冒風險,有現成的當然更好。
從這方麵看,王喜善確實對她有幫助。
“主子,您這幾日該去找皇上了吧,若隔得久了,皇上另有新歡,他不就把您忘了嘛。”白桃邊說邊走到沈晨夕身邊。
沈晨夕道:“他沒那麼容易忘,我留給他的印象,足夠深刻,才幾天工夫,他是忘不了的,等他按捺不住,自己會過來找我,我要在他最渴望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出現,如此,纔有最好的效果。”
白桃不知道沈晨夕進宮是為了複仇,包括對皇帝的寵愛也是利用,她隻知道,主人對自己好,就該儘自己所能幫助她。
沈晨夕走到梳妝台前,卸下頭頂的珠釵。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眼中卻藏著深不見底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