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當年舊時人 第34章 探文妃 重見春兒
烏梅憨笑道:“主子讓奴婢離開浣衣局,也算是天大的恩情了,反正……與你作對的不是好人,奴婢隻擔心主子著她們道,會被她們欺負。”
沈晨夕拍了拍烏梅的肩膀:“彆擔心,我也沒那麼好欺負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沈晨夕對烏梅說:“剛才的話,你自己記在心裡就好,彆對任何人講,把碗拿走吧。”
烏梅點頭,端了碗退下。
片刻後,白桃輕手輕腳地走進殿內,稟報道:“主子,許采女來看您。”
沈晨夕道:“請她進來吧。”
在嬪妃中,許詩韻是沈晨夕唯一信得過的人,二人雖非盟友,但也算有些利益關係了。
通過許詩韻,沈晨夕能得到太醫李元琅的相助,通過沈晨夕,許詩韻也能有更多機會見到李元琅。
“夕夕。”許詩韻快步走入,眼中滿是關切:“聽聞你落水,可把我給急壞了,怎麼樣,身子好些了嗎?”
沈晨夕笑容微露:“不過是場小風波,沒什麼要緊,倒讓你擔心了。”
許詩韻坐到床邊,仔細打量著沈晨夕的臉色:“小風波,什麼小風波啊,那秦昭儀嫉妒你得寵,害你掉池裡去,那池裡,以前可淹死過人,傳聞有水鬼呢!”。
沈晨夕不以為然,水鬼之說,自然是無稽之談,淹死的那人,多半是被水草纏住或者根本不會遊泳。
許詩韻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香囊:“這是李郎送我的安神香,多餘的,送給你了。”
“謝謝。”沈晨夕接過香囊。
許詩韻道:“夕夕,以後彆再做那樣危險的事了,這宮中嬪妃,沒幾個是省油燈,每次請安我就覺得頭疼。”
沈晨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宮中耳目眾多,在我這裡,說話也要小心。”
許詩韻轉頭張望一圈:“我今日過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文妃娘娘有孕了。”
沈晨夕問:“何時的事?”
“剛確診。”許詩韻壓低聲音:“是李郎親自給她診的脈,不會有假。”
沈晨夕握住許詩韻的手:“有勞你告訴我這個訊息,文妃懷孕,這段時日,她那裡應該是最熱鬨的地方了,我也得抽空去看望看望,給她賀個喜。”
許詩韻道:“你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吧。”
送走許詩韻後,沈晨夕立刻吩咐白桃和青杏二人準備賀禮。
文妃懷孕,那可是件大事,所有嬪妃,都要送禮以示關懷,無論用意為何,表麵功夫總要做的。若不送賀禮,就會落人口實。
沈晨夕明白,懷孕的嬪妃很容易成為被人算計的目標,各種栽贓陷害也會因此而起,不出意外,很快就會出事。
宮中的嬪妃眾多,沈晨夕無法確定誰會搞事,可能是容妃或皇後,也可能是她們眾多依附者中的一員。
沈晨夕沒有能力阻止禍事發生,即便是皇帝,也阻止不了。她能做的,是避免禍事發生在自己這裡。
午後,秋陽正好,沈晨夕換上淡青色的衣裙,前往文妃所在的景和宮,白桃捧著一個精緻的錦盒跟在沈晨夕身後。
景和宮環境清幽,美如詩畫,沈晨夕還未進門,便聽得裡麵傳來陣陣吟詩聲。
“沈才人到。”守門的太監高聲通報。
大門敞開,沈晨夕緩步走入,隻見正廳內一位身穿粉色長衫的女子含笑望來,正是文妃。
文妃約莫二十歲年紀,麵容清秀,眉目如畫,整個人透出一股恬靜優雅的氣質。
“沈妹妹來了,快請坐吧。”文妃語如鶯啼,聲音十分動聽。
沈晨夕行了一禮:“聽聞娘娘有喜,特來送禮,望娘娘笑納。”
白桃遞過手中的錦盒。
文妃親自接過錦盒,開啟一看,驚喜道:“這……沈妹妹的禮也太貴重了。”
“不過是些尋常藥材而已,還有這金鎖,也是民間樣式,算不得什麼。”沈晨夕道。
文妃拉著沈晨夕的手坐下:“春兒,給沈才人沏茶。”
沈晨夕聽見“春兒”二字,心頭猛地一震,她轉過頭,瞥見文妃旁邊的宮女,那就是自己入宮前的貼身丫鬟。
春兒認出沈晨夕,臉上現出幾分激動的神色,沈晨夕立刻朝她搖頭,春兒會意,遂裝作素不相識的樣子。
自入宮起,她倆就被迫分開,如今已有兩個月之久,再次相見,內心難免喜悅。
春兒看起來臉色紅潤,想來在文妃身邊過得還不錯,沒被打罵過。
沈晨夕收回目光,隨口說道:“文妃娘娘,您這位宮女,看著還挺機靈。”
文妃笑了笑:“她也是剛調過來不久,本宮以前的宮女翠柳出宮嫁人,身邊少個侍候的,內務司便把她安排了過來,確實比翠柳機靈。”
沈晨夕安靜地坐著,等春兒端上茶,輕抿了一口。
她喝茶時,看見牆麵掛有一幅梅花圖,右側是首詩。
“金絲寂寞倚東籬,不與桃李鬥豔時。”
“偏喜冷月傲白雪,當隨瓊花舞風飛。”
沈晨夕細細品讀,不禁讚歎:“娘娘好文采,令人欽佩。”
文妃羞澀地低頭:“無聊之作,胡亂寫的,讓妹妹見笑了。”
“娘娘過謙了。”沈晨夕認真地說:“這詩意境高遠,借梅花言誌,非平凡者所能寫成。”
文妃道:“沈妹妹若喜歡,可以看看本宮的詩集。”
沈晨夕也想對這位文妃多些瞭解,便應道:“那就鬥膽欣賞姐姐的佳作了。”
文妃對春兒說:“你去將本宮放在書架上的《景和詩集》拿過來吧,讓沈才人仔細品評品評。”
春兒照做,把《景和詩集》拿給沈晨夕閱看。
沈晨夕雙手接過,輕輕翻閱,第一首詩便讓她心生感觸,對文妃有了幾分同情和惋惜。這首詩訴說了她的心聲。
“一入深宮歲月長,紅牆高立鎖鴛鴦。”
“閒將筆墨落紙端,暫憑詩詞化愁腸。”
文妃藉此表達宮中生活的孤獨,隻能以寫詩來排遣內心的苦悶。
論才華,整個後宮沒人能與文妃相比,文妃這一封號,可謂名副其實,她的詩,比許多文官都寫得好。
沈晨夕輕聲道:“此詩極為難得,隻是不便公開示人,您就不怕彆人借題發揮,說您心懷怨懟,作詩發泄嗎?”
文妃說:“這詩,皇上早就看過,本宮已經跟他解釋清楚,就算有人借題發揮,也不要緊。”
沈晨夕聽白桃說過,文妃才華出眾,但胸無城府,若非皇帝欣賞她的才華,想借用她的詩詞來炫耀皇家文采,獲得滿足感,那文妃隻怕早就被厭棄了。
可以說,趙擎喜歡的是文妃的才華,而不是她本人。
文妃極少受到寵幸,可就是那次難得的寵幸,讓她懷了孕。
沈晨夕和文妃相談甚歡,和沒有心計的人說話,不需要考慮太多,文妃酷愛詩詞,沈晨夕就與她聊了幾位當世有名的大詩人。
看完《景和詩集》,沈晨夕也解讀出文妃的內心世界,文妃的心思非常細膩,她把宮中的景物描寫得栩栩如生,春夏秋冬,花鳥魚蟲,幾乎寫了個遍。
她隻是一個被妃子身份束縛的才女。
不知不覺已近黃昏,沈晨夕告彆離開。
回含玉殿的路上,沈晨夕一直沉默不語,白桃忍不住問:“主子,您覺得那文妃娘娘如何?”
“金絲寂寞倚東籬,不與桃李鬥豔時。偏喜冷月傲白雪,當隨瓊花舞風飛。”沈晨夕輕聲吟誦著文妃的詩句:“這首詩,便是她的為人吧。”
她想起文妃那雙清澈的眼睛和毫無防備的笑容,不由心生敬佩。
小時候,她也想著長大後做文妃這樣的人,隻是家仇大恨已經改變了她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