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淩雲見月明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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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祖宅,我淨手焚香,在母親靈位前緩緩跪下。
青煙嫋嫋升起。
“姐姐”
一聲怯生生的呼喚將我驚起。
我回頭,看見舒惠之扶著腰站在祠堂門口,小腹隆起得比我還明顯。
她學著當年她母親的樣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姐姐,我和江哥哥是真的真心相愛,求姐姐成全”
我輕撫衣袖,淡淡道:
“一個被棄的金絲雀,哪配聽你這番做戲?方纔你的江哥哥還警告我,你柔弱不能受驚,讓我離遠些。”
“若是姐姐不原諒我,惠兒就長跪不起”
我冷冷地看著她:
“你們母女當真是一脈相承的下作。”
“你娘爬我爹的床,你爬江楓眠的床,連這跪地求原諒的戲碼都如出一轍。”
香灰簌簌落下,恍惚間又回到八歲那年的春天。
那時舒惠之母女初到京城,孤苦無依。
母親心善,見她們可憐,不僅常接濟米糧,還讓舒惠之來家裡用飯。
“惠丫頭,多吃些。”母親總把最好的菜夾到舒惠之碗裡,“正長身體呢。”
舒惠之怯生生地道謝,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總是濕漉漉的。
我心疼她,常把自己的新衣裳分給她穿,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想著她。
母親待舒惠之的母親更是親如姐妹。
見她繡工精湛,便帶著她一起接繡活,手把手教她經營之道。
見她獨自帶著孩子不易,便將她引薦給相熟的婦人們,處處維護。
有人在茶會上譏諷舒惠之母親是“冇丈夫的孤寡“,母親當場就冷了臉:
“單憑一雙手把女兒養得這樣好,比那些靠著祖蔭過活的人強多了!”
說罷便拉著舒惠之母親提前離席,此後再也不與那家人來往。
兩人常常在院子裡一起刺繡到深夜,母親總說:
“咱們姐妹齊心,定能把日子經營得紅紅火火。”
直到那個雨夜。
我永遠記得母親慘白的臉,還有跪在院中的舒惠之母女。
“夫人,求您成全。”
舒惠之的母親磕著頭,雨水打濕了她的鬢髮,“我和老爺是真心相愛的。”
“胡鬨!”父親快步上前,一把將舒惠之母親護在身後。
“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該動心!”
母親身子晃了晃,她指著舒惠之母親顫聲道:
“我待你親如姐妹,你竟”
舒惠之哭著抱住母親的腿:“伯母,您就原諒孃親吧!”
盛怒之下,母親抬手要推開舒惠之。
我想也冇想就擋在舒惠之身前,大聲道:“娘!惠兒還小,她懂什麼?”
狠狠拍開了母親那一掌。
如今想來,原來那時的一拍,竟比想象中還要沉重。
後來父親執意納妾,舒惠之母女搬進了西院。
母親也不願再見我:
“既然你選擇護著她們,就不必再認我這個娘了。”
那時我隻覺得大人之過不能殃及孩子。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當閨中密友爬上自己心愛之人的床榻,是何等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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