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相思引一諾 021

    他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舊風衣，臉色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位鮮血，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一個觸目驚心的彈孔正汩汩地湧出暗紅色的液體，迅速染紅了他身下的地麵。

而那雙曾經盛滿矜傲、後來寫滿悔恨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望著她，瞳孔在劇烈地擴散，卻執拗地凝聚著最後一點微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趙霧笙的保鏢迅速反應過來，一人持槍警戒，另一人上前檢視祁野傷勢並呼叫救護車。

餐廳門口一片混亂，尖叫聲、警報聲此起彼伏。

趙霧笙在保鏢的攙扶下站起身，她看著倒在血泊中、氣息奄奄的祁野，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震驚、錯愕、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衝擊著她冷靜的麵具，但最終，都歸於一種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平靜。

沒有驚呼，沒有眼淚，甚至沒有靠近。

祁野似乎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目光艱難地聚焦在她臉上。

他張了張嘴，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卑微的祈求：

“笙笙……”他扯出一個極其難看、被血汙沾染的笑容，“這次……我先走……就不……不惡心你了……”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眼中最後那點微光徹底熄滅，徹底失去了意識。

救護車呼嘯而至，醫護人員迅速將祁野抬上擔架，進行緊急搶救。

趙霧笙站在原地，晚風吹起她一絲不苟的鬢發，她看著救護車遠去的方向，如同看著一場與己無關的事故現場。

然後，她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襟，對保鏢平靜地吩咐：“聯係警方，徹底調查。我們回律所。”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祁野為趙霧笙擋槍並遭受嚴重撞擊，傷勢極其危重，子彈距離心臟僅毫厘之差，加上嚴重內出血和顱腦損傷，經過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搶救，雖然勉強保住了性命，但陷入了深度昏迷，被醫生診斷為持續性植物狀態。

生存希望渺茫，即使出現奇跡蘇醒，也極可能伴有嚴重的後遺症。

訊息傳回國內，祁氏集團股價再次暴跌，內部一片混亂。

祁曼第一時間飛赴紐約，守在重症監護室外，以淚洗麵。

趙霧笙的生活和工作，卻並未因此事而有絲毫停滯。

她冷靜地配合警方完成了筆錄，將案件的後續處理全權委托給律所頂尖的訴訟團隊，自己則繼續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彷彿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和那個為她垂死的男人，隻是她輝煌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幾天後，她的得力助手，那位一直對她頗為照顧的華裔律師陸衍，拿著一份檔案走進她的辦公室。

“霧笙，”陸衍將檔案放在她桌上，語氣帶著一絲複雜，“警方在清理襲擊現場和追蹤殺手時，發現了一些……來自祁野先生提供的線索。他似乎在事發前，通過某些特殊渠道，截獲了那次刺殺計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這些線索，幫我們提前鎖定了幾個關鍵嫌疑人，加快了破案程序。”

趙霧笙正在批閱檔案的手微微一頓，筆尖在紙上留下一個微小的墨點。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陸衍臉上，靜待下文。

陸衍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斟酌著詞句：“另外……我們覈查了之前那個針對祁氏集團的訴訟案，發現其中幾個最致命的證據鏈……來源似乎也與他有關。他……好像在暗中，幫了我們。”

辦公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趙霧笙精緻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幾秒鐘後，她低下頭，繼續批閱檔案，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知道了。按程式處理就好。”

陸衍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關上的瞬間，趙霧笙停下了筆。

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祁野最後那個染血的笑容和那句“不惡心你了”，如同鬼魅般，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但很快，就被更多繁雜的工作日程和冷靜的權衡所取代。

他提供的幫助？或許吧。

但那又如何？這能抵消他曾經帶來的那些刻骨銘心的傷害嗎？這能換回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嗎？這能讓她忘記被抽髓剜骨般的背叛和絕望嗎？

不能。

所以，他的生死，他的付出，於她而言，早已激不起半分漣漪。

愧疚？感動？那太奢侈了。

她趙霧笙的心，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淩遲中，磨成了最堅硬的鑽石，冰冷，璀璨，刀槍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