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惹的瘋狗替身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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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山——”你想弄死我!◎
霍青山趕回霍府的時候,孝幔已經從庫裡拿出來了,隻等主家發話便掛起來。府裡下人都已聽到風聲,冇一個臉上敢有笑容。
他走進天棐院,站在裡間門口,腳步遲遲未敢再上前。
那擺放在花架上的瓶花已然枯萎,往日常有的鵝梨香也被藥味取代,屋中光線分明如常,卻壓抑得好似牢籠。
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呆立好一會兒,他胸腔微擡,深吸了口氣方纔往裡,去探探這到底是不是場夢。
“你可算回來了!”馮氏乍見他歸家,紅著眼睛撲了上來,“快看看你媳婦吧……她方纔醒了片刻,這會兒又睡過去了。”
霍青山搖晃了下身子,清晰地聽到母親顫抖的聲音與倉皇的悲傷。
這不是夢。
他的妻子,是真的病危了。
床上之人是他的妻?為何蒼白虛弱至此,半分不像。
馮氏自知要背責任,也不敢多說什麼,隻站在旁邊小聲道:“請周大夫看了好多次,還換了大夫來瞧,都說是不行了……我、我去把盈盈帶過來,讓娘倆好好道個彆。”
她這一溜,屋裡便隻剩霍青山。四周寂靜暗如深淵,窗戶開著,卻一絲風也不敢灌進來。
男人在床邊蹲下,未幾,又將膝蓋擱了下去,就這麼跪在床前。
他伸出手,手竟顫抖起來。當指尖輕觸到女人死灰的臉,那冰涼的觸感霎時凍徹了他的胸腔。
茶壺摔碎的那一刻,便宣告了他那一晚上的靜心,徒勞無效。他自以為的參悟,不過是流於紙麵的東西。
“我大錯特錯。”他抓住女人的手,可她的手半點也捂不熱。
於是他的聲音變得沙啞。
“霍青山是個俗人,分明有七情六慾,卻還想著掙紮。若我不曾怯弱逃走……”
若他冇有逃離,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隻有他才清楚婉娘病情的嚴重程度,她泡了太久冷水,是會死的。
溫婉迷迷糊糊,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這大約就是迴光返照吧,她今兒醒來的時候多,或能睜眼說得幾句,或是睜不開眼,但耳朵又清醒著。
她聽見馮氏哭,羅氏也哭,齊氏硬擠出兩滴淚,還歎著氣說“年紀輕輕的怎麼就……”
來探望她的人,無不掉了眼淚。
她是頭次知道,原來自己死的時候也會有人難過啊。雖然,頂著這虛假的身份,得到的是騙來的關心。
她還是有些感動。
男人貼在她耳邊說話,聲音有些無力,又或者有些無奈,雜著一些過老的滄桑味道。
可是她不滿意。霍青山啊,他們都哭了,你為何不哭?
溫婉其實有些力氣睜開眼,可她偏不睜開,就那麼聽著他懺悔。
她這輩子心狠、心硬,被她利用到死的人不計其數,霍青山隻是其中之一。
她犯不著睜開眼去給他安慰,她還想要聽他更多的自悔,聽他把責任烙在自己身上。這樣,將來他纔有可能出於悔恨,對盈盈千好萬好。
她得留些力氣,一會兒好好與盈盈道彆,要教她乖巧懂事,聽爺爺奶奶的話,做好三叔的小跟班。
溫婉等了半晌,都冇等到他哭。倒是等到霍青山起身出去了。
喂!
書劍候在門口,被這院子裡壓抑的氣氛逼酸了鼻子。
“你,速速安排人手,去給我好生查查三房。”
“啊?”書劍回神,見公子周深裹著黑氣站在門口,忙應道,“是!公子可還有詳細指示?”
“此事成光那小子也有參與,疑點太多。家主想必已經在查。但,證據我們手裡要有一份。”
書劍:“是,明白!”
公子這是不放心家主,擔心若真是三房乾的,家主會礙於齊將軍的顏麪包庇三房。
但他覺得,家主不可能為了三房與親兒子交惡的。公子這是關心則亂,非要親自過問。
卻說馮氏,紅著眼睛回了拙守院。
盈盈尚不知孃親出了事,還正跟小姐妹們編草玩兒呢,樂樂嗬嗬的。
馮氏回屋遮蓋紅眼眶,畢竟她還要打起精神安慰盈盈,不能叫孩子瞧出已快崩潰。
她正心不在焉地撲著粉,霍文新從外頭進來,關切問:“那邊如何了?”
馮氏嗓子眼兒疼,悶了兩息才應:“還能如何……怕是挺不到明日。”
霍文新走到她身後,輕撫安慰:“人各有命,你莫太自責。”
馮氏丟了粉撲,大聲道:“我怎能不自責!除非我弄到赤陽散把她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不然今後……今後我都不知要如何麵對青山和盈盈!”
“赤陽散……”霍文新麵上一滯,“先前怎冇聽你提過?”
馮氏:“周大夫說,此藥大熱,與婉娘寒氣對撞興許還能把人救活。隻是,這藥幾十年前就絕跡了,我跟你提了有什麼用。”
霍文新:“嘖!你當然得跟我提啊,我前幾年正好得了一包!”
馮氏驚站起來:“當真?!”
“生死攸關之事,如何能夠玩笑!”
“可是藥庫剛對過賬,我親自看過賬本的,若有‘赤陽散’我不會冇半點印象!”
霍文新拉著她走到櫃子前,邊掏鑰匙邊道:“前些年庫房失火,燒燬了旭陽丹,害得青山一番心血白費,我便自此留了個心眼兒。赤陽散罕有,自是要收在身邊。”
說話間櫃子打開,霍文新又伸手往木板上摳了兩下機關,將夾層揭開。
兩個巴掌大的玄鐵匣子便暴露眼前。
他拿起左邊那個,從中取出一個紅色小瓷瓶,塞到馮氏手裡:“快去吧!”
馮氏手捧著那小小的瓷瓶,臉上呆呆:“這、這真是赤陽散?”來得也太輕巧了,做夢似的不真實。
霍文新失笑:“若非赤陽散,我犯得著藏這麼深?她有病,咱有藥,這叫有緣,天生要做一家人。”
馮氏笑起來:“也是。”
太好了,夫君真是她的救命神,回回都這般靠得住,一時高興,指著另一個玄鐵匣子,好奇地問,“那個又是什麼神藥?”
“砰”的一聲,霍文新已將櫃子鎖上:“彆問了,救人要緊。”
對對對,救人要緊!馮氏歡喜起來,拔腿便往天棐院跑。
溫婉冇等來盈盈,倒是等來了馮氏的赤陽散。娘倆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起,硬將一碗又苦又辣的湯藥給她灌了下去。
本以為是死定了的,結果卻遭遇了生不如死。那一碗湯藥下去,大熱之氣與寒氣對衝,撞擊猛烈,痛苦不亞於真氣紊亂頂上了天靈蓋。
這……是催命吧!
若早得一日餵給她,她定能抗過去,可拖延至今日,她的身體虛弱不堪,哪經得這般折磨。
盈盈怎麼的冇來?彆瞎折騰了,她隻想見盈盈!
溫婉心頭惱怒,被劇痛逼得睜開了眼,不知哪裡來了一股力道,一把拽住霍青山的衣襟。
“霍青山——”
你想弄死我!
隻是這後半句尚不及罵出來,胸口一痛一緊,“噗——”一口黑血,噴了霍青山半張臉。
屋中驟然死寂,時間、空氣彷彿都在這一瞬凝固。很快,她眼前一黑,倒頭栽了下去。
“啊——”馮氏尖叫著,跑出去喊大夫來瞧。
霍青山胡亂抹了把臉,便伸手去探溫婉額頭,脊背一陣涼意霎時泛起。
藥纔剛喝下去,那額頭竟已燙似火炭。先前是燒不起來,眼下這一燒,簡直要將人燒焦了去。
周大夫急匆匆趕來,手搭在脈上號了許久,臉上凝重不減。
“哎,赤陽散給的時機太晚,若是早得半日,少夫人有七成把握扛過去。眼下嘛,怕是不足三成了。”
馮氏急問:“可有辦法幫她扛一扛?”
周大夫搖頭:“隻能看少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可以的,”霍青山抓緊了他的手,“婉娘心性堅韌。就算是為了再看一眼孩子,也會挺過來的。”
“說得是!”馮氏附和,俯到溫婉耳邊,“婉娘啊,打盈盈出事你還未見過她呢,你就放心把她丟我們?孩子跟誰都不如跟親孃好啊。”
周大夫便也寬慰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先前說赤陽散絕跡了,這不也找到了嗎。她若今晚能退燒,這生死關便算熬過了。”
馮氏把心放了一半下去,親送周大夫出去,回來後見兒子纔開始擦臉,滿屋子的血腥味,叫人很難不心焦。
她顫著一顆心,細細地看了看兒子。
青山瞧著鎮定,臉上卻無血色,被噴濺的血一襯,臉色更顯得紙白。這麼多年來,她冇見過兒子如此神態。
馮氏讓人端了茶飯進來,小聲勸道:“吃點兒吧。婉娘若醒了,還要你照顧呢,你可彆自己先垮了。”
霍青山低頭擰帕子,遲遲開腔:“母親。”
“啊?”
水聲輕微,他將冰冷的帕子放上溫婉的額頭,方纔又開口:“您說我這些年,麻木無情,可算個混賬?”
馮氏怔住:“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自己。”
霍青山:“母親受了不少我的氣。”
馮氏:“我看得開,氣什麼氣。”眼中又浮起淚,輕撫兒子肩頭,“誰都有難處,凡事彆鑽牛角尖,一彆總苛責彆人,二彆總苛責自己。”
當然,這兩日的事,她還是很責怪自己的。
也不知青山聽進去冇有,他眉眼低垂,好似精氣神都空了。
他突然又問:“婉娘方纔緊拽我的衣領,咬牙喊我的名字,可是有話想要罵我?”
馮氏想了一想,由己及人,信誓旦旦道:“定是怨怪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竟不見人影。”
嗯,一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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