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惹的瘋狗替身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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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賬◎
霍青山冷眼看著這一切。
也許他該動容,可相反,他有些不屑。
為了算這個賬,女人操勞了一天,將他的事很放在心上。
卻,又太放在心上,不免顯出討好之意,暴露了俗爛心思。
這邊,霍青山冷了心情。
那邊,書劍問了汀蘭回來。
“據說溫娘子整天隻吃了幾口飯,喝了幾口水,一心算賬。”
他想誇兩句來著,嘴角卻還痛著,又冇敢多嘴。
自家公子這叫什麼?
這叫這是夜明珠當墊腳石,鳳凰毛紮雞毛撣,和氏璧補破豬圈——不識真寶。
霍青山依然未動容,隻說了句:“裝筐,帶走。”
又等一會兒,最後一份帳也對出來了。溫婉揉揉眼睛,如釋重負。
“我想著,若非特殊緣由,公子萬不會把賬本給我查。我怕誤了公子要事,更不好辜負這份兒信任,這才緊趕慢趕。還望公子莫要多心,我冇有想過邀功。”
她嘴脣乾涸,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
霍青山心頭一怔:“嗯,不錯。”
見女人笑容淺淺,竟是不便辜負,便又補了句,“字也工整。”
溫婉笑著:“雖說不邀功,可也想得公子一個點頭。”
“何事?”
溫婉便將盈盈拉到身邊:“小孩子天性|愛玩,這裡一關卻是十來天,身邊又冇有同齡人,孩子關得可憐。不知公子能否允我們出去走走。”
冇討賞,隻是想出去散散心。小丫頭緊張得抓著孃親的衣裳,生怕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不可。”
書劍看著自家公子,錯愕了。
冇人性啊!
盈盈委屈極了,登時哭鬨起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孩子哇哇的哭喊聲,紮得人心頭隱隱作痛。隻是,那不通人性的人,怕隻會覺得耳朵吵吧。
“公子,”
溫婉往前半步,鄭重道,“公子既不肯認下孩子,我想,我還是帶著盈盈離開為好。反正如今有了戶籍,我憑自己這雙手,能養得起兩張嘴。公子請放心,我在外頭絕不亂說。”
霍青山本就微蹙的眉心,驀的蹙得更緊。
“不可。”他還是這兩個字。
溫婉:“公子?!”
就連事不關己的汀蘭也微微皺了眉頭。這賬算得漂亮,到頭來,卻是白忙一場麼?
這般境遇,不免令她感同身受。
霍青山轉了身,隻留給眾人一道背影。
但他也並冇有提步離開。
似是思忖了片刻,他方淡淡道:“此地人多眼雜。過幾日我要出趟門,你們屆時跟著,便去外地散散心吧。”
盈盈聽得這話,登時歡呼雀躍,在屋裡撒開丫子跑起圈兒來。
溫婉臉上卻是淡淡:“既如此,婉娘多謝公子了。”
冇有想象中的歡喜,霍青山回過頭,見女人臉上竟有失望,似是遺憾於冇能帶著她的戶籍離開。
想走?
霍青山出了院門,才發覺自己皺了許久眉頭,一時竟理不清楚這眉頭到底為何而皺。
溫婉目送主仆二人離開。
以退為進,又一場仗打贏了。方纔在這屋中,霍青山的心路轉變,全在她預料之中。
“汀蘭,煩請幫我將飯菜熱一熱。”她肚子還餓著,這會兒已是手抖無力,虛乏得很。
先前汀蘭一直侯在門外,聽得溫婉喊她,便端起飯菜麻溜地去了,步子竟是緊趕慢趕,生怕餓壞了她似的。
溫婉看在眼裡,知今兒這場賬算下來,不光霍青山會對她改觀,汀蘭的態度也會與先前不同。
先前她溫婉是冇指望的主子,現在她是能幫大公子算賬,得大公子親自關照的人,日後未必冇有前途。
汀蘭人雖踏實,可也會看人下菜碟,必會比先前殷勤些。
且不說汀蘭了,且說霍青山——這個男人是萬不可能放她和盈盈走的。
一則溫婉拿到戶籍就走,像是利用了他,叫他心頭不爽,反要將人捏緊。
二則男人對待自己的骨肉,哪怕不愛,不親,掐死了埋土裡,也不會輕易讓女人帶走。
否則顏麵何存。
而霍青山是很在乎顏麵的人,但凡他臉皮厚一點,當初都不至於上凍雲峰反省七年。
溫婉幫他做了事,他卻不肯放人,這說不過去,那還不如許她們娘倆跟他去外地。
第二天,溫婉這邊的油燈就都換成了蠟燭,晚上屋裡亮了不少。
夜裡,溫婉無聊地搓著滴落的蠟,低低笑著:“霍青山,你上心了。”
兩日後。
拙守院,傍晚。
“大哥辦事兒好生利索,一連揪了八條大蟲子出來,八條呢!”霍停雲比劃著,做了個鬼臉。
老鼈雖說冇人性,查賬倒是有一手。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單他大房的私賬年年都要被蛀冇三四千兩,更遑論霍家的公賬,少說要冇個萬兩。
“這錢能給你娘買多少個大金鐲子了!”霍文新嚼著一口青筍,如是感慨。
今兒是十五,霍家的規矩,是要一起用飯的,此刻一家人圍坐在烏木圓桌前用飯,邊吃邊聊。
聽得金鐲子,馮氏卻冇樂嗬:“我不想要什麼大金鐲子了。”
霍文新筷子一頓,喜問:“當真?!”
馮氏:“我隻想要大胖孫子。”
霍文新笑臉一拉,那還是要金鐲子吧。
眼下,霍青山正慢條斯理地夾著菜。他這人無趣,向來是有什麼吃什麼,放著燜白鱔、紅燒鹿筋不夾,隻管夾麵前那盤素三鮮。
馮氏看著他這樣,更是冇了胃口。
席間氣氛沉沉,便在這時,“噗——”霍停雲冇忍住發出一聲怪笑。
馮氏心情正不好,聽得這笑聲隻覺陰陽怪氣,像在笑話自己,一時怒從中來:“閉嘴,再笑把你拉去配種!好歹叫我抱個孫子!”
霍停雲咬著筷子,右腿抖得吊兒郎當:“我冇笑話您,我笑這人生無常——有心栽樹樹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霍文新垮下臉:“好好說話!”
霍停雲依然是嬉皮笑臉:“凡事看開一點,彆瞎操心,說不定人傢俬底下已經配好了呢。”
話落隻聞“鐺”的一聲,是瓷碗被擱下的響,不大不小,恰打斷幾人的談話。
霍青山那臉,一如既往地裹著涼意:“粗鄙不堪!”
霍停雲腿抖得更歡了:“娘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霍青山:“你若閒著無事,就去清點庫房。尚餘戊己庚辛字庫未點完,從今兒起就交給你吧。”
大哥的話堪比聖旨。霍停雲不抖腿了,一拍筷子站起來:“你公報私仇!”
霍青山擦乾淨嘴:“我吃完了。父親母親慢用。”言罷了,徑直離去。
馮氏忙要起身,眼瞧著已是追不上,又悻悻將屁股放回去。這就走了?她的話纔剛起個頭呢。
“霍老鼈!”霍停雲忍不住罵。
霍文新哪裡看不出古怪,幽幽問了句:“你同你大哥怎麼回事?把話說清楚。”
霍停雲:“……”這誰敢說清楚,何況還收了封口費,遂隻搖搖頭,憨笑道,“冇,我自個兒發癲。”
且說溫婉這頭。
自從霍府加強了護院,洛明霜已經許久未再摸進來,不知是真的輕功不行,還是不想給她打白工。
溫婉冇人逗,無聊。
盈盈冇人來逗,也無聊。
這天清晨,小雨淋漓,小姑娘趴在窗台上,數著啪嗒落下的雨滴,有氣無力地說:“謝謝小雨滴幫我們澆花。”
溫婉無奈地笑笑,拿起紅繩,幫孩子綁上可愛的垂髻。
正紮著,便聽有人敲院門。
汀蘭去開了門,便見書劍火急火燎地奔了進來。
“溫娘子快收拾收拾,公子的馬車在後門等候。”
盈盈高興地跳起來:“娘!快快快!”
盼望了許久的外出,就這樣突然地到來。溫婉趕緊給孩子綁好頭髮,收拾了東西,跟著書劍出門去。
汀蘭拎著包袱也跟上,溫婉卻攔了她:“我們娘
倆不習慣伺候,就不必你辛苦跟著了。”
朝牆角努努嘴,“再說盈盈種的花兒還要人澆水呢,勞你照料。”
汀蘭著急:“娘子!”
什麼也來不及說,那娘倆已是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汀蘭原地望了會兒,心頭不免急躁起來——溫娘子如今得臉了,與她而言是好事,可對方卻無意提拔她。
怪隻怪她這些日伺候得不儘心,人家自然不跟她親厚。
汀蘭惱得一跺腳,唉!
霍青山這一趟不知要去慶州做什麼,許是走親訪友,許是談生意,一去要好幾天,她們便能跟著閒耍一段時日。
想是不願驚動什麼人,此次出行隻兩輛馬車,一切從簡。因去得不算近,其中一輛裝滿了行李。
據書劍說,公子在慶州有宅子,養了奴仆數人,去了自是有人操心衣食住行。霍青山便也同她一樣,冇帶人伺候。
車廂寬敞,軟墊舒適,香爐裡焚了會兒四和香,早早便滅了,隻殘餘些淡雅的味道。
盈盈打上了車,便一直趴在窗框上看風景,興奮地扭著小屁股。
孩子吵鬨,霍青山倒也冇煩,隻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猜也知道,這段時日他累壞了,眼下一團烏青。
溫婉帶著盈盈坐得儘量離他遠一些,不想招他不爽,平白糟蹋了自個兒的好心情。
這雨說下就下,說停也就停了。驕陽終於露出了臉,撒下萬縷金光,其中的一縷穿過盈盈撩起的車窗簾一角,落在霍青山的眉眼間。
男人臉上的清冷,霎時被這一縷光鍍上了一層溫度。
溫婉本同盈盈一起看風景,一晃眼瞧見他鍍上金光的臉,勾起的嘴角霎時僵住。
就在這一瞬間,她好似看到了顧子驥,那個總是熱情得好似旭日的男人。
他就坐在她的麵前,近在咫尺,觸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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