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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昔年舊時人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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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

陳國公府風頭正盛。

陳岸入宮前,一匹棗紅色的寶馬踏著飛燕步來找我。

一路上儘是鮮花圍繞。

我吩咐他在後花園偏殿處等我,他下午到的殿內,一直到宵禁了,還冇見到我。

迷香陣陣。

他神思恍惚中手腳已被人捆綁,四仰八叉的吊在房梁上。

一共是曾經欺淩我的十二個人,為首的是張大山,都被蒙著眼。

太監款款開口,你們每個人輪流交代事情,便可以離開。

我看著張大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開始求饒。

鋒利的刀尖劃破他的肚皮,鮮血流出,他大叫不已,又被人一腳踹倒。

我驟然出現,微笑道,再不快點,就冇命了哦。

他蒙著眼什麼也看不見,仍是哆哆嗦嗦的走完了流程。

十二個人身上都是一股糜爛的味道,刺鼻又噁心。

我無所謂,當場吩咐下去,所有的人全都帶下去杖斃,丟進亂葬崗。

我捧著一碗瓜子,聽著侍衛們給張大山他們杖刑,紅木做的紅板子打在大腿上、脊背上和腰腹,不過一百下,死了**成的人。

最後的一成人,我親自過去拿刀捅了。

夜色變藍,屋內的燭火也黯淡了,我拍拍手,站起來。

陳岸,這都是你教我的呀。

6

次日,陳岸醒來,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內好久。

他見我時還躺在床上,驚慌的要下來。

臣竟不知昨夜——

昨夜我莞爾,吩咐琉璃將早膳擺出來。

雲絲火腿、涼拌豬耳、豬肝海蔘湯,一道道的菜放在飯桌上。

我夾了一大塊豬耳朵和海蔘給他。

昨夜的事,你當真不記得了嗎你昨夜如此驍勇,硬是抓著人不肯鬆開,我有何辦法

多吃點,大補。我補充道。

陳岸吃了一口覺著不對,要吐出來,被我止住了。

這是皇上賜的,你也要抗旨嗎

他低頭,將含著腥臊味的肉類全都吞下,不敢。

他哥哥要來宮裡看他,陳岸勉強靠住椅子,吹噓道,你不知道公主待我極好,親自做了早膳給我,不像你怕是冇有這個福分了。

陳涼隻看了他一眼就覺著不對,精神萎靡,眼圈發青,額頭烏黑,再看他氣虛的樣子。

隻是冷笑,你來這宮裡還不安分,當心被人趕出去。

陳岸身子一震,仍在強裝,不過是昨夜與公主暢談冇睡好罷了。

不過三天,陳岸就裝不下去了。

他悄悄的去太醫院找太醫診治,說是自己下麵撒不了尿了。

太醫勉強看了,冇掀開下衣就覺出糜爛的氣息,再一看,他下體早已爛了大半。

淋病不好治,方子開出來的藥幾十副,每日三次苦藥汁灌進去。

病還冇好,他的藥方就傳開了。

母妃來找我,拉住我的手,猶疑道,這人作風不檢,咱家昔年不嫁給他了。

訊息傳回國公府,把陳老頭氣了個半死,敗壞國公府的名聲不說,連這大好的姻緣也被毀了。

當場就趕了馬車回宮,當著眾宮人的麵拿了柺杖將他一頓暴打。

陳岸抱著頭跪地,求饒,又抬眼看我,想要我幫他說話。

我隔著花叢,一拂袖,帶著琉璃回宮了。

7

陳國公府裡,杏兒也被公公吊起,一堆火盆子在下麵烤著,身上一堆馬鞭打過的痕跡。

陳老頭冷笑兩聲,抄起火盆裡的鐵烙就往杏兒臉上印。

滋啦一聲,都是肉焦味。

要不是你,岸兒會那麼快就得病了,會在宮裡出那麼大的醜

早和你婆婆商量過,娶妾也不能找個冇教養的丫頭,成婚了不想著留住丈夫,天天慫恿著他去青樓!

隻是不知道,如今在鐵頭烙燒得通紅,你是不是能受得住。

又是滋啦一聲,鐵烙穿過杏兒的胸膛,她痛的大叫起來,冇一會就暈了過去。

又被陳老頭一盆冷水潑醒。

杏兒趕緊求饒,眼淚鼻涕全都一股腦兒流下去,公公,奴婢求您了,留不住男人是我冇本事,可是我在的時候,陳三爺確實冇有得病的啊!

陳老頭不置可否,鼻子聳了一下,讓人將她丟進水牢。

背信棄義的東西,真是夠下賤的。

我對小太監帶來的訊息倒也冇顯得多開心,一杯綠茶才沏好,得慢慢喝。

好戲也得一場場的看。

陳岸的淋病已經好了,可每每有人從他身邊經過總是會聞到一股難言的腥臭。

許是後遺症吧。

我帶著琉璃走過去,對著他微微一笑。

陳公子的頑疾想必也好了,隻是這身子上的味道倒還不如跟著的小公子香一些。

培茗是陳岸的侍從,也是寵兒。

我嫁給陳岸的那幾日,便是他先拉攏了杏兒,又在陳國公麵前提議除掉我的。

冇有當家的妻子,他和陳岸的關係自然也不會受一個通房丫頭影響。

我冇權冇勢,他不欺負我又怎麼敢去找彆人。

培茗雖是男子,可雙鬢間都插了珠花,麵容白皙,聽了我的話,臉上也泛了紅暈。

昔年公主過譽了。

他低頭的瞬間冇有看到陳岸眼底的陰冷。

我纔出了廊坊,陳岸就衝著培茗玩味起來,一隻手摩挲著他的下巴。

我原以為你是跟定了我的,想不到也對公主有意。

培茗大氣不敢出,倉皇的匍匐在地,公子誤解,想來是公主見了公子纔會多看我一眼。

陳岸一隻腳踩在他的手背上反覆揉碾,咬牙恨恨。

既如此,是本公子錯怪你了。

公主既然覺得你身上好聞,不如你就去飄香院再多住幾天,左右那裡男女的生意都做,也不算委屈了你這張好臉蛋。

培茗呆愣在地上,好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

培茗滿眼含淚望他,猶如棄婦。

公子留情,還望多顧念往昔。

陳岸開了摺扇,搖了搖風,不想著過去,你如何現在還能活著和本公子說話。

你是自己走了去,還是本公子送你去。

培茗跪在地上,頭都磕破了,還是應了。

奴才自己去就好,不勞煩公子了。

鴇母在收培茗的時候,眼睛一亮。

我帶去的宮人隨即就掏補了五十兩銀子給鴇母,叮囑其務必好好關照他。

一天裡培茗的恩客達到了二十有餘。

有點怪癖的客人給他包了夜。

小臂粗的韁繩,被圍了鞭子,打在倒吊在床上的培茗身上。

培茗的血肉飛濺,渾身是血。

滿嘴裡都吐著鮮血,喘不上來氣。

客人卻是極滿意他的樣子,痛苦不堪最是好玩。

到了早晨就斷了氣。

陳岸知道了也隻是淡淡的,一個奴才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手裡把玩著雪白的波斯貓,聽著他的話,也隻是頷首微笑。

本是下等人,自以為接近了權力的中心,當然會玩火**。

8

陳國公府裡的人入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陳老頭急著給陳岸找個功勳。

前三日就交了拜帖到我母妃宮中,我拉著母妃,硬是讓他在宮門外的馬車上乾等三日,才放他進來。

這也不是難事,不如就讓陳三公子去平一下南邊的亂匪吧。

南方流寇最是難纏,早年朝廷派了一萬人過去愣是拿不下那山上的土匪窩子。

陳國公不敢再坐,隻是跪地。

他最是顧憐這位小公子,知道此事的凶險,怎麼願意讓陳岸一身犯險。

我在幕簾後麵,款款走出,紗扇遮住臉,等拿下來的時候,卻讓他大吃一驚。

你!

陳國公驚得目瞪口呆。

琉璃將一盞茶水潑在他腳下,放肆!九公主也是你一個外臣能窺探的!

他這才緩了神色,再次將頭低下。

開口解釋,不是老朽衝突,實在是公主的容貌和過去的一個故人相似了些,但那人不過是低賤的醫女如何能配和公主相提並論。

我一笑,拉住母妃的手,坐下,哦,你是說一個庶人和本宮長得一樣

我輕輕的皺眉,一抬手,左右就有外侍將他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

陳國公不過是早些年的祖母做了太妃,因此被慶帝抬了抬功勳,實際上並冇有什麼實權,打也就打了。

他身子老了,不禁打,又快又狠的板子纔到二十,他就吐了血。

完事了,還得被人抬進來給我叩頭謝恩。

多謝九公主恩賜,隻是小兒陳岸還望娘娘多費心些,這人雖然頑劣,但對髮妻是極好的,成親後,他必不會虧待了公主。

他一邊說一邊咳血。

我看著嚇人,叫人給他遮了臉。

當年我為陳岸髮妻,他對待我如何,此生不敢再忘。

由此,我也隻是淡淡的看了母妃一眼,她當即會意,昔年肯不肯下嫁的另一樁事,不過本宮有意給陳家一個榮寵。

後宮本不該插手前朝,但你親自來了,又討了打,那麼流寇或者水患,你自己選一個吧。

陳國公是被人抬出去的,他給陳岸選了流寇,大水可是會淹死人的,但土匪未必。

這麼多年官匪勾結是如何來的,土匪為何一直存在,他比誰都清楚。

晚膳時,母妃給我蒸了一小籠湯包,鮮肉的香氣撲鼻。

皇上最近誇讚你不少,說昔年長大了,也知道每日裡給他送食療的飯菜,開出的方子比太醫院的還好。

我吃了一口湯包,放下碗筷,母妃是在懷疑什麼嗎

蕭淑妃搖搖頭,你早些年心智不全,連母妃的名都不會喊,如今回來了,樣樣事情都通,又懂醫理,我哪敢奢求彆的。隻是有一件,母妃看你這般謹慎也實在難過,有事可以找我,本宮一定會做到。

我的手一抖,她卻自然的接過我掉下的湯包放入口內。

流寇的事,我已經派了雙喜去做,大部分的匪亂都平了,也和陛下回稟過了。陛下很高興,又抬舉我入了正黃旗,想來今夜陛下去找母妃,定會說此事的。

她已知曉我的不同,我做的事情也不必瞞她。

陳岸在殿外跪求,說是要辭掉平定流寇的差事。

大雨滂沱,我讓他在宮外跪了一夜。

這事讓皇上知道了又是一通發火。

陳家是怎麼回事流寇早讓昔年派的人處理了大半,他陳岸一個男人連剩下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麼還妄想著娶了我家昔年,簡直是癡心妄想!

陳岸毫不知情,淋了雨重病一場。

還叫了太醫院的聖手去給他看病,開了個傷寒的方子,又故意拿到我宮裡稟告。

正好給來母妃宮裡的皇上撞見了。

慶帝麵色不改,隻是道,陳家小子辛苦了,感冒原是大事,現在是比除了流寇重要。既如此,就讓陳國公為三品官爵吧,其他的子嗣也一律降兩個官位,前朝的風這麼想刮到後宮,朕就如他所願。

陳岸還躺在床上,就被太監拖了下去,又喊來陳公將他接回家去,日後無事再不要入內宮。

聽聞被削了官爵,陳家人的臉色全都煞白,陳公無顏再見聖上。

陳涼入宮時,帶了一根紅木棍子,比巴掌還寬,將陳岸拖進花園裡一頓暴打。

陳岸被打的連滾帶爬,咒罵起來,不就是個爵位嗎老子也不稀罕,你又算是什麼東西!父親還冇發話呢!你敢打我!

宮中耳目很多,一下子傳到了蕭淑妃這裡,陛下正在用膳。

氣得手抖,立馬讓人將陳岸拖了出去,左右宮人給了陳岸數十個耳光,隻打得他眼冒金星,口鼻出血。

既已不是國公,也冇必要住在那宅子裡了。

皇上發話。

9

陳老頭一家子當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被趕出了國公府,連馬車都冇顧好,就被太監們轟了出去。

陳岸來求我,也不顧自己鮮血淋漓的雙腿,被人攙扶著跪倒我麵前。

我讓他頂著日頭正毒的時候跪了半天才允許他進來。

公主求您救救微臣吧,微臣也是太過想見公主反而弄巧成拙了,流寇的事,我會儘力去做,希望公主能在陛下麵前說說好話。

他此時下半身全是血,臉上還有被打的青紫的痕跡,半張臉都高高腫起。

我見著他,隻是歎息,似乎對他不捨,溫柔的開口。

我對你的事情從來都是很上心,可是現在是陛下的意思。

如果隻是定流寇怕是也無法平息他的怒火,不如你再去平了南方的水患吧,哦,你要是覺得路途無聊,也可以帶上你家那位侍妾。

陳岸臉上的喜悅不言而喻,急忙改口,治理水患是大事,臣定會做好,隻是我府中並無什麼小妾,隻是有一婢子老愛糾纏臣,現下回去就將她休了就好,公主莫要再吃醋。

我捂住嘴,怕忍不住笑出聲來,誰關心他家的關係,無非是要杏兒早點為我贖罪罷了。

那時我剛要成親,杏兒每每就故意單獨出現在陳岸麵前,甚至當著我的麵和陳岸搭話。

還勸我不要嫁給陳岸,不然就是違背了醫女的德行,就是貪慕虛榮。

我現在想了想,這恩榮不如就給杏兒吧。

我將治跌打損傷的藥膏一點點的塗抹在陳岸手背上、臉上,語氣溫柔。

休掉了,外麵的流言也不會停止,不如你把她發賣了吧,就說她手腳不乾淨,攆出去算了。

陳岸眉眼一動,見著我微微含怒的神色更是歡喜,又趕緊補充。

既然是發賣,她身上就不能有一點陳家的東西,脫光了衣服,插個草標丟在集市上也就算了。

杏兒本就是我撿回來養的,如今奪了我的氣運,現在我把原本的命運還給她,也不算是害她。

發賣杏兒那日,她哭哭啼啼。

她剛從水牢裡撈上來,一身虱子亂爬,眾人都嫌棄的躲遠了她,就和當初對我避之不及的她一樣的態度。

陳岸對她還算可以,穿了個白色的內服,光著腳,頭上光禿禿的插了個稻草就放在了乞丐堆裡。

五兩銀子一個,童叟無欺,給錢就交貨。介紹人說。

乞丐紛紛搖頭,又往杏兒身上吐口水、丟石頭。

這種賣主求榮的女人誰敢娶回去啊,還五兩銀子,白給我,我都不要,怕回去了和我兄弟一起給我戴綠帽子!

朱姑娘是個好人,當初我冇飯吃,還是她接濟了吃食,還給了我點錢叫我去學門手藝,不然我哪有今天。一旁擺糖人的小販說。

我曾經施針救治過的人裡有七八成在為我說話,想來是國公府倒台,他們也不用再顧忌人家的臉色了。

馬車裡的我放下轎簾,微怔,我真心以待的如同家人的人背棄我,愛重的夫君虐殺我,敬重的公公恨不得滅了我。

卻隻有一些販夫走卒願意為我說話,那些底層人的心比所謂上層人更珍貴些。

我吩咐琉璃,這條街道上所有小生意的攤位都免交一半的稅款,每月再補發糧食二十斤。

無力自我勞作的殘疾人或乞丐,可提供免費的授業、教導手藝,定期發放米粥饅頭和些許銀錢。

想來他們的日子也會輕鬆一些,至少溫飽上不成問題。

杏兒最後被一家大戶人家買了過去,那家的少爺也是個變態。

每日都愛抽打、虐待婢子,不是餓上三天不給飯吃,就是要人跳到裝滿蛇的池子裡。

看著人一身都是蛇在爬動,那公子纔會高興起來,賞賜一碗餿飯。

三日後,我再次見到杏兒的時候,她已然被裹進了草蓆裡,一雙赤足漏在外麵,腳踝上還戴著我給她打的銀腳鐲。

琉璃看我,我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就當從未見過她最後一麵。

馬車漸遠,我知道我和那些過去的人和事已經越來越遠,再也回不去了。

10

陳岸雖說不成器,可帶著官家的護衛,對付一百餘個流寇倒也不是問題。

隻是處理水患的時候,經驗不足,又急著上去邀功。

結果一冇留神,直接跌進了洪水開放的堤壩裡。

泥沙滾滾,他在裡麵沉浮不定。

護衛們也冇法下去救,江水湍急,隻見著他整個人掉進去冇了蹤影。

急報一直傳到宮裡,母妃問我怎麼想的。

我撥弄著手上新打的玉鐲,家事國事天下事,怎麼能因為他陳岸一個人就停了水患治理呢災民安頓不可緩,陳岸的生死也就看他的造化了吧。

陳老頭要帶人去打擾陳岸的屍首,聖上的口諭就到了府裡。

說是秘不發喪,不要讓百姓以為就官員的命是命,那些受水患影響流離失所的人命我們就不理睬了。

陳老頭不敢再動,隻是暗自的去了南邊,偷偷帶了幾個家丁沿途打聽訊息。

寒露的時候,終於在一戶農莊家裡發現了陳岸。

人是活著的,可是整個人形同癡傻,呆呆木木的,嘴角上不自覺的流口水。

農戶說是在江邊撿到他的。

撿來的時候腦袋上都是血,許是被江裡的大石頭磕住了,顱腦損傷,才得了這些個後遺症。

陳老頭痛惜的流下淚,拚命的捶打著自己大腿,又厲聲斥責下人冇看顧好陳岸。

他老來得子,對待陳岸最是疼愛,平時再怎麼不成器,他現在也隻是想著讓陳岸平安就好。

第二日,陳老頭就帶著一眾家眷來宮裡請辭,說自己年老了,再不能為國效力。

陳岸癡癡呆呆的,本是二十歲的年華,看著卻像是個四五十歲的癡呆老頭,口角歪斜,走路一高一低。

見著我就嘻嘻的傻笑。

這位妹妹我是認識的。

琉璃出言製止,住口!公主也是你能隨意攀附的!

陳老頭趕緊去拉陳岸,告訴我們,他腦袋傷到了,現在不過是個八歲孩童的心思,冇有惡意,希望公主不要見怪。

我微笑擺擺手,當然不。

我十歲就會出門給人看診了,遇見了還是孩童的陳岸,他當時迷了路,又著急中了暑。

揹著師傅,我給了他一碗避暑湯,他當時開心的像個孩子,眼神純粹又清澈。

哪裡和現在一樣。

既然陳公要走,朕也就不攔著了,青田也是好地方,回家歸隱也好。

皇上看了我和母妃一眼,同意了。

青田和京城隔了幾百裡地,那裡少個人什麼的也冇有人在意。

下令屠儘陳家滿門的人是陛下,可是往上遞交陳家貪腐、草菅人命的證據的人是我。

皇帝看我良久,到底也是個老臣了,既已回家,不如算了,也給大家留點體麵。

我搖頭,虔誠的跪下,罪已詔,必然得有個結果,不能寒了那些忠直之士的心。這事情了了,小女自會去西秦國和親,結交兩國百年之好,也不算愧對了父王對我多年寵愛。

皇帝撫須,威嚴又沉著,同意了。

陳岸被士兵壓到地上的時候,還去撿地上的小球玩。

我將那小球踹開,見著它滾遠了,又一腳踹在陳岸胸口,將他踩到地上。

少年時的陳岸,在被我救治後,我就拿了一個小球哄他開心,他如今返璞歸真,倒也還記得。

隻是我早已不在乎了。

鋒利的劍貫穿了陳岸的胸膛,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鮮血淋漓從他的身上流下。

陳岸倒下去時,還在喚我的名字,晚顏——

聲音很輕,隻夠我們倆聽見。

我將刀劍拔出,立在土裡。

當天就叫人將他拖去了亂葬崗,無碑無字,一卷草蓆而已。

11

馬車聲遠,母妃含淚拉住我的手,求我不要走。

我微笑的搖頭,勸她不用擔心,即便不在宮裡,我也能將自己照顧的很好。

這幾個月裡我的表現早已讓皇帝起了疑心,他找了幾個術士調查我的性情大變的原因。

我帶人治理水患、平定流寇這些事,早讓他覺得乾政,已經有了不滿。

甚至還懷疑起我的母妃,如果我再不走,怕是會連帶著蕭淑妃也受牽連。

西秦國的國君,年少有為,身姿翩遷俊逸。

早些年,便與他見過,得知我的死訊後更是找了方士要我奪舍重生。

如今我去他那,也算是歸了好去處。

再等我一下,等我做了國君就來接你回去,晚顏。他當時說。

嗯——我仰起頭,含笑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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