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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糾纏的遺憾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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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金主給我打電話讓我去給她情人送超薄。

盯著我被雨淋濕的衣服,女人嗓音暗啞。

“嘖,誰讓你乖成這樣的?”

我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倚在門上的蘇白鴿,“你要的001。”

她伸手接過時,故意用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碾過我的指節,眼底漫著勾人的笑意。

“他還沒來,不如我們先用?”

我發愣的同時,她哂笑出聲。

“逗你的。”

“給你安排了下週三的相親,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不想委屈你。”

“你會去的對嗎?”

蘇白鴿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可眼神裡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壓迫感。

她這哪是不想委屈我。

明明是怕她的白月光回國後知道我們的關係,纔想在那之前將我處理掉。

蜷縮的指尖猛地收緊。

我強裝鎮定地抬起臉,“您將地址發給我就好。”

注意到我語氣中的“您”。

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也僅僅是一瞬。

雨水順著發梢滴在鎖骨上,涼得我打了個顫。

我哆嗦著開口,“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等下。”

蘇白鴿走進客廳,再次出來時,手上多了條巴寶莉的披肩。

我被她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還沾著水汽的眼睛。

慌亂間,我抬頭剛想道謝,就撞進她驟然沉下的目光中。

她指腹還搭在披肩領口沒收回,喉結滾了滾,突然開口:“今晚彆走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不是還有彆人要來……”

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指節抵了抵我發頂,語氣裡裹著點沒耐住的燥意:“你他媽還真信?”

“在你心裡我他媽就是個濫交的人渣?”

“這些年,我身邊除了你,還有誰?”

我和蘇白鴿滾到床上,意亂情迷間,她俯身在我耳邊開口。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了。”

“沈喬就要回國了。”

“我不希望他懷疑我們的關係,所以你乖乖去相個親。”

她終於說出了實話。

我憤恨地在她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

直到窗簾縫隙裡透進的晨霧已經泛了白。

才終於結束這場戰役,走向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時,我撿起地上的衣服去了側臥。

這是我們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習慣。

蘇白鴿睡眠淺,不喜歡身邊有彆人。

所以,這五年無論折騰得有多累多困。

結束後,我都會去側臥。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經九點多了。

我洗漱完衝下樓時,恰好看見蘇白鴿在沙發上坐著。

她穿了件白色吊帶裙。

“我讓張姨給你留了早飯。”

我連忙擺手,“上班快要遲到了,我還要趕地鐵呢。”

蘇白鴿輕挑眉梢,“我送你不就行了嗎?”

我在玄關處穿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不要。”

“我今天升職的結果就要出來了,萬一同事看到我從老闆的車上下來,我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蘇白鴿擰礦泉水瓶蓋的動作頓住了。

空氣突然寂靜了一瞬。

片刻後,她輕哂一聲,“那隨你好了。”

臨走前,蘇白鴿叫住我,又將一張名片遞給我。

“你下週的相親物件。”

耳邊彷彿嗡了一聲,將我拖拽回了現實。

一夜纏綿,讓我差點都忘了。

昨晚我之所以答應來給她,是想提出和她結束這段持續五年的不正當關係的。

怕她以為我還會糾纏。

我伸手接過那張名片,塑料卡片的棱角硌得虎口有些發疼。

鼻腔有些微滯,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會去的。”

這些年,我每次都會在週末住進蘇白鴿的家。

起初我總拎著大包小包,裝滿了換洗衣物。

她嫌我這樣搬來搬去太麻煩,後來索性叫我直接放衣櫃裡。

這天臨走時,我將那些東西都帶了走。

以及玄關處我常穿的那雙拖鞋,還有衣櫃裡的那件睡衣。

我做這一切的時候,蘇白鴿就靜靜地倚在門邊看我,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直到我收拾乾淨,和她道了彆。

“以後我們就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了。”

看穿我的顧慮,蘇白鴿輕嗤一聲。

“放心,我不會給你穿小鞋。”

一路狂奔,我終於趕在十點前到了工位。

同事小北難得大方地請我喝了杯咖啡。

“洛野,提前恭喜你啊,以後當了部門總監,可不要忘了咱們的革命友誼啊。”

我羞澀一笑,“結果還沒出呢。”

他嘁了一聲,“你謙虛什麼,和你一起競聘的同事,隻有你司齡最長,手上完成的大專案最多。”

“況且,這些年你在公司拚死拚活,大家都看在眼裡。”

“你當總監,是眾望所歸。”

我也不再客氣,笑著和全組的同事說。

“成功了,我請大家吃京北最貴的日料!”

辦公室歡呼聲一片。

距離十點還有三分鐘,這期間我曾無數次點開公司郵箱。

甚至因為緊張跑了三趟廁所。

直至郵件點開,那行醒目的黑體字躍出。

“很遺憾通知您,您本次的晉升失敗了……”

轟地一聲,我大腦一片空白。

組員們爭先恐後地湊過來,在看到螢幕上的結果後。

原本熱鬨的辦公室,瞬間落針可聞。

直到人力總監笑著引著人進來,聲音打破了死寂。

“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沈喬,海歸碩士,也是蘇總親自任命的策劃部總監。”

我抬頭的瞬間,呼吸猛地頓住——

男孩穿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

和我曾在蘇白鴿錢包夾層裡看到的那張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

彷彿患了場重感冒,我鼻腔全堵,大腦一片空白。

機械性地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推著往前走。

去往蘇白鴿辦公室的路不長,我卻要不停用手背抹淚。

有很多路過的人看我,可我根本顧不上丟臉。

敲響辦公室大門,蘇白鴿一貫清冷的聲音傳出。

“進。”

我紅著眼站在原地,一出聲眼淚就跟著往下掉。

“為什麼?”

她頭也沒抬,指尖還在檔案上劃動。

“什麼為什麼?”

我拔高了音量,聲音是壓不住的委屈,“公司那麼多崗位,為什麼非要讓沈喬占用我升職的位置?”

蘇白鴿這才從檔案堆裡抬眼,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他想去策劃部。”

“就因為他一句想,你就可以輕易地剝奪我五年的努力嗎?”

她不是不知道,為了能夠順利升職。

我接了沒人願去的非洲外派。

甚至在當地染上瘧疾,差點再也回不來了。

蘇白鴿站起身,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洛野,這就是現實。”

“因為我在這個位置,所以我能決定一切。”

聲音不受控製地顫抖,“我隻是想要一個公平,很難嗎?”

像是戳中她的笑點,蘇白鴿低低笑了聲,“公平?”

“你跟我談公平?”

“洛野,你先搞清楚,”她俯身逼近一步,呼吸裡的涼意幾乎貼到我臉上,“要不是你跟我睡過。”

“以你普通二本的資曆,連華冕的簡曆初篩都過不了。”

“你怎麼不去問問,當年跟你一批麵試的那些985畢業生,他們想不想要公平?”

“你享受著權力給你的便利時不說,現在倒來跟我要公平了?”

蘇白鴿的話像火辣辣的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燒得我臉頰發燙,連呼吸都帶著疼。

我突然就明白了。

儘管這五年我辛勤工作,努力證明自己,從未想過通過和蘇白鴿的關係,在事業上享受任何便捷。

可我還是改不了,我一開始就是靠著她才來到華冕的事實。

我確實沒有資格談公平。

所以,我準備離職了。

說起來,我和蘇白鴿的初遇確實很狗血。

那年大學畢業,我初到京北就經曆了被前女友劈腿、無縫銜接。

在巨大的生存壓力和精神壓力下,我選擇了和好朋友去酒吧買醉。

我人生中第一次喝了那麼多酒。

喝到意識全無。

平日裡和陌生人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的我,竟大膽到去吧檯搭訕了個美女。

那個美女就是蘇白鴿。

那天,她孤身坐在吧檯前,氣質清冷出眾。

漂亮得像時尚雜誌封麵上的女明星。

眼看著第八個前來搭訕的男生被她冷淡打發。

我卻鬼使神差地坐過去,開口就是沒頭沒腦的一句,“你跟我回家嗎?”

女人低頭抿了口酒,笑聲從喉嚨溢位來。

“沒見過你這麼大膽的。”

那晚在我狹小的出租屋裡,有了我們第一次水深火熱的夜晚。

在那之前,我從未有過如此極致的體驗。

簡直可以稱得上食髓知味。

那晚過後,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交集。

直至第二天,我拿著簡曆來華冕麵試,一抬眼就看到坐在主位上優雅的女人。

那瞬間,我的心臟差點從胸膛跳了出來。

認出蘇白鴿後,我強裝鎮定,做完了自我介紹。

麵試結束後,她起身和那幾位hr說了句話便離開了。

再之後,我的郵箱就收到了華冕的offer。

我入職那天,公司舉辦了迎新晚會,蘇白鴿作為高層在講台上發了言。

宴會結束,她將我堵在電梯間。

“你叫洛野對吧?”

“能接受隻上床不戀愛的關係嗎?”

我從不是開放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保守那派的。

可那天在她深幽的目光裡,嘴巴卻先一步替腦子做了決定。

“能……接受。”

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刻。

我知道,我完了。

我他媽無可救藥地愛上了。

自那以後,我們的關係就像被割裂成兩半。

白天是涇渭分明的上下級,夜晚卻褪去所有身份,成為彼此身體最契合的伴侶。

每次溫存後,蘇白鴿總會給我一筆豐厚的錢,以及各種數不清的名牌衣服。

當然,她帶給我的遠不止這些——

在她的親自指導下,我從一個連報表都不會看的職場小白,最後在公司裡嶄露頭角。

我每一步的成長,都浸著她的痕跡。

漸漸地,我生出不該有的奢望。

幻想著,或許有一天,她看向我的眼裡,能多幾分愛意。

直至今日,大夢初醒。

原來童話故事的結局,窮小子也不可能娶到公主的。

被像蠢貨一樣踢出局時。

我才發現我錯了。

原來不屬於我的東西最終都不會屬於我。

因為沒有升職成功。

以我原先的級彆,我的辭職報告並不需要蘇白鴿審批。

隻是簡單去人事部走了趟流程,便辦好了。

人力總監在我臨走時,擁抱了我一下。

我輕輕一笑,回抱了他一下。

“ethan,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祝你以後越來越好。”

臨走時,我懇請他在我對接完剩餘工作之前,不要將我離職的事情告訴彆人。

他是公司唯一知道我和蘇白鴿關係的人。

理解我的顧慮,他欣然答應了。

下班後,我接到奶奶的電話。

“乖寶,你升職的事成功了嗎?”

“你不是說成功了,第一個就告訴奶奶嗎?”

鼻腔泛酸,我被脆弱再次淹沒,吐字都結巴含混。

“奶奶、我……我不想再留在京北了。”

電話那頭僅安靜了一秒。

“太好了,這些年奶奶總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闖蕩。”

“早就想讓乖寶回來陪我了。”

“你多會兒回來啊,奶奶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四喜丸子、糖醋小排……”

聽著電話那頭的碎碎念,心莫名觸動,我又忍不住抽噎。

小老太分明是在安慰我。

因為她不止一次和人炫耀,自己的孫子在京北最大的寫字樓裡上班。

原本,我打算這次升職成功,就把奶奶接到京北。

再努力幾年,說不定我就能在這首付一套小房子,和奶奶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我想象得那麼美好。

可現實卻是又是那麼殘酷。

夜晚,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我開啟手機刷起了微博。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

淩晨兩點十分。

我刷到了一條來自同城微博。

“這麼多年,某人喜歡睡覺摟著我的習慣還是沒有變。”

照片上,男孩側躺著拍自己的腰腹,一隻纖細的手正牢牢環在他腰間。

當看清女人食指上戴的那枚卡地亞戒指時。

我的心臟彷彿瞬間被人攥住了。

沒人比我更熟悉這枚戒指。

這是,去年蘇白鴿生日,我攢了好幾個月工資的送給她的。

當時她還無奈地衝我說道,“洛野,你不需要買那些和你實際消費水平不符的禮物送給我。”

“這沒必要。”

我委屈地抱著她,“可我就是覺得,那些便宜的東西配不上你。”

她親了親我的額頭,一臉寵溺。

“好,我知道了。”

礙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以為蘇白鴿並不會真的佩戴這枚戒指。

直到第二天公司例會。

她在講台上發言時,那枚戒指竟赫然出現在了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當時整個公司的同事都在八卦。

我坐在台下,不敢抬頭。

蘇白鴿雙眼微抬,精準地捕捉到了我偷偷抬眼的瞬間,還故意晃了晃手腕。

懶態裡透著點不合時宜卻又恰如其分的壞氣。

美得我差點原地尖叫出聲。

可如今,這枚戒指出現在了另一個男孩的照片中。

還是以如此親昵的姿態。

淚水毫無征兆地砸在螢幕上。

我忽然想到,原來她不是睡眠淺、容不得身旁有人。

隻是她願意抱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距離離職還有一週,我沒想到沈喬會來找我。

咖啡廳裡,他直接開門見山道。

“你就是那個陪了白鴿五年的床伴吧?”

在我愣神的瞬間,他已經從包裡掏出了一個透明的密封袋。

那裡麵裝了一根淺棕色的頭發。

“這是我在白鴿家裡的側臥發現的。”

“從我入職那天起,我就在公司的男員工裡逐一對比了。”

“今天總算找對了人。”

我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要解釋。

下一秒,就被冰冷的咖啡液潑了滿臉。

咖啡順著臉頰往下淌,冰涼的液體滲進我的衣領。

沈喬徑直起身,將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你賤不賤?”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剛想將一巴掌還回去。

手腕就在半空被人攥住。

我抬起頭,對上一道深幽的眼神。

蘇白鴿手上的戒指已經不見了。

她衝著一旁紅著眼的沈喬溫聲開口,“你先上車,我來解決。”

沈喬吸了吸鼻子,聲音快要哭出來。

“蘇白鴿你混蛋,我們當初分手不過半年,你就找了彆人!”

“今天要不是他主動找我示威,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憤恨地瞪了我一眼後,沈喬便離開了。

蘇白鴿的目光重新定格在我身上。

四目相彙的下一秒,她眸中生出不動聲色的施壓感。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不要將我們的關係告訴他?”

“嗯?”

我掙開她的手,平靜地出聲,“是他先來找我的。”

“我一直在咖啡廳等人。”

她麵露疑色。

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

我譏笑出聲,“蘇總,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替我約見相親物件的日子?”

我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那輛剛停穩的卡宴。

“不出意外,我的相親物件就要來了。”

蘇白鴿呼吸一滯,麵色瞬間白了幾分。

“那你好好相。”

這話裡隱約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注意到我被潑濕的襯衫,蘇白鴿將大衣脫下披在我身上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蘇白鴿給我推薦的相親物件。

是個名副其實的二世祖。

話不投機半句多。

硬著頭皮和她聊了一個小時左右,我謊稱家裡有事,便想離開。

可她非要堅持開車將我送回家。

到了小區樓下,目送著她的車子離開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一轉身,就看見蘇白鴿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腕錶。

“喲,才聊了一個小時就回家了?”

“兩個人沒去看個電影,吃個飯?”

聽出她話裡陰陽怪氣的意味,我打算置之不理,直接轉身回家。

抬腳時,手腕卻被她突然攥住。

我重新被蘇白鴿拉回身前。

她雙眼輕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洛野,你就這麼喜歡我?”

“對彆的女人一點不感興趣?”

我剛想反駁,她懶洋洋的嗓音又在頭頂響起。

“我要和沈喬訂婚了。”

“我提醒你,不要再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任何非分之想。”

“不然,華冕不會留你。”

心臟漫上難以言說的酸楚。

我紅著眼眶出聲:“蘇總,你放心,我這人雖然沒有什麼彆的優點,””

“但就是貴有自知之明。”

望著我離開的背影,蘇白鴿倚在車上,煩躁地點了根煙。

她就那樣靜靜抬頭看著,老式樓層裡的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逐層亮起。

直到我那層出租屋的燈亮起,她才驅車離去。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蘇白鴿送給我的那些禮物,以及那些我還未來得及送給她的那些手工藝品,全都掛在了二手平台上售賣。

往後的那幾天,我自動在公司忽視了蘇白鴿那張冷臉。

就算碰了麵,我也能自然而然地和其他同事一樣叫她一句蘇總。

負責的這個國外專案順利收尾後,我就能離職了。

想到這裡,我興衝衝地提前為自己訂了張回家的機票。

“洛野哥,你忙完了嗎?”

桌角突然遞來一杯熱奶茶,是之前幫我解決過資料難題的同事江珂。

她撓了撓頭,語氣帶著點靦腆:“看你最近一直在盯專案,挺辛苦的,下班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就當……慶祝專案快收尾了。”

我愣了愣,隨即笑開。

反正馬上要走了,也該跟幫過我的人好好道謝。

“好啊,”我爽快點頭,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這頓我請,就當謝謝你上次幫我改模型。”

江珂眼睛亮了亮,連忙跟上我的腳步。

剛走出公司大門,就有外賣員捧著一束向日葵走過來,徑直遞給江珂。

她接過花,轉身遞到我麵前,耳尖有點紅:“洛野哥,之前看你在朋友圈發,說你喜歡向日葵,就想送你一束……”

周圍有不少下班路過的同事起鬨。

“成了,記得請我們吃飯啊!”

“男帥女美,太般配了。”

我呆滯片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小姑娘是想追我。

剛要開口拒絕,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賓利跑車上。

蘇白鴿正坐在駕駛座上,車窗降下一半,目光直直落在我和江珂之間的花束上。

她的臉色很黑,像淬了墨一樣。

明明前麵沒車,但她還是重重摁了幾下喇叭,最後揚長而去。

專案收尾,也是我離職的最後一天。

客戶那邊的公司派來人商談,是我去接待的。

酒桌上,那個客戶經理馬梅是個極其猥瑣的中年女人。

不僅三番五次地強灌我酒,有幾次甚至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強忍著惡心捱到應酬結束,走出飯店時,淅淅瀝瀝的雨絲裹著涼意落下。

這地方偏僻難打車,地圖顯示最近的地鐵口有兩公裡,我隻能咬著牙往那邊走。

跟著導航走了沒多久,周圍的路燈越來越稀疏,環境也越發荒涼。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我猛地回頭後,就看到馬梅那張不懷好意的臉,“弟弟,外麵冷,上姐姐車唄?”

我心臟猛地一縮,拔腿就跑,手機從口袋滑落在地也顧不上撿。

怕她開車追來,我慌不擇路拐進了縱橫交錯的小巷。

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拳,指尖終於觸到手錶側邊鍵,撥通了緊急聯係人的號碼。

在國外出差那半年,蘇白鴿為了我的安全考慮,送了我一塊裝有定位晶片的手錶,並將她的聯係方式設定為了緊急聯絡人。

電話接通的瞬間,我幾乎要哭出來。

“蘇白鴿……”

“你好,白鴿在洗澡,你有什麼事嗎?”

聽到沈喬的聲音後,我愣了一瞬,但還是竭力保持著冷靜開口。

“我被今天應酬的客戶經理尾隨了。”

“因為天太黑了,所以我並不知道我所處的位置具體在哪,但蘇白鴿那裡可以查詢到我手錶的具體定位。”

“你能幫我聯係她報下警嗎?”

最後一句,我幾近是帶著哀求的語氣。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隨即傳來一聲輕嗤,接著是輕飄飄的一句:“苦肉計演上癮了是吧?”

片刻後,電話那端傳來蘇白鴿冷清的聲音。

“誰的電話?”

我的內心再次湧起一絲希冀。

“洛野唄,人家纏著要你接電話呢。”

“他有什麼事嗎?”

沈喬嬌嗔地出聲,“能有什麼事,就是想給我添堵!”

“你要是接了,我現在就走!”

蘇白鴿聲音輕得像是在哄小孩。

“好了乖,不鬨了,我不接。”

不等我再說一個字,忙音已經尖銳地響起。

我握著手機僵在原地,在看到身後路燈下多出的那道人影後,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翌日,蘇白鴿踏進公司,習慣性掃了眼洛野的工位。

以往總是第一個到的人,今天都快九點了,座位還空著。

她沒太在意,隻當他是難得睡過了頭。

想到昨天洛野主動打來的那通帶有示好意味的電話,她突然心情大好。

決定今天閒下來,抽空回一下他。

十點半,部門例會準時開始。

會開到一半,人力總監ethan突然盯著電腦,猛地捂住嘴,發出短促的尖叫。

蘇白鴿臉色沉下來:“ethan,開會呢,什麼情況?”

“洛野……洛野出事了!”

ethan的聲音帶著哭腔,手都在抖。

蘇白鴿的腦子像被重錘砸中,一片空白。

她霍然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聲音裡滿是失控的戾氣:“你他媽說清楚,什麼叫出事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下屬麵前如此失態。

直到ethan哭著把電腦轉向她,螢幕裡的畫麵瞬間攫住了她的呼吸。

短短兩分鐘,每一秒都像在淩遲她的心——

視訊裡,洛野被一個保鏢拽著頭發拖進深巷,他奮力掙紮卻被狠狠踹倒。

拳頭落在他身上時,他還在拚命夠著手腕上的手錶,一遍遍地摁著緊急鍵。

那是她當初特意裝了定位,設了自己為緊急聯係人送給他的那塊表。

蘇白鴿渾身的血液都像凍住了,卻又在下一秒瘋狂翻湧。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裡乾乾淨淨,沒有一通未接來電。

直至,她在黑名單裡找到洛野的號碼。

很顯然,那是昨天沈喬設定的。

一旁的ethan顫聲道:“這是洛野給客戶公司發的舉報郵件,並且抄送到了我們公司的總部。”

“他說昨晚在應酬結束後,客戶經理馬梅企圖侵犯他,但最後幸好他被路過的熱心市民救下了。”

“並且,這段監控,是他昨晚拚命跑到有攝像頭的地方纔拍到的,他懇求公司拿視訊證據做報警處理……”

“他人呢?”蘇白鴿打斷他,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

ethan低下頭:“洛野在一週前就提交了離職申請。”

“現在估計人已經離開京北了。”

蘇白鴿愣了好幾秒,半晌後額角的青筋突跳,幾乎是吼出聲。

“為什麼洛野離職,沒有人和我報備,他的辭職報告審批也沒有到我這!?”

ethan抬起頭,紅著眼出聲,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公司規定,員工離職,四級以下到部門負責人就行。”

“洛野上一次晉升失敗了,您不會忘了吧?”

一句話將蘇白鴿堵得啞口無言。

她知道ethan是在為洛野抱不平。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洛野這次晉升失敗的原因。

我是在剛下飛機後接到帽子叔叔的電話的,然後找了處安靜的地方,遠端配合他們做完了筆錄。

又在出機場前,將京北歸屬地的那張電話卡扔進了垃圾桶。

回到江城以後,我拿出這些年在京北攢的多半積蓄,在城裡全款買了套房子,最後將奶奶從鄉下接了過來。

除了這些,蘇白鴿曾給我的那些大牌衣服和禮物折現下來幾乎也有將近兩百多萬。

往後的這幾個月時間裡,我都在江城做一些市場調研,為以後開一家服裝店而做準備。

畢竟,這也算是我小時候的夢想之一了。

店鋪開業那天,奶奶臉上洋溢著止不住的笑意,暖融融的,像秋日的陽光。

我邀來的朋友們擠滿了屋子。

煙火氣與笑語交織升騰中,我忍不住地想,其實一輩子留在江城,留在奶奶身邊也挺好的。

隻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思緒會悄然滑回在京北奮鬥的那五年。

無論其中有多少複雜心緒,那段歲月都真切地鍛造了我。

一開始,隻要提起京北,我的腦海裡總會浮現蘇白鴿那張冷清的臉。

愛與恨像兩股擰成繩的潮水,總在淩晨把我從夢裡拽醒,讓我對著漆黑的天花板發呆到天亮。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這個人會是我一輩子跨不過去的坎。

以為隻要想起她,心都會猛地揪一下。

直到半年後,我在酒吧瞥見一個與蘇白鴿神似的背影。

甚至,就連她們抬手喝酒的動作都透著熟悉的弧度。

我以為我的情緒會沉入穀底,可沒想到我的心全程波瀾不驚,甚至還能繼續扭頭和朋友說笑。

那一刻,我覺得就算是真正的蘇白鴿出現在我麵前,我也能做到平靜的和她說聲好久不見。

原來,我早在悄無聲息中走出了往日的陰霾。

一年過去了,我沒想到和蘇白鴿還會再次相見。

一切的起因,是我的服裝店憑著口碑越做越火,徹底惹惱了本地一家連鎖服裝品牌。

他們先是雇了水軍,在網上刷滿關於我店的不實差評,造謠衣服質量差、售後惡劣。

可他們沒想到我會這麼剛,連夜直接收集證據,一紙訴狀將他們告上了法庭。

這場鬨劇過後,他們的卑劣手段被公之於眾,生意一落千丈。

我本以為這事就算翻篇了,卻沒承想,對方竟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報複。

那天我關了店門,剛拐進回家的小巷,五六個手持木棍的壯漢就突然從暗處冒了出來,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下意識去摸包裡的手機,還沒碰到,就被其中一人一把搶過摔在地上。

眼見他們步步逼近,危急關頭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從巷口衝了出來,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是蘇白鴿。

她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和那群人廝打在了一起。

纏鬥間她將自己的手機扔給我,聲音急促:“報警!”

我剛接穩手機,還沒來得及按下撥號鍵,就見人群中的一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徑直朝我衝來。

那刀尖閃著冷光,距離我不過幾米時,正在和兩人纏鬥的蘇白鴿猛地回頭。

幾乎是憑著本能撲了過來,用後背死死護住我。

“噗”的一聲悶響,匕首狠狠紮進了她的腰側。

生理性的眼淚毫無征兆地砸下,當看到血跡從她的衣服裡溢位時,我甚至忘了呼吸。

蘇白鴿靠在我身上,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卻還是用儘力氣抬手,指腹輕輕擦去我臉頰的淚。

“彆怕。”

“我命硬死不了。”

直至,她被用擔架抬上抬上救護車,我依舊覺得這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

所幸,刀口的位置不深。

及時止血、縫合後,蘇白鴿便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事後,我迅速地聯係了她的家人。

她的父母匆匆地從外地趕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沈喬。

醫院走廊外,他紅著眼朝我怒吼出聲。

“要不是因為你,白鴿哪會受這麼重的傷!”

我掀起眼皮看他,“這裡是醫院,麻煩聲音小一點。”

“還有,我並沒要求她來救我。”

沈喬愣住了,更像是不可置信,“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像是想到什麼,他冷笑一聲,“哦,你還記恨著當年你遇到危險她沒去救你對吧?”

他麵無表情道,“當時,是我把你電話拉黑了,白鴿後來才沒收到你的求救電話。”

“後來,她看完你被欺負的監控,直接找到了馬梅,要不是警察及時趕來,她那天差點失手打死她……”

我平靜地打斷他的話,“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

“這些事我都忘了。”

“既然這裡有你這個男朋友在,那我就先走了。”

沈喬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表情頓時有些複雜。

我走到門口,他突然在我身後冷不丁地出聲。

“我和她已經分手一年了。”

我腳步頓住。

他苦笑一聲,自顧自地說著,“當年你出事後,她提的。”

“其實早在當初回國後,我就能感覺到,她對你根本不一樣,根本就不是她口中和我解釋的那樣,僅僅是床伴的關係而已。”

他聳了聳肩,“可能是當初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喜歡上你了吧。”

空氣寂靜了一瞬,片刻後他

“洛野。”

“當年的事,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當時是真的遇到了危險……”

沈喬在離開前遞給我一個厚厚的信封。

那裡麵裝著大約二十幾張機票。

每一張的行程,都是從京北到江城。

是蘇白鴿買的。

“這一年,她幾乎每個月都會雷打不動地來江城兩次,隻是為了遠遠看你一眼。”

“她那些朋友都勸她,實在放不下就當麵去找你,可她卻哭著說自己沒有資格再出現在你麵前……”

“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為了勸你原諒她,而是證明自己我也已經放下了。”

蘇白鴿醒來後就看到坐在病床旁的我。

四目相對時,她眼眶泛紅,開口時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洛野……”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你了。”

我將那一遝機票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你不是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嗎?”

蘇白鴿默默收回眼,像個犯錯的孩子,“你都知道了。”

“我沒想過打擾你的,我隻是想……”

我輕聲打斷她的話,“蘇白鴿,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之間已經翻篇了。”

她的眼眶又紅了,蒼白的麵頰沒有一絲血色。

“我知道。”

“你離職那天,我就知道,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她轉頭看向我,“洛野,當年關於你晉升的事我很抱歉。”

“我知道努力了那麼久,最後被否定的感覺並不好受。”

我削果皮的手頓了下。

多難得啊。

向來站在金字塔頂端、習慣了發號施令的蘇白鴿,居然會對我說出“抱歉”兩個字。

要是二十三歲的洛野知道了,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無論你信不信,當初我讓沈喬占用你升職的位置之前,就已經為你規劃轉崗的事了,我知道以你的才能在策劃部並不能發揮全部的實力……”

我猛地閉了閉眼,鼻腔裡瞬間湧上一陣酸意,連呼吸都變得發緊。

“蘇白鴿,你說這些並不能讓我迴心轉意。”

“我知道,我隻是想將真相……”

積壓多年的情緒終於衝破堤壩,我紅著眼吼出聲,“可你當初並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我當初哭著跑到你辦公室問你時,你不把這些解釋說給我聽?”

蘇白鴿整個人怔住了,嘴唇翕動了好幾次,像是想辯解,最終卻隻是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我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在桌上,徑直起了身,目光如刃。

“我來告訴你原因。”

“因為當初的你覺得我根本沒必要知道。”

“因為你永遠高高在上,永遠覺得我隻需執行你的命令,被你安排好一切就可以了。”

“所以你不需要在乎我的感受,不需要問我願不願意,不是嗎?”

蘇白鴿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連唇色都淡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想抬手握拳,卻又無力地垂落。

臨走時,我去櫃台結清了蘇白鴿病房的所有費用。

驅車準備離開時,透過車窗我看到了她站在四樓落地窗前落寞的身影。

車子發動。

她的身影漸漸模糊,直至消失在後視鏡裡。

又一年的冬天。

我將服裝店交給朋友照看,帶著奶奶再次返回了京北。

這一年京北的雪比往年都大了很多,像鵝毛一樣洋洋灑灑地落在行人的街頭。

我站在街道的中央,步伐堅定地向著我新入職的公司走去。

蘇白鴿說的沒錯。

我不甘心一輩子都留在江城,過奶奶口中安安穩穩的人生。

我熱愛我的事業,甚至願意為此拚上一切。

新入職的公司雖然在規模上沒法和華冕比,但前景還是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雖然公司給我的薪資並不高,但給了我很大的管理許可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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